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最好的朋友
天臺本就禁止入內(nèi)。
更別說事故余波未散。
但在妧曉花誠懇的請求，以及柳雨珊的擔保之下，全名為凌思穎的學姐，勉為其難地答應下來，并在午間休息時，將鑰匙悄悄塞到妧曉花手里。
“來源秘密，而且不能超過二十分鐘?！?p> 凌思穎輕輕瞇了下右眼，面色溫柔地凝視著妧曉花的眼眸。
言下之意，是會在某處默默觀察情況。
“……嗯。”
妧曉花本想道謝，但最終選擇了柔聲答應。
她這幾天說的謝謝已經(jīng)太多，過猶不及。
凌思穎露出欣慰的笑容，揉了下她的腦袋。
……
妧曉花特意挑選了一個位置。
能夠看到事故現(xiàn)場的位置。
“我本來以為，會吐得一塌糊涂的……”
「就不能找點更委婉的詞？」
“比如說？”
脫口而出后，妧曉花才意識到有些不太好，瞄了一眼天臺入口。
「就像你剛才那樣，能心里說話，就別張嘴?！?p> 「好像，還真是這樣。」
妧曉花輕笑著聳肩，看回那個地方，手掌按在鐵網(wǎng)上。
一股勁風席卷而過，盡情肆意地吹起她的發(fā)梢與裙擺。
子車樂嘴角一抽。
畫面變得真快，眼都花了……
「你還是一點用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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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題也變得真快，我的小心臟，堅持住啊……
「倒還真有了一些?！?p> 迅速恢復狀態(tài)的系統(tǒng)核心滿心愉悅，跳身叉腰，得意洋洋。
嗯，有些僵。
也立刻成了立冬前的茄子。
「比如能偷看到我的隱私什么的？」
「……」
「我突然覺得，該說認為，的確有需要你這個廢材戰(zhàn)斗系統(tǒng)的必要。」
「……」
哪怕子車樂很想吐槽，但這次的確沒再敢隨意開玩笑，也沒敢隨意就回答。
要不是前晚的放風時間太少，他或許已經(jīng)說出自己的猜測。
但昨天在小黑屋里思前想后，最終決定將這個猜測先放在心里。
并希望沒有說出來的必要。
也認為暫時沒有說出來的必要。
妧曉花的猜測應該也只是有些許出入。
雖然這個【些許】，或許有……唔，保守估計，有那么點重要。
「我希望能商量出些計劃?！?p> 「鍛煉計劃？」
「嗯。」
妧曉花雖然適應了些，但表情仍會產(chǎn)生變化。
門縫后的人便為此有些擔憂起來。
“她剛才，是不是……像在和誰說話？”
“學姐，你小聲點。也別這么用力壓我啊，很重誒……”
“啊，抱歉，但這里太窄……”
“唔？！~”
“雨珊~~大家都是女孩子，為什么要說出那個禁語啦——？！”
“嗚~~我錯了，學姐饒命……”
“唉，你們這么鬧騰，還不如直接過去呢?！?p> “小玨你是站著不腰疼?！?p> “我本來就站著，是你們彎著腰?！?p> “哎呀，別只顧著聊天啦，時間過去多久了？”
“才五分鐘，你是不是太過擔心閨蜜了啦?！?p> “能不擔心嗎？我還真怕她突然就一個原地起跳?！?p> “那你還幫她擔保？”
“拜托，原地起跳也飛不過三米高的鐵網(wǎng)，你們到底是在看動漫還是超級大片?。俊?p> “……我這不是，隱喻嗎？”
“……不是，小玨你能別吐槽了嗎？”
“我懶得理你們，再不去食堂，待會就讓你們這么擔心的學妹吃春風去吧，再~見~”
“……”
“……”
“好像是誒?！?p> “那就先去買些東西吧?！?p> “……”
“好吧，你繼續(xù)看著，有事立刻打電話哦?！?p> “……來得及嗎？”
“……嘶聲裂肺的叫，你總會吧？”
“……歇斯底里我倒的確會，請慢走。”
“……哦……那為什么你還會吐槽？”
…………
※※※
——『任務發(fā)布』
——『獨自完成五道合格的食物』
「呃……怎么了嗎？……」
子車樂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后退，完全沒意識到，無路可退。
