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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族敘問明月

第七十五章:溫情

九族敘問明月 弋菽 4758 2021-05-02 22:59:38

  饒襲的尸身放在沉須亭四天才起靈的,聽說是非羽遲遲不肯,神族和人族不一樣,沒有那么多的規(guī)矩,他們就等她同意了才出殯。

  那天辰時幾個抬棺人走在前面,后面跟著的都是沉須亭的人,還有些在神族有身份地位的人。

  他們從沉須亭經(jīng)過懸空鏡,一路走過去,到了不常有人去的地方。那里是寐谷最寂靜之地,是神族的懸棺崖,崖壁上下密密麻麻的排著棺槨。

  這里是神族那些身居高位的人,死后去的地方,人死后都會被放在上面。寐谷這兩年來都沒有人來過,這一次誰都沒有想到,是送饒襲過來的。

  所有人都很哀傷,目送著抬棺人將饒襲送上去,那一刻宗軒梟才真正明白一個人離你而去的恐怖。這個人曾經(jīng)和你相識,前不久你還在跟他鬧,這個時候他就躺在那冰冷的棺里,從今以后再也見不到了。

  萇貽蘭把頭埋得很低,嘴唇緊緊的抿著,眼睛一直在顫抖,“啪嗒”眼淚還是不爭氣的掉落了。

  “蘭兒。”沐池城輕輕拍著萇貽蘭的肩膀。

  等棺槨安放好后,突然出現(xiàn)了一空靈的歌聲,萇貽蘭抬頭看見子遇正站在懸崖上,仰頭高喝。具體唱的是什么,他們也聽不懂,估計是靈族的一種密語。

  萇貽蘭不懂這是為何,昝臨看出來了,便解釋道:“剛才聽到的,這是子遇在為饒襲大哥唱靈?!?p>  饒襲身為七使入葬,子遇正巧在寐谷便為他唱靈,這是靈族最高貴的禮節(jié)。吟唱間子遇手中多了一支彩色的草,他在崖間揮舞著,隨之這片土地的生靈都跟著歌聲在空中飄動起來。

  這歌聲帶著靈力,引著整個寐谷的生靈都被驚動,沒有去懸棺崖的人都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好奇的議論著。

  只要是有生命的,不管是山川河水,植物,動物都有靈,它們聽見了子遇唱靈的歌聲,紛紛散發(fā)著細(xì)微的靈力,在空中跳動。

  這個時候已經(jīng)是巳時,宗孓侃和北冥雪月在寐谷走了一圈回來,去的時候還都興高采烈的,這會兒宗孓侃也不說話,整個人精神不好,北冥雪月也不敢多說什么。

  北冥雪月也不是怕,她是覺得宗孓侃想說話了她就說,想安靜了她就安靜的陪著。

  看到空中飄動的那些生靈的靈力,北冥雪月還是問:“孓侃哥哥你看,這是怎么回事,這些靈力好純凈,讓人有種莫名的舒服?!?p>  宗孓侃伸手去摸那些光點,光點繞開又將他的手圍繞起來,宗孓侃將手收回來,那些靈力又跟著他的手。

  “饒襲大哥今日出殯,大概是有人在為他唱靈吧。”

  “孓侃哥哥…”

  北冥雪月拉著宗孓侃的手臂,抬頭看,宗孓侃很高,她能看到他的下巴。白皙的下巴,輪廓分明,高高的鼻梁,還有細(xì)長密集的睫毛。

  北冥雪月能感受得到宗孓侃的情緒變化,此刻的宗孓侃不像平日里溫和平靜,他現(xiàn)在很復(fù)雜,說不出的感覺。

  “雪月,我想回房間休息。”宗孓侃的聲音暗沉。

  “好…好啊。”北冥雪月被宗孓侃的反應(yīng)嚇了一跳,木訥了一下,立馬說:“我陪你回去。”

  “不用?!弊阪拶┩崎_北冥雪月的手,“我自己回去,你等梟兒他們回來吧?!?p>  宗孓侃沒等北冥雪月說話拔腿就走,北冥雪月看著他進(jìn)了天嵐殿,走進(jìn)自己房間。

  ……

  “哎哎哎,魔族大軍都來搶人了,你說這宗孓侃怎么就沒有走呢?!?p>  “也不知道哪來的臉皮,他們魔族的都?xì)⒌矫鹿葋砹耍褪菫榱怂阪拶?,神族這次死傷得有多少,他還有臉留在寐谷?!?p>  “唉,你們不知道嗎?饒襲七使的死也跟他逃不了關(guān)系,本來啊是有藥治的,那藥后來給了他。當(dāng)時非羽七使過來拿藥,他弟宗軒梟和那雪域?qū)m的那位公主攔著不給。”

  “什么,還有這等事?”

