終章:還好我們未曾遺失(二更)
01
俞潮在和陳嘉漁吵完架冷戰(zhàn)的那一星期,在去上學(xué)的途中遇到了槍擊案。
他從來都沒有見過這樣恐怖卻真實的場面,很多剛才還走在身邊的活生生的人在下一秒就被爆頭或打穿心臟,倒在地上,血流了一地。
已經(jīng)來不及逃了,他躲在一輛車后,眼睜睜看著那些暴徒濫殺無辜,一槍一槍,在談笑間就奪走了十幾個人的生命。
最后他還是被一個暴徒發(fā)現(xiàn)了,他轉(zhuǎn)身奔跑的時候被射來的子彈打到了后腦,當(dāng)場失血過多休克。
好在警察很快趕來,他是現(xiàn)場唯一一個還有氣息的人,被迅速送到了醫(yī)院搶救。經(jīng)過漫長的開顱手術(shù),取出子彈止了血,他僥幸活了下來,但卻陷入了長達一年多的半昏迷狀態(tài)。
醫(yī)生說現(xiàn)在只能維持他身體各個器官的基本活動,如果長時間不醒來可能會面臨腦死亡,那也和死亡沒有什么區(qū)別了。
誰也不知道他會不會醒過來,俞潮的家人從一開始的相信奇跡到最后試著去接受他不會再醒來,這個過程痛苦而掙扎。
當(dāng)時俞汐得知陳嘉漁來了法國的時候,她就決定隱瞞。就像當(dāng)年陳嘉漁選擇對俞潮隱瞞一樣,知道真相根本改變不了任何事情,只會平白增加一個人的痛苦。
俞潮在昏迷里時,有時候能聽到外面的聲音,他聽過爸媽的,聽過姐姐的,聽過護士醫(yī)生的,卻從來沒有聽到陳嘉漁的。
他知道她不在身邊,他還記得他們吵了架,他還沒來得及去哄她。
他在昏睡的世界里好像一直在做夢,夢里總是大霧彌漫,藤蔓橫生,到處是灰色的。夢見的陳嘉漁也是灰色的。
他似乎一直聽到她在呼喚他,想見他??墒撬麤]法做出回應(yīng)。
大多數(shù)的時間里俞潮都在昏睡,在ICU住了半年多才轉(zhuǎn)到病房,這已經(jīng)是奇跡了??墒撬粷M足,他心里一直有道聲音在時刻督促他好起來,告訴他,要去見陳嘉漁,要去找陳嘉漁。
在十七歲的課堂上睡醒,轉(zhuǎn)頭看見她熟睡的臉時,他就在心里許愿,二十七歲時當(dāng)他醒來也要看到熟睡的陳嘉漁在身邊。
終于在某一個早晨,他終于從那個灰色的世界里逃出來了,掀開沉重的眼皮,看見了這個世界的第一絲光亮。
醒來后因為做了開顱手術(shù),子彈也壓迫到視覺神經(jīng),導(dǎo)致他的視力下降,看東西一直都模糊不清,就像近視眼一樣。
后來的兩年里他一直在做康復(fù)訓(xùn)練,把身體的機能恢復(fù)到正常水平。
等他回到國內(nèi),回到南青市,已經(jīng)過了三年。
他從老于那里聽說了陳嘉漁訂婚的事情,便一直沒有去找她,為了安定下來,去南青大學(xué)應(yīng)聘了教師。
“他那兩個月過得很糟糕,大概是一時接受不了這樣的現(xiàn)實?!庇嵯f完之后眼睛都已經(jīng)哭紅了。
“要不是那一次陰差陽錯的相親我和俞潮可能就再也沒辦法走到一起了?!标惣螡O只覺得心里沉重,吹來的風(fēng)也讓她沒有一絲輕松。
陳嘉漁走到樓下,俞潮還在沙發(fā)上熟睡,她輕輕在他身旁坐下來。
她伸出手想摸一摸他的傷口,剛碰到他的頭發(fā)卻又縮了回來,食指指腹落在他的眉眼上,慢慢撫摸著。
“你受苦了,俞潮。”
陳嘉漁低下頭去靠了靠他的臉頰。
02
早上起床,陳嘉漁收到俞汐發(fā)來的消息,說是上班去了。她走到樓下,發(fā)現(xiàn)俞潮已經(jīng)不在沙發(fā)上了,她看見他的臥室門關(guān)著,以為他在睡覺,去廚房給他熬粥。
粥熬得差不多了,她去敲門,半天沒人應(yīng),推開一看,哪里有人。
她給他打電話,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接。
“喂?!?p> “你怎么不在家?”
電話那頭的俞潮稍稍愣?。骸拔襾韺W(xué)校上課了,你去我家里了?怎么了?”
好吧,他不知道自己就在他家樓上睡了一晚,陳嘉漁說:“沒什么,就是問問你在哪里。你先上課吧,掛了?!?p> 陳嘉漁把粥放到電飯煲里保溫,準(zhǔn)備走了。
咔噠,門開了,陳嘉漁以為是俞汐回來了。結(jié)果轉(zhuǎn)頭看見一個穿著迷彩服,背著登山包,有些風(fēng)塵仆仆的女人。
雙方都愣了好半天。
最后那個女人率先打破沉默:“你是?”
