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嘴上雖不說，但我清楚，他心里是有我的，我便等著，等到這天下太平?！绷j(luò)筠靜靜地說道。
二人聽完便一直感慨。
“真好一對多情男女啊！”奕諸感嘆。
柳絡(luò)筠又說：“從前曾哥跟我說過，那人的愛分大小，小的愛愛人，大的愛也愛人，只是那小的愛只愛一人，那大的愛愛的是世人，是天下蒼生，我便暗下決定，要以我的小愛來支持他的大愛?！?p> “獨(dú)身豬肆臭，壯志蘭汀冽。紅顏心中愁，白衣一少年。”無名心中更是難過，“你們皆是如此過來的，我更不應(yīng)該在此享受這等優(yōu)待，我應(yīng)該……我應(yīng)該是要困苦地生活才能對得起這黎民百姓，這不是我要的生活，我要與那些考生一樣同吃同住，不該受這高床軟枕，珍饈美食的?！?p> 看著無名的自責(zé)，二人忙是開導(dǎo)她。
柳絡(luò)筠說道：“不是這樣的妹妹，實(shí)在是其他的客棧也是真的滿房，大人才會如此安排的，你們所住的客房也是與其他客棧相同，是極普通極腌臜的客房而已；這飯菜也只是我一心想招待二位妹妹，原是這兒的蔡掌柜十分喜愛我所制的香囊才開例讓我求得的，是再也沒有的，從此也是清淡小菜吃喝的；而我與大人的那些事兒也是過去了，妹妹莫要以此自責(zé)！”
“……”無名一聲不發(fā)。
奕諸自從六歲被林鈺成收養(yǎng)后就與無名一起生活，這么多年深知無名脾氣。無名是極易多想的，又容易鉆牛角尖，一旦認(rèn)定了事兒他人縱使如何勸說皆是無用，必定是自己在一旁默默想著，自個兒想通了才算數(shù)。
奕諸請柳絡(luò)筠起，與無名說：“我與柳姐姐下樓四處逛逛，姐姐就在此處吃茶觀景罷?！北憷j(luò)筠走了，柳絡(luò)筠也是無奈，默默地跟著走了。
無名呆呆的，過了一會兒，才微微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我這樣自責(zé)又如何……這世人皆是分三六九等般的，這最底層的普通百姓被官府壓榨，被惡商擺弄，被豪紳地主欺辱；而官家搜刮民脂民膏，皇室貴族天天享樂，不知時日過，富商大多控制產(chǎn)品價格居高不下，或是放高利貸趁火打劫，毫無人性。這世間根本無人為百姓做主，除了爹爹那樣的人，爹爹……蕪茗好想你，我好想回去，你那身體也大不如前，我應(yīng)該在你旁邊奉侍的，我應(yīng)該……我算是了解先生心中之痛了，縱是心懷天下，這天下如此之大我又能做到什么呢？倒不如跟先生一樣……放棄吧。
“公子快看，這里的景色極是宏偉莊觀?！迸赃呁蝗豁懫鹆寺曇簟?p> “嗯?！?p> “這麗城風(fēng)景秀麗，東西北面皆是厚厚城墻，除了南邊背靠的麗水?！?p> “這麗水寬數(shù)十尺，從江邊幾乎看不見對岸，乃天然的防衛(wèi)，進(jìn)可攻，退可守，也能以水路傳遞消息戰(zhàn)事，逃離戰(zhàn)火?！?p> “平日則是商貿(mào)來往的通道，難怪麗城至今仍舊繁華。”
“這也得靠那人的能干，這次也是……”那人頓了頓，“你看夠了沒?！?p> 無名認(rèn)得出來是今日上午在麗州官府看到的男子，聽到他剛才對麗水的一席分析，深知他非池中物，卻不想理他。只在一旁感懷地念起了詩：
碧竹山中求，
世事皆無知。
有心栽花蔭，
奈何東流水。
……
那人一陣沉默，過了一會兒便指向城北。
“阿能你看那處，你可知那是什么？”
