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離間計成

　　“扎?！睅孜粷h臣很無奈，只得如實念著，全部都是孔有德的一些齷蹉奸細事，說的有鼻子有眼的。

　　念到最后，幾位漢臣說什么都不敢往下念了，多鐸滿是刀疤的丑陋老臉上則如罩寒冰，目光銳利不減當年的雙眼死死盯在孔有德臉上。

　　盯得孔有德全身發(fā)抖，嘴里喃喃念道：“高杰，狗蠻子，你狠，你確實狠！王爺，奴才冤枉，奴才真的是被冤枉的?。　?p>　　滿清諸將看著這一幕，全都默不作聲，誰也不敢亂說一句話。

　　“接著念?！倍噼I幾乎是從鼻子哼出這句話。

　　漢奸還是不敢不從，只是繼續(xù)念道：“至于動手的時間，兄弟我認為最好是在你們分兵南下的時候，你可以建議多鐸，就說留幾萬兵馬牽制濟南，你和多鐸率領(lǐng)主力南下。這么一來，你給我提供軍情，我在濟南這邊除掉偏軍，至于你那，早已堅壁清野，多鐸拿不到一點糧草，待到他精疲力盡的缺糧之時，就是我們里應(yīng)外合之日……?！?p>　　孔有德一聽，差點沒暈過去，殺豬一樣的哭喊道：“王爺，冤枉啊！奴才，奴才對大清一向忠心耿耿！從來沒想過什么背叛大清的事?。　?p>　　“你對我忠心耿耿？那你為什么建議我分兵南下？事上會有這么巧合的事？”多鐸獰笑問道。

　　孔有德瞠目結(jié)舌，半晌才醒悟過來大叫道：“王爺，奴才知道原因了！高杰那個狗蠻子實在太奸詐了，他見我們久攻濟南不下，猜到我們肯定會分兵南下，所以他故意寫在信上，就是想往奴才身上栽贓嫁禍！想讓王爺你被他的詭計欺騙??！”

　　“哦，是嗎？”多鐸笑容更加猙獰，慢騰騰的問道：“那高杰狗蠻子為什么不栽贓給圖賴？不陷害杜度？”

　　孔有德無言可對，滿清的其他文武官員則是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說什么也不敢攙合進來。

　　孔有德幾乎昏厥過去，跪趴在多鐸的面前痛哭流啼，口中喃喃，盡是喊冤。

　　“奴才冤枉?。≡┩靼。　笨子械乱仓廊绻俨幌朕k法證明自己的清白，肯定就得去給被高杰凌遲處死的蘇克薩哈作伴了。

　　所以孔有德也顧不得痛哭哀求了，只是拼命的磕頭，大聲說道：“王爺，奴才事前也沒想到高杰那狗蠻子會有這么厲害，不僅擅長用兵，而且還工于心計，竟然能使出這么狠毒卑鄙的離間毒計！奴才實在無話可說，也無可辯白，奴才只求王爺給奴才一個機會，讓奴才率領(lǐng)漢旗軍隊攻打濟南，證明奴才的清白！”

　　多鐸仔細盤算，又過了許久，多鐸才勉強點頭說道：“好吧，我給你這個機會。你現(xiàn)在就帶著你的漢旗攻打濟南，我?guī)е渌婈牻o你掠陣。

　　如果在天黑前你能打下濟南，本王就相信你是無辜。如果你打不下來，哼，那就不要怪本王對你不客氣了?！?p>　　“天黑前打下濟南？”孔有德腦袋一暈，但為了不去給蘇克薩哈做伴，孔有德也只能咬牙答道：“奴才遵命！”

　　多鐸點頭，又安排了十個心腹侍衛(wèi)保護并監(jiān)視孔有德，這才下令全軍出動，集結(jié)軍隊第四次殺氣騰騰的撲向濟南。

　　滿清大軍再度來犯，自然有人飛報，正在濟南城里安撫百姓的高杰，又領(lǐng)著濟南眾將和親兵隊伍匆匆趕上城墻，著手安排布置防御。

　　可是等到滿清大軍趕到濟南東面正門外擺好陣形時，張大少爺卻樂了——滿清軍隊中，只有孔有德的漢旗軍擺出了攻城架勢，滿旗軍則對孔有德的漢旗軍形成半圓形的合圍陣勢。

　　很明顯，多鐸是在防著孔有德臨陣倒戈。見此情景，高杰自然是樂得手舞足蹈，知道自己的詭計已經(jīng)得逞。

　　多鐸和孔有德之間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裂痕，而孔有德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也只有和濟南軍隊拼死決戰(zhàn)一條路可走了。

　　戰(zhàn)在城樓上仔細觀察敵情，高杰又很快發(fā)現(xiàn)一個不尋常之處——五百個滿清士兵列隊陣前，手里拿的清一色都是利于近戰(zhàn)的雪亮馬刀，攻城武器也只有云梯一種。