  “可不是嘛,我是聽他天嵐殿當(dāng)值的人說的,我那朋友親眼所見,錯不了。聽說當(dāng)時就連少主都不讓非羽七使進(jìn)門,也不知道一個魔族君主有什么用,這領(lǐng)主和少主都怎么想的。”

  “他怎么還有臉留在寐谷,宗孓侃是魔族君主,說不定他弟也是魔族的。”

  宗孓侃在床頭坐著,他埋著頭,額頭上都是密密麻麻的汗。房間很暗,他將門窗都關(guān)得死死的,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是害怕任何人來。

  腦子里一直再重復(fù)他在外面聽到的流言蜚語,感覺有無數(shù)張嘴巴在朝他破口大罵。

  宗孓侃閉著眼睛,雙手握緊,整個人都在抖。他的呼吸急促,腦海里的聲音越來越嘈雜,最后只剩嗡嗡嗡。“嘭!”他的拳頭在他冷靜了半天還是越來越激憤后,錘在了床架上。

  床架禁不起這憤怒的一拳,直接散了架,向一邊傾斜。

  “哥,你怎么了。”門外傳來宗軒梟的聲音。

  房間里宗孓侃沒有出聲音,宗軒梟就不敢進(jìn)去,在子遇唱靈過后他們就都回來了。宗軒梟不放心哥哥,回來后就過來找宗孓侃,卻只發(fā)現(xiàn)北冥雪月。

  北冥雪月一個人趴在宗孓侃房前的走廊上,見宗軒梟來了便小聲的同他說了現(xiàn)下的情況。他們偷偷的在窗前看過,宗孓侃坐在床頭一直沒有動過,既然人沒事兩人都不敢進(jìn)去。

  兩人一起待在門外等著,午飯時蘭兒送來吃的,他們問過宗孓侃要不要用些午飯,也沒有答復(fù)。

  趁現(xiàn)在里面稍微有點動靜,北冥雪月連忙問:“孓侃哥哥,可是餓了,我去把飯熱熱,你出來吃些?!?p>  宗孓侃依舊沒有說話,那飯北冥雪月還是熱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晚飯時間過了,宗孓侃都沒有出來。

  戌時萇貽蘭又將藥帶來,說這藥一天一盅,一定要宗孓侃喝了。門外吵吵鬧鬧,雖然為了避免讓宗孓侃心煩,他們已經(jīng)夠小聲了,但是房里太安靜了,外面的聲音聽得很清晰。

  “不能這樣無動于衷的繼續(xù)下去了?!弊阪拶┫?,他一直在寐谷這樣待著,會連累身邊的人,此次魔族入侵更是加快了這樣的情況。

  釋魂打著搶君主回去的名義來的,卻沒有帶走宗孓侃的原因就在這里,所有人都知道了,神族這次遭難是因為宗孓侃。這么鬧上一出,宗孓侃便沒有臉面留在寐谷,到時候所有人都會排擠他。

  宗孓侃原本以為,這次他同寐谷共進(jìn)退,用行動來證明他對神魔兩族態(tài)度,會讓自己的處境不再那么尷尬。

  可誰知饒襲死了,還和非羽結(jié)了梁子。

  他一個魔族的人,還是魔族君主,事實上他也很清楚,自己是要離開的。如果不是他從小生活在寐谷,這里還有些朋友,也舍不得把宗軒梟一個人留在這里,就憑流寂林的事他早就離開了。

  如今他也還是不想走,即便留下來很艱難,宗軒梟還小,他也不希望真心對他好的人失望。接下去的路,能拖一步是一步。

  門外突然安靜了,但是那幾個人還沒有離開,宗孓侃閉眼冥想了一陣,對啊,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咳咳咳。”宗孓侃猛然吐了一口血在床頭,整個人沒了精神。

