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你想開始安裝嗎？
嬌小的身影在小巷中狼狽奔逃。
倒下的垃圾桶、飛濺的液體、叮當作響的易拉罐。
不斷的跌撞滾爬。
——直到被墻堵住。
不甘地在斑駁的墻壁上死命拍打兩下后，少女僵硬地轉身，慢慢背靠在墻上，接著如同失去渾身力氣般，緩緩滑坐在地，原本如同藍寶石般的雙眸，渙散無神地盯著來路。
那精致的臉龐上，停滯著恐懼的表情以及臟兮兮的淚痕，加上原本該只是蓬松自然，此刻已雜亂不堪的藍色卷發(fā)，以及如涂鴉般抹在額前的劉海，使得那十分可愛的面容扭曲得竟透出一股凄厲感。
而已破得算作支離破碎的粉色洋服下，是各式各樣的淤青與傷痕，大多數(shù)傷痕旁，仍流著尚未凝固的血液。
只能看出原是白色膝襪下失去保護的小巧腳丫，更為凄慘，并因疼痛蜷縮，讓人為之揪心。
真不知她究竟拼死奔逃了多久。
更不知為何無人搭救。
慌亂中逃進死路的絕望感，讓她不自覺屏息了太久。
一聲干嘔后，少女氣息絮亂地嗚咽起來。
“誰……誰都好……救救我……”
然而回應她的，是尋蹤而來，漸漸離開黑暗，開始顯露獠牙的身影。
因此奪眶而出的眼淚，沿著臉頰滑落時，少女猛地閉上雙眼，仰頭對著天空深吸了一口氣。
——“救命?。。?！”
似乎希冀那原本清脆悠揚，此刻卻嘶啞得偏又帶著尖銳的聲音，能夠化作聲波，撕破天際的云層。
若是真能做到這種地步，她絕對會立刻對著那道身影再度悲鳴。
畢竟她已別無選擇。
然而。
“吼嘎嘎嘎……”對方猙獰的嘴張得更大，似乎在笑。
嘲笑。
惡毒的嗤笑。
“嗚——”
她感到似乎已經(jīng)連哭的力氣都已經(jīng)沒有了。
——“抱頭蹲下?！?p> 對這突如其來的回應，少女不但驚喜交加，也已經(jīng)不假思索地照辦。
她仍然別無選擇。
砰！
一道撞擊聲與凄慘的嘶鳴傳出后，少女滿懷希望地睜眼看去。
那是她永遠無法遺忘的絢麗。
※※※
“哈~啊……”
微微迷茫了一會，才慢吞吞地下床，有氣無力地拉開門，搖晃著挪向了洗漱間。
“哈~啊……”
鏡子前再度重復一次呵欠后，抬手慢條斯理地整理起稍顯雜亂的長發(fā)。
「能快點嗎？」
“別催，你既不需要睡覺，也不用打理……”
「倒的確是這樣?！?p> “而我畢竟是女孩子，總要耗點時間……”
「嗯。只不過，距上課時間已經(jīng)不到二十分?！?p> “唔？！……”
「有什么問題嗎？」
“為什么不早點叫醒我？！”
「因為你設置了時段靜音?！?p> 然而話還沒說完，水龍頭便已打開了。
“嗚咕嗚咕——”
「小心噎著?！?p> “嚓哺灰！唔？！呃哇??！……”
「提醒過你了。」
“哼唔！——”
「鏡子不會幫你的?！?p> “行，你給我等著！”
「哈~啊——」
懶洋洋的呵欠回應了嬌嗔。
“…………嘖！”
只顧得上與鏡中的自己怒視數(shù)秒，便迅速洗漱完畢，沖回了房間。
“……”
剛想換衣服，卻突然愣住。
「功能調(diào)用，開啟屏蔽。」
“……”
然而瞇起的眼中似乎有些不滿。
憑空一點。
“…………算了！”
明顯不滿卻無奈地跺腳后，快速換上了校服。
接著悶悶不樂了一會，才抬起左手，伸指在空中一點，接著揮手朝左劃去，關閉了僅有自身能看到的光幕，扯過書包匆忙地出門朝學校趕去。
這便是少女現(xiàn)在的某次起床過程。
——那從某一天開始，已不同尋常的日常。
※※※
輕微的震動。
「Report， arrived at the designated location.」
常規(guī)的電子音，平穩(wěn)而不具任何感情波動。
然而或許是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又或許是很久沒經(jīng)歷這種在清晨醒來時，朦朧感被很是刺眼的白光沖淡的狀況。
所以當子車樂在這不足五米直徑的壓抑空間內(nèi)，帶著全身的酸痛感緩緩坐起時，腦中突然回想起某個畫面。
不過已習慣作為默默無聞存在的他，在立刻感受到苦澀的感覺在嘴邊揚起，清晰傳達至腦中時。
便只是微微搖頭，就不再去想。
可這空間帶來的壓抑，又讓他止不住生出一個古怪的念頭。
光彩奪目，默默無聞。
可以作為反義詞配對嗎？
就像現(xiàn)在，孤身處于雪白的世界。
不用擦亮眼睛，就能清楚觀測到一切。
但隱藏在前方等待著他的命運。
卻如同在茫茫大海中溺水，咸濕的窒息感清晰地沖擊著神經(jīng)，仍盡力在捕捉折射而來的陽光的手掌上，感受著生命之源的阻力與流逝。
——最終不知沉淪何處。
「Repeat， arrived at the designated location.」
他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需要這么小氣嗎？腦袋被印花鐵門夾到了？
「Priority is given to execute the highest authority command.」
最高權限命令？……
他其實只聽懂了這個詞匯。