“公子，那是無業(yè)寺，您應(yīng)該是知……”
“那寺里有什么？”
“有佛，有香客，那無業(yè)寺很是靈驗，每日香火不斷，各地善信都有來添火拜佛的?！?p> “你是如何想這些人的?！?p> “呃……求神拜佛皆無用功，倒不如自己好生努力。”
“非也，我言來此處參拜者很是努力，比某些說是立志報國卻輕言放棄的人要努力多了?！?p> “……”
無名也是知道那人在嘲笑自己。
“你又如何知道放棄的人的痛苦掙扎！”無言壓著聲音怒斥。
“這位……”
那下人正欲反駁，被那男子伸手阻止，不甘地退下了。
“那處的香客的確迷信神佛，但從另一方面來說，也許大多人心中皆不覺得自己的愿望能僅僅實(shí)現(xiàn)，縱是如此，他們起碼勇敢去嘗試一次，甚至去相信了一次神佛是存在，比那些什么都沒做就放棄生命，放棄理想的人可努力堅強(qiáng)多了?！蹦侨丝聪驘o名，“你能看到天下，有一樣?xùn)|西你卻看不見?！?p> “是什么？”無名忍不住發(fā)問。
只見那人指著自己。
“你，你看不見你自己。”
無名恍然大悟，她心中有點(diǎn)不甘，但也不能反駁什么。
“不拘一格是人才，我不知你為何意志消沉，但你既然清楚自己的目的，便勇敢地去做，不顧后果地，這樣容易過不了自己那關(guān)而輕言放棄的人，我不認(rèn)為他有天下之志向。”
“……”
“還是說……是我看錯你了嗎？你就是個無能之輩?！?p> “……”
“我不知為何你那么清高驕傲，把自己當(dāng)成高人一等的人，憐憫地看著眾人，殊不知你也只是個人而已，你若是真的心懷天下，不要再把自己端著，走到泥潭下吧?！?p> “我……”
無名站起來默默地看著麗江之景色，又轉(zhuǎn)過頭去看了看無業(yè)寺的香客，那里的香客有錦衣華服的，也有粗衣麻布的，他們都懷著自己的目的而進(jìn)廟，隨后又滿足地走出，他們不會干坐著等神跡發(fā)生，他們還會為自己的生活而拼命活著。
無名想了良久，正欲回頭道謝，那二人早已離去……
“從未看見過公子說過這么多的話！”下人在那男子身后偷笑。
“閉嘴。”
“是?！?p> ……
不時，柳絡(luò)筠攜著奕諸歸來，二人本來仍然有些擔(dān)心，沒想到無名一看見她們，便問她們?nèi)チ撕翁庍@么久。
奕諸疑惑姐姐難得想通，但也高興：“我與柳姐姐去了那綢緞莊，給咋們做了幾件衣物，很是實(shí)用的?！?p> 柳絡(luò)筠又說：“且我也是那處的老主顧了，好歹讓他給你們算的極便宜。”
無名回道：“我也覺著既是來到此地，這男子衣著便不需要了，倒不要讓那老板虧了去。”
“不虧不虧。”
幾人皆笑。
“對了姐姐，這些小香囊首飾皆是冰兒姑娘及麗華樓眾人給的，說是仰慕我們?nèi)⒓游奈涫ピ?，她們有心無力，希望我們倆能努力。”奕諸說著，又怕無名拒絕。
無名眼中帶淚：“好生收著吧?！?p> “姐姐你……發(fā)生了什么？”奕諸覺著無名有點(diǎn)不像以往的作風(fēng)，不知是她自己想通了，還是哪里的高人神仙路過天邊給她的啟示把她給點(diǎn)通了。
“與其小氣地糾結(jié)著自己心中的疙瘩，倒不如好好想著怎么救國救民呢?！?p> 無名笑著，七樓的風(fēng)也是很大，把她的束發(fā)布條吹走，黑發(fā)被吹得揚(yáng)起，在風(fēng)中揚(yáng)起。
“不拘一格是人才?！彼龑忝脗冋f著，“走吧，我們先回房，好生梳洗，再作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