但只要是個人，都能看出妧曉花現(xiàn)在在極度忍耐著。
俏臉漲得通紅，粉拳捏得發(fā)白。
“呼——呵呵呵呵呵~~”
她突然舒了一口氣，抬頭對著藍天白云暢快地笑了一會。
「……（顫抖）」
“哎呀~”
「……（發(fā)抖）」
「你是想讓我家的廚房爆炸嗎？？?。 ?p> 咬牙切齒又如驚雷般的怒喝，在子車樂耳邊炸開。
「……（抖抖抖）」
由于他沒看到柳雨珊對妧曉花僅是【即將走進廚房】，都會立刻十分緊張的一幕。
所以他完全不明白，這不過要求獨自完成【食物】而已，就算原本做的東西，能夸張到和動漫里一樣把人吃到昏迷，也總不至于會演變成廚房保衛(wèi)戰(zhàn)吧？
※※※
柳雨珊一臉奇怪地盯著妧曉花。
“那個……雨珊？”
妧曉花實在無法忽視過去，因為身旁的摯友已經(jīng)盯了自己整整五分鐘。
她只好小心翼翼地將手在她眼前左右晃了下。
還好，會跟著動。
但又盯了回來。
“你這樣，我怎么吃??？……”
她只好有些委屈地放下了筷子。
“你……到底哪不對勁？”
柳雨珊先是輕輕拍了下臉頰，確認不是在做夢，又將左手按在妧曉花額頭上確認起體溫。
“我沒發(fā)燒，也沒發(fā)神經(jīng)，我是認真的?！?p> 妧曉花將對方的手拿開，的確嘟著嘴表情認真地盯了回去。
“嘶~~你沒發(fā)燒沒發(fā)神經(jīng)就很認真的要炸掉自家廚房？！”柳雨珊說到這突然頓住，眨了幾下眼睛，接著用力晃了下腦袋，似乎是希冀將自己搖得清醒一些，“妧曉花你還真不虧是妧曉花啊……”
“唔！說好不拿人家的名字開玩笑的！柳乖乖！”
見到妧曉花有些慍怒，柳雨珊反而把眼睛瞪得更大了些。
“不是！妧曉花，你自己說，不對，該是死死地捂著自己的良心，好好的問下自己，你連用洗碗機洗個碗，都差點把廚房給燒了。你確定要為這么個心血來潮就讓我必須先讓警察消防隊包括救護車以及保險之類的部門全都到門口待機嗎？”
“有必要這么夸張嗎？……”
「要不要這么夸張？……」
「你還說！都怪你啦！！一個廢材戰(zhàn)斗系統(tǒng)，為什么要發(fā)布做菜的任務嘛??！」
……
我是在夸你的閨蜜最后那句話直接一口氣說完不會打結(jié)也就算了就連大氣都不帶喘一個的果然是天才誒……
——（“我連在心里面，想著說，都要分做，好幾次的，好吧……”）
幸好表情有些類似，柳雨珊并沒有看出妧曉花臉上些許的不對勁。
但她實在還是沒能從妧曉花先前說的【玩笑話】里恢復過來。
——“想學做菜，而且想學會五個菜?！?p> 她簡直覺得今天的太陽應該立刻換個方向落下去。
“雨珊……”
妧曉花嘟著嘴，拽著摯友的手臂輕輕搖晃。
“撒嬌也沒用！這件事，沒門！”
“哎喲~你就幫幫我嘛~我知道你最好了~”
妧曉花連忙整個人貼了過去。
“哎呀！~別粘著我！而且就算你把我夸得天下無雙也沒用！”
“嗚哼~你本來就是天下無雙嘛~幫幫忙嘛~幫幫人家了啦~~”
柳雨珊為這突然其來的嗲聲嗲氣打了個冷顫。
“我該馬上去幫你找個心理醫(yī)生才是真的……”
“唔……”
見柳雨珊態(tài)度強硬，妧曉花只好放開對方坐了回去，接著拿起筷子，有一搭沒一搭地撥弄著眼前那盤色香味俱全的菜肴。
她甚至連里面食材的原貌都分辨不出來。
不是太差，而是由于柳雨珊做得太好。
她一直都只需要知道好吃就行了。
柳雨珊再度默然地看了妧曉花一會，才無奈地起身，連帶著椅子一同挪過去坐在對方身邊，接著輕輕搖晃身子，輕笑著用肩膀輕輕地撞起對方。
“我沒生氣啦……”
在撞到第三下的時候，妧曉花不由得笑了起來，又有些失落地低下了頭。
“只是覺得自己好沒用……”
“哼唔——”
柳雨珊這才伸手摟住了她。
“并不是不想幫你，也怎么可能不愿意幫你啦。只是……才剛過一天，太突然了，我真不愿意這樣想，可我總覺得……你這樣，有點，唔……真的很不對勁……”
見到妧曉花久久不語，柳雨珊才繼續(xù)說：“我真的，真的很希望，你不是因為這件事，而在心里上產(chǎn)生了……比如會對著空氣說話什么的?！?p> 妧曉花撇著嘴斜視著柳雨珊。