“我,我是……”陳嘉漁放棄說明自己為什么在這里,“我叫陳嘉漁。”
女人一聽她的名字,立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朝她快步走了過來,拉著她轉(zhuǎn)了一圈,連連贊嘆:“你就是陳嘉漁啊,哎呀,真是個漂亮姑娘?!?p> “謝謝……阿姨?!?p> 女人拍了下腦門:“還沒跟你介紹自己?!彼死路Φ煤荛_朗,笑容簡直和俞潮一模一樣,“陳嘉漁你好,我是俞潮的媽媽?!?p> 陳嘉漁頓時緊張起來,心里仿佛奔騰過一萬匹馬。她一早就出現(xiàn)在俞潮家,還穿著他家的拖鞋,關(guān)鍵是,主人一個也不在家!
這讓俞潮的媽媽怎么想她??!天哪!
俞潮媽媽嗅了嗅:“好香,你在做飯?”
“不不不,沒有,沒有就是熬了一點粥?!标惣螡O感覺自己說話緊張得舌頭都要打結(jié)了。
俞潮媽媽頗為好笑的看她一眼:“你緊張什么,放輕松,當(dāng)自己家。我家我可能還沒你熟?!彼叩綇N房繞了一圈回頭問她,“那個,我家的碗在哪里?”
陳嘉漁一臉冷汗,指了指她后面的消毒柜:“你后面?!?p> 俞潮媽媽坐在餐桌邊喝粥:“好廚藝啊兒媳婦,以后常來我家。我休假,最近都在家?!?p> 陳嘉漁被她那句“兒媳婦”雷到,更是大氣都不敢出,只能站在一邊尷尬的笑。
“你真的別緊張,我是個挺好相處的婆婆,你以后就知道了?!庇岢眿寢尠淹胧者M廚房。
她抓準(zhǔn)時機,連忙說:“那個,阿姨,我還有工作,先走了,粥你慢慢喝?!?p> 俞潮媽媽送她到門口,說:“常來找阿姨玩,阿姨常年在外工作,這一回來吧,也沒什么朋友。”她像是想起什么,“對了,把你媽媽也叫過來,我們一起玩?!?p> 陳嘉漁一個勁兒的乖巧點頭。
她拍打著自己漸漸發(fā)燙的臉頰,真是丟人丟到家了,要是讓自家媽媽知道了還不得被罵死。
現(xiàn)在上班也遲了,陳嘉漁打車去了南青大學(xué)。
找俞潮上課的教室可不容易,她去了一趟辦公室問了好幾個老師才問到他在綜合樓上法語選修課。
陳嘉漁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找到綜合樓,給她指路的老師說俞潮的課是在一樓的大教室里上。她走上臺階后,看見掩映在一排排榕樹繁茂枝葉后的教室。
偌大的教室里坐滿了人,陳嘉漁站在教室外面看著他站在講臺上講課的高瘦的身影。
俞潮穿著白色襯衣黑色褲子,一只手懶懶散散地插在褲兜里,一只手按在講臺上,小臂結(jié)實而白皙,手腕上戴一道表帶細(xì)細(xì)的棕色的手表。
在明亮的教室里他的側(cè)臉干凈而輪廓分明,鼻子挺拔,時不時伸一下舌尖舔嘴唇。喉結(jié)滾動起來時很性感。
俞潮點了一下電腦屏幕,切換下一張PPT,抬頭看下面的學(xué)生,發(fā)現(xiàn)有幾個女生不認(rèn)真聽課,往窗外張望。
他走下講臺:“那幾位女生,不好好聽課往外看什么呢?不需要座位可以讓給后面站著聽課的同學(xué)。”
女生把頭轉(zhuǎn)回來,其中一個女生有些不服氣,指了指外面說:“俞老師,外面好像有人找?!?p> 俞潮只當(dāng)她是為自己的走神找借口,沒有理會。指著白板上的PPT,輕咳一聲:“好,我們來學(xué)習(xí)下一句話,這句話你們一定很感興趣?!?p> “跟我念。Je t'aime”
俞潮走回講臺上拿了一支粉筆在黑板上寫下剛才念的法語,寫完后他把粉筆往筆盒里一丟,隨意往外瞥一眼。
“Je t'aime,這句法語用中文翻譯的意思是……”
俞潮側(cè)身對著教室門外,看見站在榕樹下穿著白裙子的陳嘉漁,對著他淡淡的微笑。
蟬鳴在樹上聒噪,炙熱的陽光在樹梢上跳躍,晨風(fēng)在她和他相隔的距離間來回穿梭,空氣里是第一次見面時海桐花甜甜的香氣。
俞潮看著陳嘉漁又重復(fù)了一遍。
“Je t'aime,我愛你?!?p> 他看見陳嘉漁對著他說了四個字。
他對照著她的口型,慢慢念了一遍。
“我也愛你?!?p> 兩個人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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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知晚
明天更番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