　　而在這五百人陣前，正放著滿滿五大箱明晃晃的金子銀子和大量的酒壇，另外還有兩名將領(lǐng)正在訓話。

　　看到這里，高杰薄唇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喃喃說道：“好啊，想用敢死隊攻城？呵呵，這次我讓你們想死也死不成！”

　　放下武器，高杰招手把一個人親兵叫到面前，吩咐道：“你馬上去給我傳令，把…………?！?p>　　…………

　　“大清的將士們，漢旗的勇士們，我們能不能洗刷冤屈，保住性命，就看我們的表現(xiàn)了。”

　　冰天雪地中，雙眼赤紅的孔有德摔碎剛剛滿飲的酒碗，三下做兩下脫去上身盔甲，精赤著上半身舉刀吼道：“都跟著我上，陣亡的，撫恤家屬紋銀一百兩！活著回來的，每人兩百兩！大清必勝！蠻子必滅！”

　　“大清必勝！蠻子必滅！”五百個被孔有德用銀子喂飽的漢旗士兵整齊大吼，一起脫去身上鎧甲，精赤著上半身立刀護胸，擺出義無返顧的死戰(zhàn)架勢。

　　孔有德點點頭，也是立刀護胸轉(zhuǎn)身面向東門，吼道：“大清必勝！蠻子必滅！上！”

　　“大清必勝！蠻子必滅！”整齊口號聲中，五百個漢旗敢死隊士兵步伐堅定一致，一步步走向風雪籠罩中的濟南東門。

　　孔有德親率精銳親兵和全軍尾隨其后，只等這支敢死隊沖上城墻，全軍就立即跟上，一鼓作氣拿下這座禍害了無數(shù)滿清將士的錦州城池。

　　再把那個奸詐無匹的狗蠻子高杰千刀萬剮，以證清白。而往日里戒備森嚴火力猛烈的濟南城上卻一反常態(tài)的安靜無比，甚至就連紅夷大炮都安靜下來，沒有對著漢旗軍的密集隊伍開炮轟擊。

　　“大清必勝！沖啊！”剛剛走進濟南城墻弓箭火槍射程之內(nèi)，打頭的將士突發(fā)一聲喊，紛紛赤膊沖向錦州城墻。

　　可是不等五百個敢死隊滿清士兵吶喊沖鋒，濟南城墻上忽然一聲鑼響，數(shù)百道水柱飛上半空，沿著拋物線準確無誤的落到敢死隊士兵身上。

　　剛開始時，包括孔有德都以為明軍士兵又是在玩噴火油燒人的老把戲，可是那些液體淋到滿清士兵赤裸的身上時，幾百個滿清士兵卻不約而同的顫抖起來，不少士兵甚至還當場慘叫起來，“水！是熱水！”

　　“水？”孔有德等漢將紛紛目瞪口呆，再看那些敢死隊員上身時，卻見他們身上的液體果然迅速結(jié)冰，片刻之間就滿身雪白，掛滿冰屑——要知道，熱水結(jié)冰的速度其實比冷水更快啊，而且冷卻過程中帶走的熱量更多。

　　眨眼之間就能把漢旗軍敢死隊士兵靠喝酒升起來的體溫給完全帶走。

　　而濟南城上射水不絕，片刻間就把五百個漢旗敢死隊士兵全部淋成了落湯雞，又迅速變成一個個滿身雪白冰渣的冰人。

　　個別體質(zhì)比較差，甚至當場被凍僵過去，剛才還整齊無比的隊伍也為之大亂——至于孔有德用銀子買出來的高昂士氣，也早被這鬼天氣給凍到爪哇國去了。

　　“漢旗軍的弟兄，回去告訴你們的將軍孔有德！”城墻上傳來高杰親兵隊整齊的叫嚷聲。

　　“叫他快按計行事，高官厚祿，就在眼前了！”

　　幾十個親兵整齊喊話的聲音雖大，卻不可能傳到五里外的多鐸耳中，不過多鐸派到孔有德隊伍中的十個滿清侍衛(wèi)，倒是個個聽得清清楚楚……

　　“孔有德好兄弟，對不起了?！备呓荜庪U的英俊面孔從箭垛縫隙中露出了出來，對著皇太極喊道：“漢旗軍的弟兄們，你們快跑，我要開炮了！”

　　說罷，高杰把手一揮，濟南城上的紅夷大炮和佛朗機炮在夏完淳的指揮下，一起開炮，無數(shù)的羽林軍火銃槍口也出現(xiàn)在濟南城墻上端，對著孔有德的隊伍“砰砰砰砰砰砰——”的開起火來……

　　戰(zhàn)斗力相等的情況下，通常攻城方兵力至少要在守城方一倍以上，才有希望攻破城池。

　　當然了，這只是按照常理推斷，建立在雙方軍隊士氣相等和指揮官都不犯錯誤的情況下，攻方士氣高昂、指揮出色、敵人的指揮官又出現(xiàn)重大失誤，以弱勝強，以少破多的戰(zhàn)例也不鮮見，變數(shù)極多。