“嚯~你們果然躲在門后面啊?！?p> 說著輕輕撞了下柳雨珊的腦袋。
“?。磕愎室獾?？！”
“就允許你們偷看，不允許我捉弄你們？”
柳雨珊只能無奈地聳肩，輕嘆了口氣。
“好吧……要是你能，給我一個合理，而且能讓我信服的理由……”
“真的？！”
“我就勉強考慮一下?！?p> “誒……好吧，總比你徹底拒絕的好?！?p> 柳雨珊這才十分嚴肅地皺著眉，很是認真地盯住了妧曉花。
“曉花，你……真的是認真的？”
妧曉花神情堅定地與她對視。
“雨珊，你有沒有想象過，當我們白發(fā)蒼蒼，仍像那天在觀景塔里一樣，坐在云龍湖邊的長椅上，看著湖面的情景？”
柳雨珊有些措手不及地愣了一下，接著低頭思考了一會，默默點頭。
又看回那雙眼眸。
“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到了那個時候，當你仍然會用慢悠悠的語調(diào)，笑著對我說，‘妧曉花啊妧曉花，你摸著自己的良心好好想一想，你到現(xiàn)在都還不會整理房間，離開了我，怎么活得下去’，我會是怎么想的呢？真的能像現(xiàn)在一樣，輕易便笑著說出心里話，‘沒辦法啊，被你慣的’？。雨珊，你好好想一下，這個場景，會讓我們都開心嗎？”
「……」
柳雨珊再度愣住了，神情黯然地沉默，久久沒能說出話來。
“我……我可以的……”
隨著低不可聞的勉聲回應，兩行淚水，自柳雨珊臉頰上慢慢滑落。
“我……我真的……”
“不，雨珊?！?p> 妧曉花將臉頰貼了過去，左手將另一道淚痕抹去。
“你不能讓我真的只做一朵離開了根，便無法活下去的小花。
你不可以，我也不可以。
因為這樣一來，我總有一天，會主動離開你身邊的。因為那個時候的我，是沒有辦法，更沒有資格，還能夠笑著說出，柳雨珊是我的朋友，最好的朋友，而我也是柳雨珊的朋友，最好的朋友。
正因為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就該是如同兩棵靠在一起的樹，葉子碰著葉子，樹根挽著樹根的朋友。
你真的不能，對我做這么殘酷的事，我也真的不能對你，做那么殘酷的事，這真的是一件，非常非常殘酷的事。
你真的忍心，看到這樣嗎？”
妧曉花說得很慢，哪怕她已經(jīng)知道，無論說得再快，柳雨珊都能清楚的記住。
但她必須這樣，她必須讓柳雨珊，聽到這些話里的真誠。
“……”
柳雨珊反手用力抓住了妧曉花的雙肩，極力克制著自己即將爆發(fā)的哭聲，淚水斷線般滑落。
「唔……我想，你們需要點時間?！?p> 「嗯，謝謝。」
「……呃……哎?。e突然這么坦率啦！功能調(diào)用！開啟屏蔽！」
妧曉花忍不住愣了下，柔柔地笑了。
柳雨珊卻突然一把將自己推開。
“??！你干嘛?。?！”
妧曉花還沒反應過來，額頭就被重重地拍了一下。
“活該！可惡！討厭！……矯情！惹我哭！罰你洗三天的菜啦??！現(xiàn)在就去啊?。 ?p> 柳雨珊抬手在臉上胡亂抹了兩把，氣鼓鼓地起身，走出兩步卻才想起，飯菜本就已經(jīng)做好了，甚至在耽誤這么些時間后，該有些涼了。
她飛快地回頭，果然見到妧曉花匆忙捂住了嘴角的笑容。
她只能抿著嘴唇，忿忿地跺腳，坐回位置上，狠狠一把抓過筷子。
“吃飯啦！”
“哦?！?p> 見到柳雨珊立刻氣鼓鼓地瞪過來，妧曉花只好裝作一本正經(jīng)。
真是的！什么時候變成這么狡猾的家伙了？！
柳雨珊憤憤地不停夾菜，并全然不顧妧曉花帶著笑聲的抱怨，在對方碗里玩起了疊疊樂。
虧自己認為只有他人的心敏感而脆弱。
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甚至更為嚴重。
虧自己認為只是對方離不開自己。
其實反而是自己，離不開對方。
身旁一邊抱怨，一邊笑得極其開心的朋友說得沒錯。
她不該一直都將自身的意愿，強行加在對方身上的。
那不是朋友。
但她們現(xiàn)在，以后，都將會是朋友。
最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