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暖陽之雪
咔噠——
時針緩緩?fù)艘?，停留在?shù)字“6”上。
“喂！你們兩個！準備好了沒有？！”
隨著動靜傳來的粗獷提醒聲，兩位似乎因時針移動的動靜害怕，而互挽臂彎緊靠一起，神色顯得很是緊張的少女，不免被再度嚇了一跳。
“哇?。?！”
“嗚?。。啃⊙?！別怕、也別慌，只是提醒我們而已?！?p> 個頭稍矮一些，反應(yīng)頗為激烈的少女，在另外那位容貌相似，從態(tài)度上可以看出該是姐姐的少女肢體動作的安撫下，總算冷靜了不少。
出聲那人也不免尷尬地撓了下腦袋。
他本沒有惡意，只是想要提醒這對姊妹一聲。
畢竟她們是此次行動的關(guān)鍵人物。
“姐姐，我們……我們還是快點回去吧，我很擔(dān)心爸媽，要是像剛才那個人說的一樣，會有很多試煉獸跑出來，萬一……擋不住，他們不久會遭遇危險了嗎？”
雖然的確冷靜了不少，但寧晴雪眼中依舊滿是擔(dān)憂和害怕。
她很是后悔，當時就不該因為太過懼怕自身突然擁有的特殊力量，認為暴露后會受到其他友人的排擠，從而聽取了這些人的蠱惑與慫恿，參與到如此危險的行動中來。
甚至還因此牽連了姐姐。
寧霜語卻是立刻用手指按在妹妹的唇上，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再說下去，接著快速又小心地觀察了一下周遭人群的反應(yīng)。
這是一條寬闊卻荒涼的街道中段，先前沿途而來的街旁店鋪已全都廢棄，建筑外墻上，四處都是古怪的噴漆涂鴉，再往前走，便是一片雜種叢生的廢街區(qū)，另一頭的街區(qū)里，也很是冷清。
在向此處行進的途中，她也已判斷出，這里就是距離她們姐妹就讀的第一中學(xué)東南方向約有十多公里，即將進行改造的舊城區(qū)。
間斷地看了幾眼后，她暗自松了口氣。
幸好，這些人也同樣由于興奮或是緊張，又或是其他的情緒，正以互相低聲攀談，或是高聲談?wù)撈鸷宓确绞骄徑庵F(xiàn)場揮之不去的緊張氛圍。
雖然頻頻將視線放在她們姐妹身上，卻也因此并未聽到妹妹剛才的話。
寧霜語此刻心中也十分緊張。
這也是必然的。面對數(shù)百人含義紛雜的注目，某些人依舊會毫不在意，對于那些因職業(yè)或身份經(jīng)常面對類似或更大規(guī)模場面的人來說，更可說是小兒科。
但那畢竟是常態(tài)。
若是這數(shù)百人，甚至數(shù)千人，數(shù)萬人，全都有著奇異的能力，能夠憑空制造出火焰、冰塊、巖石、金屬等看起來就能輕易傷害到自己的物件，或是能夠操控類似的東西，甚至還能突然變化成奇怪的形狀。
恐怕就沒幾個人能夠坦然面對了，即便自身有著與對方類似的能力。
這畢竟是將自身置身于危險之中，誰敢保證這些人不會突然將那些物件向自己扔過來？
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這是數(shù)百人。
這也是先前時針移動時，姐妹倆會因此害怕得互求慰籍的重要原因。
但寧霜語似乎是面臨危機反而能夠更快冷靜下來的類型，她當然也很擔(dān)心父母，即便先前那人說出的地點，并沒有處于自家住宅附近，可意外就是意外，發(fā)生了后悔也來不及。
但她同時也十分清楚，此刻已是騎虎難下，箭在弩上。
若此刻聽取了妹妹的意見，臨時變卦的話，這些人才會真的一擁而上，將她們徹底撕成碎片。
她能從這些人情緒不同的眼底，看出絕對會做出這種事的瘋狂。
只不過，先前如同演講般告知狀況名為左丘雪的少女，看向她們的眼神不僅透著有別于他人的親近，似乎還有著讓自己不要對安危太過擔(dān)憂的寬慰，似乎對她們姐妹很是另眼相待。
想到這點，她沒來由地感到安心下來，仿佛那位身上具有著某種夢幻魔力的少女，一定會在她們身陷險境時伸出援手的念頭，如同堅定不移般在她心底扎根發(fā)芽。
寧霜語稍微思慮過后，便發(fā)現(xiàn)妹妹情緒已經(jīng)更為緊張起來，呼吸很是雜亂，甚至有出現(xiàn)短暫停頓的窒息。
她立刻以肢體動作示意妹妹隨著自己的節(jié)奏深呼吸。
