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破碎的家
健壯的臂彎，溫暖的懷抱，爽朗的笑容，白凈的臉龐。
銀色的短發(fā)讓他看起來很帥氣，如夢幻紫水晶般的雙眸里滿是慈愛。
這是少女于心中殘存，有關于父親的最后的美好印象。
穿過長廊，她的腳步并未如往常般安靜，如將初學舞蹈者扔上舞臺，在眾目睽睽下的滑稽洋相。
涼風拂面，將那與印象中有著相似又夾雜著金芒的發(fā)絲席卷得紛飛飄揚，宛若不知其義的畫作。
細雨如絲，使得那白色小亭之外顯得更為靜謐。
一如那時光悠然的午后。
她喜歡這里。
這是父親于陽光下以那殘存印象擁抱自己的地方。
她討厭這里。
這是父親于陽光下留存遺憾而鼓勵的笑容后，永遠長眠的地方。
她迷戀這里。
這是唯一能讓她心情平靜的地方。
她憎恨這里。
因為奪走父親的兇手！此刻就在前方……
少女停下了腳步，任由雨水在臉上匯聚，如淚般滑落。
她閉上了左眼，她很想將發(fā)絲中的金色全都消除。
她只想用父親留存的一切去面對。
她甚至很想將自身的一切還給映在這只眼中的兇手。
但她無法做到。
失去這只眼睛，她將永遠失去復仇的能力。
且她還不起。
父親留存的，實在太少。
賦予自己更多的，反而是眼中已看向自己的兇手——她的母親。
“她說的是事實?！?p> 杜菱眼神冰冷。
這已然撕破協(xié)議，按理來說，她下令監(jiān)視的人該比杜嘉柔來得更快，或是直接現(xiàn)場處理。
然而杜嘉柔不僅已經(jīng)來了，還將所有人都阻攔了下來。
“你的眼睛怎么了嗎？”
杜嘉柔沒有回話。
杜菱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將心念轉(zhuǎn)作的畫面里，突然缺失了一部分。
這意味著她此刻無法徹底看穿女兒的內(nèi)心。
這讓她有些訝異。
杜嘉柔卻已經(jīng)緩緩開口。
“所以你殺了父親？”
杜菱微微一滯，哀傷地垂下了眼角。
“我很遺憾。直到現(xiàn)在，他仍是我最愛的人。但面對最大的阻礙，我不得不這么做?！?p> “……”
杜嘉柔說不出話來。
她很想斥責對方無情，怒罵對方冷血。
但她做不到。
她只能用行動來表明自身的立場。
她睜開了眼，周身無數(shù)能夠輕易將生物或非生物破壞殆盡的兇器不斷浮現(xiàn)。
“唉……小柔，你還是太年輕，你心中所想，我全都知道，你的一切，也全都是我親自教導。為何偏偏不愿承認，毫無勝算的事實？”
“……因為你殺了父親?！?p> 少女看向了右側(cè)。
距小亭有著一段距離的地方，立著一塊簡陋的石塊，那上面有著年幼的自己嘶聲悲鳴時刻下的痕跡。
深深淺淺，歪歪扭扭，實在無法看出組成了什么的痕跡。
“就在我的面前……”
那使得她的目光更為堅毅。
她看回了母親。
面帶失望與哀傷的母親。
“刺穿了他的心臟??！”
纖手揚舉揮落，小亭破碎。
杜嘉柔心如刀割，這殘留在記憶里，唯一能夠符合【家】這個含義的光景，終被自己親手摧毀，于眼前破碎。
溫熱的氣息于身前傳來。
“你很清楚，我對孩子的容忍，非常有限?，F(xiàn)在離開，我可以當做今天什么也沒發(fā)生……你畢竟是我的親生女兒?！?p> 少女喉頭鼓動，緩緩閉眼。
片刻。猛然睜眼，雙拳向前。
“小薰！！”
“遵命！”
清脆的回應聲，數(shù)十道鋒銳劃破雨滴。
不屑的冷哼，數(shù)十道破碎聲接連響起。
兩道沉重的碰撞聲，近萬道隨著火焰響起的轟鳴聲，數(shù)萬道刀劍爭鳴的奏鳴聲。
沖擊，碰撞，嘶鳴。
續(xù)而滅亡。
身體的碰撞，眼神的交匯，心靈單方面的接受著沖擊。
「冥頑不靈。作為母親，得對你進行再教育呢。至于這不聽話的影子，沒必要存在了。」
“你休想！”
少女高舉右手，握住這段時間以來，于心中勾勒過無數(shù)次的火焰長劍，右眼突然迸發(fā)光芒。
再度沖出的身形陡然變換不定，身后武器數(shù)量銳減，卻使得攻勢更為凌厲而有效。
突如其來的變化使得杜菱驚喜交加。
“未來視！？你居然真的繼承了他的能力！”
“你不是能知道一切的嗎？”
即便狀況使得杜菱神色變幻，落入下風的，依舊是杜嘉柔。
