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泫然欲泣的齋藤飛鳥,水月漣趕忙出聲勸慰:“其實齋藤桑的學習態(tài)度還是很好的,只要多補習幾次,再認真學習一段時間,成績很快就會提高的?!?p> 內(nèi)心委屈極了的齋藤飛鳥抬起低垂的頭,用紅紅的眼睛望著水月漣:“真的嗎?”面對齋藤飛鳥掛在眼眶邊的淚水,水月漣只能追加保證,似乎只要認真學習偏差值翻倍也不是問題。
雖然猜到他可能是在騙自己,但受到鼓勵后心情還是好了不少,再看著水月漣為了安慰自己手忙腳亂的樣子不由捂住嘴偷笑起來。
桌對面的女孩子終于破涕為笑,水月漣也終于放下了高懸的心“要是被齋藤夫人看見,我估計會被當場打出去吧”。
跑出去洗過臉的齋藤飛鳥恢復了之前沉默的樣子,補習又能磕磕絆絆地進行下去。
“今天真是麻煩水月桑了”。將齋藤飛鳥的學力評估結(jié)果告訴齋藤夫人后,水月漣踏上前往車站的路。
西方的天空還是一抹慘淡的紅色,東方濃重的夜幕已經(jīng)展露出藏藍色的身影。明明是如此對立的兩個存在,卻始終無法找出彼此之間的分界線。
在駛向夕陽的京成押上線上,水月漣收回了搜尋天空的目光,伴隨著車輪與鐵軌單調(diào)的撞擊聲,回想起今日難稱順利的補習。
預期中的學力下限被毫不留情地擊穿,試圖建立的嚴肅老師形象也被飛鳥的眼淚當場斬殺。
之后的試卷講解更是狀況百出。很多題目在水月漣看來就如同呼吸一樣自然而然,但齋藤飛鳥卻始終難以理解。更糟糕的是齋藤飛鳥雖然在認真聽講,卻從不主動提出問題。明明剛講過的題目再做一遍又是錯誤。就像是對著一米外敵人掃射半小時無一命中的脫靶大師。
因此水月漣要把一道題目反復變換以不斷試探齋藤飛鳥是否真的掌握。這樣下來,一下午也沒講幾道題目。
齋藤飛鳥糟糕的基礎如同上經(jīng)不起一次海浪沖刷的沙灘城堡,為了把這座城堡改造為面對題目炮火堅不可摧的鋼筋混凝土堡壘,就只能通過大量練習了。摸了摸口袋里裝著課時費的信封,水月漣下定了決心:“笨蛋不要緊,只要能形成肌肉記憶,成績總會提高的”。
另一邊,齋藤飛鳥趴在床上一動不動,感覺自己圓圓的小腦袋有些過熱發(fā)燙。一下午的努力學習使她體會到了前所未有的精神疲憊,不過也頭一次可以自信地肯定自己聽懂了講解,莫名有了學力提高的實感。
轉(zhuǎn)念想起自己今天被水月看到了差點流淚的樣子,感到臉上的溫度升高好幾度,忍不住把頭埋進被子里生起悶氣。
在上課、打工和編寫齋藤飛鳥練習題之間徘徊幾天后,終于到了街頭演出的時間。
雖然夜色只是剛滲入天空的一角,原宿街頭的路燈就已迫不及待地亮起。水月漣坐在停在路邊的二手面包車中,看著遠處的清水寺誠在與管理人員交涉。深褐色的車窗濾過了其他色彩,空間的距離消去了聲音,落在眼中的交涉場景如同一幕正在上演的啞劇?!坝幸环N看二十年代老電影的感覺”,水月漣心想。
可惜兩位臨時演員很快就達成一致,影片中途截止??吹角逅逻h遠地向他揮手,指了指代代木公園的一個角落,水月漣撥開閃光燈示意了解,發(fā)動汽車滑了過去。
三人合力將樂器從車上搬下,借用公園的插座連上話筒和音響。
輕觸上琴弦,似乎有奇妙的感覺在體內(nèi)復蘇,藉由雙手傳遞至全身各處。