無論身處何種狀況，這個簡單的辦法，總是會有效緩解不少人類因諸多情緒而產(chǎn)生的不適感。
見妹妹臉色總算好了一些，寧霜語才湊在她耳邊輕聲安慰起來。
“放心吧，小雪。姐姐一定會保護你的，我們一定可以安全回家，爸媽也一定會沒事的。放輕松一些，好嗎？”
寧晴雪心底的情緒，是她顧不上這數(shù)百人環(huán)繞的空氣混濁，再度緩緩深吸一口氣，又緩緩?fù)鲁龊?，才對姐姐點了點頭，露出一個讓姐姐放寬心但又十分勉強的笑容。
寧霜語也只是輕輕笑了下，將兩人身體靠在一起，悠悠晃動，并輕輕哼著不知名的音調(diào)。
寧晴雪眼神稍顯安定的同時，抓住寧霜語衣角的手也攥得更緊了些。
冷靜下來后，她也已經(jīng)想通關(guān)節(jié)，做下了決意。
就算被他人厭惡，又怎么能比得上姐姐的安危？哪怕父母會因此恐懼，也一定會慢慢理解。
相比起此刻，不知好上多少。
所以，她也絕對要保護好姐姐，哪怕豁出一切。若是沒有這樣做，而讓身旁的姐姐發(fā)生意外，她永遠都不會原諒自己的妄執(zhí)與魯莽。
姐妹倆透著寧和氣息的舉動，引起注意的同時，也感染了不少人，先前猶豫了很久也沒做下決定，曾意外驚嚇到兩姐妹的青年也握起拳頭輕輕點頭，如同給自己打氣后，朝她們走去。
察覺到對方舉動的寧霜語扭頭看去，以平和的笑容輕聲詢問起來。
“請問有什么事嗎？”
寧霜語的笑容使得青年面色微紅，呼吸短暫一滯。
立刻回神的青年尷尬又有些靦腆地回答起來。
“我就是想來，道個歉。剛才不小心嚇到你們，真的非常抱歉，我真的沒有惡意的……”
“這樣啊。沒關(guān)系，我知道的。你也別太往心里去?！?p> 寧晴雪雖然很想抱怨兩句，但聽到姐姐這么說，也只好將頭再度埋回姐姐懷中，選擇無視。
寧霜語柔和的語氣與溫和的態(tài)度，卻使得青年臉更紅了。
“那個，還有就是……我叫盧小龍，我朋友們一般都叫我阿龍，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見青年有些扭捏，寧霜語不由愣了一下，一時間沒能理解對方想要表達的意思，或者該說意圖。
人群見狀哄鬧起來。
“喂！喂！當著我們的面勾引小姑娘，信不信老子真塞你一把狗糧??？！”
“哈哈！阿龍！也不看看你的樣子，這小姑娘一看就是大家閨秀，能看得上你就怪了！”
“這不是重點吧？這么嫩，小心三年起步啊！”
咻！~咻！~
雜亂無章的取笑和譏諷里，許多人干脆吹起了口哨。
人群里本就嫉妒姐妹倆容貌的一些女性更是冷笑著喊出了令人惡心的話語。
一些人卻是皺著眉頭移開視線，嘴中吐出“無聊”兩個字。
盧小龍立刻顯得手足無措，站在那不知如何是好。
寧霜語見情勢混亂，高聲勸阻了兩聲，卻毫無效果。
被嘈雜的聲波攪得情緒煩躁的寧晴雪這才神色憤然地和姐姐拉開些許距離，卻依舊按著姐姐的肩頭，右腳抬起些許，往地上重重跺了下去。
“吵死了！全都給我閉嘴！！”
聲音并不大，也不尖銳，僅是滿懷憤怒。
卻讓大多數(shù)人都變了臉色。
“你說什么？！乳臭未干的小家伙，要不是上頭的命令，就你們這樣的小嫩苗，早就在墻角抱成一團落狗尿了！”
“哈哈！就是，居然還敢用這種態(tài)度，看來得讓你們吃點教訓(xùn)啊?！?p> 一眾人立刻朝著姐妹倆圍了過去。
先前那些惡言惡語的女性也雜交其中，笑得十分殘酷。
寧霜語神情緊張而凝重地想要將妹妹拉向自己，卻發(fā)現(xiàn)沒能拉動。
扭頭看去，臉色漲紅的寧晴雪呼吸沉重地朝那些人怒目以對，突然放開自己的肩頭，緊握雙拳朝那些人向前踏了一步。
“好??！那就來??！誰怕誰??？！”
揮舞著拳頭的柔弱姿態(tài)，以及帶著怒氣卻依舊嬌滴滴的聲調(diào)，并未讓那些人心有畏懼，然而——
街道如同被陽光普照的同時，又緩緩落下雪花的場面，使得他們?nèi)俭@疑不定地停下了腳步。
暖暖的陽光似乎并沒有什么作用，但那些雪花落在肌膚之上，卻如同精雕細琢的錐子般直直刺到骨髓深處，使得一大群人全都立刻齜牙咧嘴地痛呼著朝后退了幾步。
人群陣型因此變得混亂起來。
就在滿天雪花隨著寧晴雪更為憤怒的眼神飄舞得更為密集時——
“全他娘給老子站好咯！”
離姐妹倆不遠的樓內(nèi)走出一個壯碩的中年男子，扯著嗓子吼了一聲，接著朝空中揮了一下手臂。