這還是由于他曾在游玩外服游戲，運氣爆棚接到一個沒有任何攻略的隱藏任務時，卻由于遺漏了其中重要的一環(huán)，而特意查字典理解任務描述時，特別記下的詞匯。
因為他覺得這個詞匯很酷。
可現(xiàn)在他卻很想怒罵，怒罵設置了這個命令的人。
該說是神。
畢竟對方肯定是故意將系統(tǒng)語言設置成英文，來刁難曾毫不客氣拒絕現(xiàn)況并擠兌了對方的自己。
雖然自己終究是被坑的，可要是這樣做了，也顯得自己挺小氣的。
他這樣想著，胡亂地撓了下頭發(fā)。
但卻又立刻咧了咧嘴，因為他能感受到，頭發(fā)竟然也感受到了酸痛感。
也許是神界與人界的距離太遠，才會造成這個狀況。
他隨意找了個借口安慰自己，然而真實想法卻是重復并肯定了先前的譏諷。
——那家伙的腦袋，絕對是被印花鐵門夾到了。
不僅他自己疼，也讓別人頭疼。
「Install and deploy the system and search for the location of the object.」
子車樂歪過腦袋。
不懂。
也不知道究竟被送到了哪里。
他回想了一下被告知的信息，抬起左手，用食指在身側緩慢劃出軌跡，一個奇怪的符號，隨著這個動作一閃而逝，接著浮現(xiàn)在他面前的，是像鍵盤一樣排列，卻又更為密集的一片紅綠色按鍵。
或許是成為系統(tǒng)核心的緣故，當他用目光對準任意按鍵時，便清楚知曉了對應的功能。
可他才剛松了口氣，正在盤算是否制作一些標簽，以免實際操作的時候會手忙腳亂的同時。
心情也變?yōu)闃O為不爽。
原因是對方在告知信息時，不僅已經(jīng)坑了他，那推著黑框平光眼鏡的動作，以及極度敷衍而輕佻的語氣，也讓人有些火冒。
明明像個不良青年，卻偏要COS得像某個萬年兒童偵探。
而且鍵盤顏色竟然是紅配綠。
“嘖！”
忍住頭暈目眩的感覺，他忍不住咂了下舌。
「Search for suspected objects in scope and start certification project.」
而這個正播放著語音的AI，純粹是為了保證系統(tǒng)成功安裝而附贈的福利，在安裝完畢后，便會自動消除。
他不免有些擔憂起來，畢竟連學業(yè)都沒處理好，這么多按鍵，缺少了AI的輔助，真的沒問題？
“看來制作標簽，要列入既定事項?！?p> 他輕聲念叨了一句后，電子音便傳來一句他能夠理解的話語。
「Over，confirmed.」
就算無法理解先前語音的含義，他也從最后這句翻譯過來，是「完畢，確認無誤?！沟木渥又胁聹y到，應該是已經(jīng)找到了目標。
他想起先前似乎看到了能夠應對現(xiàn)況的按鈕，連忙低頭尋找起來，不一會便按下了顯示周邊環(huán)境的功能按鈕。
白色墻壁逐漸透明。
只身漂浮在巨人國度里的景象，讓他震撼得合不攏嘴。
然而讓他更為震撼，無法置信同時感到極其憤怒的，是那被光線連接在一起的系統(tǒng)憑依對象。
那端正坐在椅上，專心看著黑板上快速流暢浮現(xiàn)而出的公式，同時聆聽著那滔滔不絕的講解的人。
可子車樂完全沒有心思去注意這些。
他的心中翻騰著驚濤駭浪。
為什么會是你？
那讓人窒息的美。
無論何時回想都能清晰浮現(xiàn)的美。
那只能臆想著默默靠近，卻又只能后退的美。
“不良神你個混蛋……到底要做什么？”
他無可避免地回想到先前的畫面，甚至還有那似乎還未散去，絮繞身旁的迷人氣息。
那個畫面里，是使人止不住同樣將嘴角微微揚起的笑容。
淺淺的，溫柔的，如同花瓣沾著晶瑩露水的純白花朵，在繽紛花叢中，引人注目般緩緩綻放的笑容。
令人心情寧靜。
只不過，他更多感受到的，卻是那走進咫尺之間，便躊躇不前，顫抖而僵硬地伸手，內(nèi)心深處卻是絕望嘶吼著強迫著他，在煩悶不安之中，無奈地放下手，慢慢后退的真實與失落。
令人心灰意冷。
而她，就是擁有如花盛開，纖塵不染，令人心情寧靜的，淺淺的，溫柔的笑容。
擁有那擦身而過，便令人印象深刻，使得身心皆顫的迷人氣息的少女。
她的名字
——濃重的違和感突然在他心底蔓延開來。
不對
——不是她。
她是眾人眼中的完美女神。
柔順閃亮的黑色長發(fā)，總是會隨著優(yōu)雅的步伐，于身后輕飄蕩擺。
明媚動人的新月眉，會說話般的靈動眼眸，秀美的鼻子，溫潤的櫻唇，嘴角只需微微揚起，總是那如花盛開，纖塵不染的笑容。
近乎完美的身材，也總是讓那穿戴整齊，有些單調(diào)的校服顯出明艷感。
她本該就讀于致力高層次教育方針，環(huán)境幽雅的地方。
因為她的才華人所皆知，只需放下謙遜，家中所有的墻上必然會掛滿各種證書。
然而她。今年十七。
與他同班。
是默默無聞的存在的眼眸里，最為光彩奪目的存在。
如此優(yōu)秀而讓人無法忽視的。
她。
自然也會是暗戀對象。
該說，很多人的暗戀對象。
但是。
——這不是她。
「Do you want to start installing?」
子車樂無視冰冷的電子音，呆滯地凝視著對方的臉龐。
一模一樣。
但絕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