路上的行人似乎永遠都是那么匆忙,除了幾個遠遠對著水月漣指指點點的JK外,沒有人注意到公園角落里這只小小的樂隊。
將視線從吉他上移,此刻,西方的天空中僅余一絲慘淡的白色,如暗藍色海水般的夜幕中,寂寥的星光明滅不定。耳畔,山手線上的列車帶著東京另一側(cè)的氣息呼嘯而過,藏匿于樹叢中的烏鴉撲騰而起,發(fā)出寒冷的叫聲。
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水月漣撥動了琴弦,貝斯聲和鼓聲也同時響起,演出開始了。
“今天的演出到此結(jié)束。感謝各位的聆聽,還請關注我們心形線樂隊的其他活動”,在大聲的歡呼與掌聲中,水月漣三人向著四周圍滿的觀眾不斷鞠躬致謝。
聚在一起的觀眾逐漸散去,也有一些人只是走遠幾步,用手機對著水月漣幾人偷偷拍照。
忍著疲憊把所有東西都塞到車上后,白川真紀占據(jù)了后排的座位,半躺著查看剛才演出的錄像。水月漣和清水寺誠則是坐在位子上大口喘氣。
“今天有沒有兩百人?”
“差不多吧”,白川點下加速鍵很快得出了結(jié)論。聽到想要的回答后清水寺誠似乎心滿意足,懶散地靠在椅背上閉目回想。不一會后又突然起身,“如果這些人能夠都成為我們的粉絲的話,演個五十次我們也能登上那里了?!?p> 順著清水寺的目光,水月漣看到了夜幕下的代代木競技館。夜色下,道路中流動的燈光如同奔涌的江河,將現(xiàn)實中的三人與想象中上萬人的注視分割在永不相及的兩岸。
“與其這樣,不如我去參選杰尼斯,清水寺你去找EXILE應聘,白川投簡歷給AKB。所有巨蛋隨便上,就算是登上國立競技場也只是時間問題?!?p> 雖然水月漣描述的前景很誘人,但是想象著穿著超短裙在狹小空間表演的場面,白川真紀還是感到一陣惡寒,抗拒著搖起了頭。
清水寺也終于能夠回到現(xiàn)實,“還是繼續(xù)在街頭演出吧?!?p> 不過片刻后,清水寺又在駕駛座上別扭的轉(zhuǎn)過頭,看著后面的兩人:“說起來,最近有個上臺演出的機會,不過對方要求我們必須唱自己的歌?!?p> 感受到清水寺的目光,水月漣不由得嘆了一口氣:“自己的歌啊”。嘆息聲在空氣中凝成了白霧。
真要說的話,那種東西自然是有的,但對水月漣來說卻是想深藏在馬里亞納海溝之下的黑歷史。在幾百雙目光下演唱出來,無異于選擇社會性死亡。僅是稍稍回想,就讓水月漣的羞恥心接近溢出,或許從東京鐵塔頂上直接跳下是一個更能接受的選項。
水月漣閉上眼睛開始回想。說起來,在樂隊中,三人的樂器水平都相當不錯,就是參加專業(yè)比賽也能拿到靠前的名次。論外形,水月漣和白川真紀都是頂尖水平,清水寺至少也在平均線上??墒钦嬲f起創(chuàng)作能力,就令人頗為遺憾。這也是他們始終只能在街頭徘徊的主要原因。
水月漣當然也深知這一點,想要樂隊擺脫現(xiàn)在的不入流狀態(tài),就必須拿出點真正的東西。
將眼睛睜開,迎著白川和清水寺的目光,水月漣說到:“那我就試試吧,不過別報以太多期望?!?p> “有你這句話就夠了?!鼻逅略噲D跨過座椅去拍水月漣的肩膀,卻被他嫌棄地閃開。
片刻后,汽車緩緩發(fā)動,融入了離去的車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