  這樣就沒人能趕他走了,他病著,就不用出去礙人眼了。

  “雪月,藥??瓤瓤取弊阪拶┓鲋差^猛咳了幾聲。

  “哎,來了來了?!北壁ぱ┰侣牭阶阪拶┖?,蹦噠一下起來,推開門就沖進(jìn)去,“孓侃哥哥,你這是怎么了。”

  房間里很暗,是靠照進(jìn)來的月光看清楚的,床架散了,宗孓侃虛弱的靠在那里,地上是他剛才吐出來的血。

  “不打緊……給我藥?!弊阪拶┱f。

  北冥雪月也顧不得這么多了,宗孓侃一天都沒有搭理他們了,飯也沒吃,這會兒還是先把藥喂了。

  后面進(jìn)來的人都嚇了一跳,宗軒梟將床架扶正來,萇貽蘭見了這場景連忙叫昝臨:“速去把茯苓姐請過來。”

  “不用了!咳咳。”宗孓侃猛地咳了幾聲,“沒事,不用麻煩。我喝了藥等會跟你們吃些飯就好了,你們也沒吃呢吧?”

  昝臨聽宗孓侃的話頓了一會兒,跑了出去,等宗孓侃喝完藥站起來時,他已經(jīng)將幾人的飯菜從廚房端了過來。

  宗孓侃想說一句謝謝,卻沒有說出口。這樣真的很暖,也就是因為這樣他才依舊愿意留在寐谷。

  即使活著很艱難,有一兩三個朋友關(guān)心著你,掛念著你,那就值得,那就是幸福。

  后來的一段時間里,宗孓侃稱重傷不見外人,也不常出房門。逐漸寐谷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成了,宗孓侃還能活多久?釋魂出手豪不留情,是想殺了宗孓侃謀權(quán)篡位,這等等的話題。

  這些天來,寐谷的殘局也已經(jīng)被收拾好了,該整頓的整頓,該調(diào)動的調(diào)動。天嵐殿被保護(hù)得很好,把一切事宜都安排好了,沐池城又沒有功夫管他們,他們都閑的發(fā)慌。

  自從昝攸回來后,昝臨天天往沉須亭跑,今日萇貽蘭也陪著他去了。宗孓侃依舊不出門,宗軒梟和北冥雪月也都快悶死了。

  兩人爬到天嵐殿最高的屋頂上聊天,寐谷被襲過去了幾天,北冥雪月就來了幾天。才剛被送回去,人又跟著跑出來了,也沒人好說什么。

  也就只有宗軒梟聊天才好和她講“回去幾天,你就跑出來了,你母后的臉應(yīng)該是黑完了吧。哎,你說你是怎么逃出來的,厲害呀!”

  “我有一個好幫手啊,我母后那里只能委屈他了。”北冥雪月有一絲愧疚。

  宗軒梟想了一下,他大概知道是誰了。用一種笑話的語氣道:“那個幫手是你未婚夫吧,那個晏?”

  北冥雪月愣了一下,其實在雪域?qū)m的人一直都稱東方晏駙馬,雖然她知道,但是未婚夫這個詞從別人口中說出來,是有一點的不適應(yīng)。

  “對…對啊。我這次出來多虧了晏,他這個人特別好,我出來后的一切事都是他提前替我算準(zhǔn)了,就連找孓侃哥哥的方法都是他告訴我的?!?p>  “找我哥的那個方法是他說的?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博學(xué)多才呀,從小到大都是他照顧我,很多事都是他教我的。就連琴棋書畫,為人處世也是他教的。青梅竹馬,懂?”北冥雪月偏頭看著宗軒梟問。

  “懂,可是我覺得他像你父親?!弊谲帡n道。

  “何以見解?”

  “為人處世都教你,什么都是他教你的。他是比你大多少,別是個老大爺吧,難道不像父親帶女兒?”宗軒梟一半取笑,一半疑問。

  北冥雪月感覺到了被冒犯,臉色唰的就變了,宗軒梟知道自己開玩笑過頭了,立馬認(rèn)錯。

  “我開個玩笑,我見過本人,知道他年齡與你相仿?!弊谲帡n賊賊的看著北冥雪月,“你以后真要嫁他?!?p>  北冥雪月的臉紅得像柿子,嘟著嘴說:“嫁與不嫁都是我的事,你問這么多做什么?”