　　不過孔有德恐怕就沒這個以弱勝強的機會了，他的漢軍旗剩余二十九個牛錄，總兵力大約九千人。

　　面對的，卻不僅僅是兩萬多士氣高昂的濟南守軍和五萬多同仇敵愾的濟南百姓。

　　還有一個被原來歷史塵封，經(jīng)過朱由崧賞識而大放異彩的濟南主帥高杰。

　　所以這也決定了孔有德雖然破釜沉舟又不惜血本不顧傷亡，卻始終拿這座濟南城毫無辦法，反倒把手里本來就不多的軍事力量給賠得不輕。

　　“一，二，三——嘿喲！一二三——嘿喲！”五六名明軍力士喊著口號，奮力抬起三百多斤重穿鏈巨石，向著城墻下方的裹鐵鑿城車拋了下去。

　　巨石呼嘯帶風落下，嚇得裹鐵車周圍的滿清士兵鬼哭狼嚎，連滾帶爬的左右散開，轟的一聲巨響，巨石砸到裹鐵車尾部，把裹鐵車砸得凌空飛起，翻滾著又砸到后方滿清士兵頭上。

　　藏在裹鐵車下瘋狂鑿城的兩個滿清士兵也迅速被城上拋下的條石砸得筋斷骨折，死得凄慘異常。

　　而隨著這最后一輛裹鐵車被大明軍隊砸毀，漢旗軍的攻城武器也只剩下了云梯一樣。

　　但是已經(jīng)沒有了退路的孔有德別無選擇，只能硬著頭皮拼死一搏，舉刀狂吼催促軍隊繼續(xù)進攻，“殺！殺！蠻子必滅，大金必勝！”

　　“殺——！”已經(jīng)滿身是傷的親兵們也是血紅著眼睛狂吼，一支支云梯隊沖向了濟南的城墻。

　　但很可惜的是，傷亡近半的滿清漢旗軍軍隊已經(jīng)根本不可能對濟南城墻形成什么威脅。

　　穩(wěn)操勝券的情況下，夏完淳也可以從容試驗皇家科學院的新式武器了。

　　旗號打出后，濟南東門的左右兩個紅夷大炮炮臺開始調(diào)換炮彈，停止使用原始的無火藥開花彈，換成了用麻繩把數(shù)十枚小型鐵彈捆成圓柱狀的葡萄彈。

　　先裝火藥后塞葡萄彈，裝線點火，轟隆一聲巨響，葡萄彈應(yīng)聲轟出，麻繩在強大的沖擊力面前自然斷開，數(shù)十枚鐵彈化為一片彈雨，呼嘯著落到滿清士兵隊伍頭上。

　　只聽得慘叫連聲和一陣密集骨骼斷裂聲音，落彈點方圓十余丈內(nèi)便躺滿了全身血染滿清士兵，一個個非死即殘，受傷的士兵在被鮮血染紅的雪地中翻滾慘叫，場面慘不忍睹。

　　紅夷大炮的炮彈威力忽然提高數(shù)十倍，滿清軍隊上下自然是嚇得魂飛魄散。

　　不過若是朱由崧這個時候在這里的話，可能還會十分不滿——葡萄彈的威力是比實心炮彈和原始無火藥開花炮彈大得多，可是射程卻短了三分之二以上，左右兩個炮臺交叉射擊，最近的兩個落彈點之間，竟然存在著將近里許的死角，葡萄彈根本無法覆蓋這個區(qū)域。

　　不過夏完淳很快又下令道：“打旗號，停用鐵球葡萄彈，換石球葡萄彈！”

　　“轟?。∞Z隆！”新的炮擊開始，五六枚石質(zhì)葡萄彈交叉轟來，被麻繩捆在一起的小型石彈在空中自然散開，化為一片又一片的石彈彈雨，再度籠罩到滿清士兵隊伍頭上。

　　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中，一片又一片的滿清士兵再度倒在血泊中翻滾哀號。

　　而幾許寬的炮擊死角也被重量較輕的石質(zhì)葡萄彈彌補，左右炮彈落下，勉強能夠出現(xiàn)覆蓋攻擊的效果。

　　造成的后果是一支漢旗牛錄隊在片刻間先后被兩片彈雨覆蓋，僥幸躲過第一片彈霧的滿清士兵又被第二片彈雨覆蓋，死傷加倍。

　　“唉，威力還是不如飛球營，可惜兵貴神速，大老遠弄不來，不過也湊合著用吧?！毕耐甏緡@口氣，又吼道：“傳令下去，繼續(xù)發(fā)射石質(zhì)葡萄彈！”

　　“轟隆！轟??！轟隆！”一枚接一枚的石質(zhì)葡萄彈在夏完淳的命令下被射出炮膛，一片又一片的彈雨也駕臨到了滿清士兵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