“的確，你居然能隱瞞到現(xiàn)在……是了，是黃靜幫你分割了記憶?！?p> 咔嚓——
聽到聲響，杜嘉柔只是眉頭輕皺，手中僅剩半截的長劍立時消散。
“這就任你想象了?！?p> 金色長槍浮現(xiàn)后橫掃而去。
“這并不重要。真是意外之喜！看來不僅復合能力異能者試驗再度成功有望，先祖?zhèn)I(yè)也必將于此次達成！”
杜菱的確是喜形于色。相比起立場堅決而無法控制的丈夫，讓女兒轉(zhuǎn)換立場并非不可能。
砰嗵！——
金光流轉(zhuǎn)中，不遠處如同小型炮臺的數(shù)架狙擊槍轟鳴齊射。
“……”
銀色子彈穿透殘影。
杜嘉柔心中生出奇妙的感覺，帶著清晰的違和感——自身可以具現(xiàn)的武器種類不計其數(shù)，卻偏偏下意識認定那兩位少女手中的武器，能夠?qū)Χ帕庠斐筛蟮耐{——但她此刻的注意力更為集中在如何應對她的母親。
“杜菱，作為你的女兒，我需要親口說出來。若是你口中所謂的偉業(yè)，是一場犧牲了父親還不夠！犧牲了眾多異能者也不夠！還必須毫無人性泯滅數(shù)以億計無辜生靈的鬧?。∵@盡頭之上所謂的希望，我寧可不要??！”
數(shù)柄長劍于空中揮舞，炙熱的火焰漫天飛舞。
續(xù)而被看似稀松平常的呼氣吹散。
“小柔，你為何還不明白？生命進化的桎梏并非因需要漫長歲月，而是要突破那些率先解讀了神秘，又因自私甚至是因恐懼而設下重重阻礙的虛偽存在！虛假的神明！那些偽神需要獨占神秘，才能將我們掌控于手心之上，才能夠狂妄地將我們視作螻蟻！”
杜菱說著躍起，腳尖在直刺而來的長槍尖端一點，身形在空中后仰翻轉(zhuǎn)，落在一棵樹尖之上
“但他們沒能做到徹底隔絕，沒能徹底獨占，異能者的出現(xiàn)證明了一切。所以我們必須要有人站出來，奪回原本屬于我們的自由。同時才能證明這些人的犧牲是有價值的，他們用原本微不足道的力量匯聚而得的自由，是值得后世之人為其感激而自豪的！”
“詭辯！！”
杜嘉柔將手中長槍朝杜菱拋射而去，不知為何從未見過，卻清晰浮現(xiàn)腦海中的一對雙刃立時顯現(xiàn)在手中，再度朝躲避攻擊后落地的杜菱沖去。
“這樣的做法，與你所說的偽神有何區(qū)別？！你既然知悉一切，為何不聯(lián)合我們這些理應站出來的異能者直面那些偽神？為何不將一切公諸于眾，尋求更為有效的方法？！”
“人心險惡導致一切付諸東流，可謂一目了然！”
“即便如此！罔顧人心，從你話語含義中理應保護所謂弱小的存在身上尋求解答，你敢說，這不是和那些偽神一樣的思想嗎！？你敢說，自己沒有任何私心嗎？！你同樣虛偽！缺少了人類自身人心所向的拼搏所迎接的未來與自由，只會讓人心變得更為腐朽不堪，從而使得這一切毫無意義！”
“并非如此！人心永遠只會在等級制度中不斷扭曲，于平等的環(huán)境中有所升華。只有獲取了自由，人類才能于進步中進一步尋求存在的意義。”
無法借助飛射而來后便立刻解除具現(xiàn)的武器與杜嘉柔雙刃進行直接碰撞的杜菱，不知從哪取出一副透明手套快速戴上，接著立刻揮拳與杜嘉柔手中的武器正面接觸。
杜嘉柔手中短刃立刻被彈開。
驚怒交集的視線聚焦在拳套之上。
“這是父親的拳套！”
“你所學的一切也全都是我教的?！?p> “公主??！”
一聲嬌喝插入話題，數(shù)千柄匕首自空中激射而來，沖入戰(zhàn)場之中。
右眼光芒更為璀璨，一絲血跡自眼角溢出。
杜菱動作加快的同時呼喝起來。
“快停下！你還無法完美掌控這份能力，若毀在這里，本應達成的偉業(yè)又將面臨諸多難題！”
杜嘉柔露出了凄美的笑容。
“你既能看到我的內(nèi)心，為何也不愿承認我的決意呢？”
“你這是胡鬧??！”
“對！我胡鬧！我任性！我于無數(shù)夜晚中埋頭苦惱、痛苦糾結(jié)、無聲哭泣！我……終于下定決心徹底忤逆您！杜菱，我的母親，媽媽。無論我如何否定，您為女兒所做的一切，讓女兒深感幸福，由衷敬愛，但也讓女兒更為痛苦不堪……所以這一次，女兒是真的要拼盡所有的一切，奪走您的性命……”
紫水晶般夢幻的瞳孔光芒綻放，璀璨生輝。
數(shù)抹鮮紅稀釋，于白皙的畫紙上宛若桃花怒放。
“為父親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