一陣狂風(fēng)雖然將雪花向上席卷了一段距離，卻無法阻止它們再度回落。
“還不快點給老子讓開！”
中年男子卻已繼續(xù)吼了一聲，并毫不留情也毫不在意地手撥腳踹，直接在人群中開出一條道路，途中再度揮舞一次手臂隔離雪花，并在前方主動讓開道路時，扭頭對著那些被他打倒在地的人罵咧了一句“全他娘沒點眼力勁”之后，在距姐妹倆兩米左右的位置停了下來，朝她們輕微彎了下腰。
“不好意思了，兩位，是我管教不嚴，在這給你們道歉了?！?p> 這句話的含義很明顯，寧霜語也立刻略微彎腰點頭，算是回禮。
“哪里，是我們給大家添麻煩了。”
男子卻是咧嘴笑了起來，用即便如此也顯得兇惡的表情對寧晴雪粗聲說到：
“晴雪小姑娘，先收起來吧。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們，可扛不住你這東西多久?！?p> 說著再度朝空中揮了一下手臂。
見男子言談雖然顯得隨意，態(tài)度卻還算誠懇，寧晴雪稍顯猶豫后，便在姐姐輕拍手背的動作和眼神示意中癟了下嘴角。
“哼！一點誠意都沒有！再說了，我們有這么熟嗎？”
雖然鬧著小脾氣，寧晴雪還是解除了能力。
陽光散去，雪花在即將落到眾人頭頂時消散不見，回復(fù)陰暗的天空卻灑下了細雨。
男子先是略微抬頭，毫不在意地看回姐妹倆，笑呵呵地繼續(xù)說到：
“有什么關(guān)系嘛，看你們的年紀，我和你們父母也差不了幾歲，雖然結(jié)婚晚，孩子還沒斷奶，但也不介意你們叫我一聲大叔。你既然介意，我也就不這么叫了，至于霜語小姑娘，該不會介意的吧？噢、對了，我叫鄺德恒，叫我鄺叔，鄺大叔都行！”
我覺得你應(yīng)該姓狂才對。
寧霜語忍不住暗自吐槽，卻也只能干笑兩聲，點著頭喚了對方一聲。
“好的，鄺叔叔。”
鄺德恒卻微怔一下，突然老臉微紅，在姐妹倆不解的眼神中，笑聲尷尬地拍了拍腦袋。
“啊哈哈，這么禮貌，反而讓大叔我有些不好意思了呢。嗯！果然是德才皆備的好姑娘?！?p> 說著一把將不知所措得渾身冒汗的盧小龍拉到身旁，箍著對方的脖子在其腦袋上拍了兩下。
“你小子果然好眼光?。 ?p> 說著抬手用食指對著眼前人群掃了一圈。
“你們說是不是?。?？”
人群中大多目光閃躲，稀稀落落地低聲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鄺德恒雙眼立時瞪大，暴喝起來。
“嗯??？難道老子說得不對嗎！？啊?。俊?p> 見他發(fā)怒，一群人立刻爭先恐后的大聲附和起來。
鄺德恒這才仰頭“哈哈”大笑，再度在先前就被拍得有些懵愣的盧小龍頭上又拍了兩下。
“看吧，龍小子，有什么可害羞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哈哈哈！”
又被拍得腦袋渾噩的盧小龍只能不斷點頭。
看到氣氛雖然依舊緊張，但風(fēng)波已被化解，寧霜語抿著唇輕輕挑了下眉頭。
粗中有細。
這是她對鄺德恒的評價。
鄺德恒卻毫不掩飾地對姐妹倆得意地挑了下雙眉，也不管這個舉動在姐妹倆看來其實有些可怕，接著又朝廢街區(qū)甩著手扯了一嗓子。
“盯梢的！來信號沒有？！”
眾人隨著看去，便看到一人賊頭賊腦地從右邊一個破院的殘墻后探出腦袋。
“報告老大，還、嗯？……”
那人還沒說完，就迅速看向了前方，雙眼亮了起來。
“來了！”
由于此次行動特殊，在場所有人的通訊設(shè)備早已上繳，不然也不用讓人盯著信號。
這也是寧家姐妹最終只能迫于無奈繼續(xù)留在這的主要原因。
見那人興奮得似乎在墻后手舞足蹈，鄺德恒也只是咧嘴一笑，看向了寧霜語。
“霜語小姑娘，到你出場了?！?p> 寧霜語僅是遲疑片刻，便默默點頭，帶著妹妹在眾人目光注視下，走到事先告知的位置上停下，微笑著輕輕捏了下妹妹緊緊抓著自己的手，示意妹妹不要擔(dān)憂，才對著面前建筑物斑駁的外墻抬起了手。
然而面臨關(guān)鍵時刻，不免緊張起來的寧霜語，抿唇輕輕用舌尖潤了下雙唇，接著深深吸氣吐氣，接著開口輕聲說了起來。
“宣告。存于此處的一切神秘啊，盡皆消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