  “你…哼?!北壁ぱ┰罗D(zhuǎn)身不理宗軒梟了。

  半天后,宗軒梟推了推北冥雪月。北冥雪月不理,他繼續(xù)推。

  “你做什么!”北冥雪月轉(zhuǎn)過來看。

  “隨便逗逗就生氣了,別氣了,我們?nèi)フ椅腋绨?,幾天沒出來了,今天一定要把他拉出來透透氣?!弊谲帡n手指做著走的動作。

  “嗯。”北冥雪月點頭。兩人一骨碌竄下屋頂,連路跑著過去的,到了宗孓侃的房間他們又輕聲的走,輕輕的敲門。

  “是梟兒和雪月嗎?進(jìn)來吧!”

  聽到宗孓侃同意了,兩人高興的打開門,沖進(jìn)去。宗孓侃正在書案上寫字,兩人進(jìn)來了,他也沒打算停下。

  兩人同步撐著下巴,盯著宗孓侃把最后一個字寫完了,他們才哈哈大笑起來。

  “孓侃哥哥,你這字……與你人不符啊?!?p>  明明寫得那么認(rèn)真,可是寫字卻歪歪扭扭,橫七豎八。宗孓侃是一個一看就覺得他博學(xué)多才,什么都懂得人,這寫字也肯定是筆走龍蛇。

  “哥?你是故意的吧。還是說你真的不會寫字?”宗軒梟努力使自己不笑。

  宗孓侃被嘲笑了,也不生氣,反而不好意思起來?!皟簳r是會寫一些的,寫得也不多,后來在流寂林我哪有機(jī)會練字?!?p>  “哦。”

  兩人懂了,不敢再笑。

  北冥雪月連忙說:“害,練字這總東西可有可無,我也是晏教的,如果不是他常常讓我練,我可能也就像孓侃哥哥一樣!”

  北冥雪月拍了宗軒梟的大腿,宗軒梟也大聲說:“可不是嘛,如果不是有老師逼著,蘭兒盯著,我才不寫?!?p>  “說我什么呢?”門外萇貽蘭邊說話邊走進(jìn)來。

  “說我們的蘭兒貌美如花,善解人意,蕙質(zhì)蘭心?!弊谲帡n笑著迎上去。

  萇貽蘭轉(zhuǎn)身躲過宗軒梟的爪子,嫌棄的說:“梟哥哥,你莫要學(xué)左小星的那一套,真的不好,也不適合你?!?p>  宗軒梟撲了個空,只好一把摟住后面的昝臨,昝臨眼神嫌棄,表情拒絕勾肩搭背。

  “怎么樣,昝攸姐那邊還好?!弊谲帡n正經(jīng)起來。

  萇貽蘭和昝臨互相看了一眼,“昝攸姐一直住在沉須亭,原本我們還不懂爺爺?shù)囊馑?,但現(xiàn)在我們有一個猜測?!?p>  “饒襲七使死了,可能昝臨的姐姐會成為下一任的沉須亭七使吧?!北壁ぱ┰抡f。

  “嗯,我們是這么想的。”昝臨點頭,“不過饒襲大哥剛走,領(lǐng)主就急著找下一任七使,我怕對姐姐不利。會有很多人不服,就沉須亭的人她都很難管?!?p>  “呦,昝臨答我的話了。能說這么多話,不容易啊?!北壁ぱ┰麓蛉さ?。

  “先不管昝攸姐的事了,我們特意過來是有事要講的。我們聽說人族醫(yī)姑邀爺爺去紫霞坡,爺爺決定帶幾人去?!比O貽蘭的聲音突然變小,估計她是偷偷聽來報軍情的。

  “去就去唄,領(lǐng)主能帶誰去,老師還是非羽姐?現(xiàn)在寐谷也沒什么人呀,不過茯苓姐肯定是會去的,她好久沒回去了?!弊谲帡n跟我沒關(guān)系的態(tài)度。

  萇貽蘭搖頭,悄聲說:“可是我們的消息是,孓侃哥哥一定要去!”

  在練字的宗孓侃突然就手滑了一下,現(xiàn)在到好,整張紙都?xì)Я恕?p>  “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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