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蔓延著,能夠包容她的空間擴大了。
將被子揭開些。穿過窗簾,外面的傳來的微光愈發(fā)朦朧。
一米外的另一張床上,深川麻衣沒有什么動作,似是已經(jīng)完全入睡。
天花板上的燈好像還殘留著最后一點余暉,給人以它與別處不同的錯覺。橋本奈奈未深吸一口氣,似乎又聞到了宿舍之外,立在樹下的水月漣的氣息。思緒也如線團一樣,越纏越緊,最終雜亂了起來。
水月漣出現(xiàn)在那里本已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后來的白石麻衣更是讓她驚愕。比起這些,那個袋子里的東西是什么已經(jīng)完全不重要了。
如同一塊被強烈吸引住的磁石,橋本奈奈未難以抑制地推測起事情的經(jīng)過。如果以水月漣最后那聲道別為紛亂線條的一端,那么另一端在哪里?無數(shù)的念頭在腦海中閃過。傍晚時分白石麻衣從休息室離開的場景突然在眼前出現(xiàn)了
有些不受控制地將兩者聯(lián)系起來。但也只是握住了兩端,中間的大段空白,留下近似無盡的空間可以將想象與猜疑填充進去。
“他今天不是去試鏡了嗎,也許只是結(jié)束后順便來取東西而已?!?p> 自我安慰的想法,似是在說服自己一般,一顆心卻漸漸沉了下去。腦海中,白石麻衣在休息室里,拿著手機時的焦慮、一瞬間的欣喜以及之后的動作,不知是真實的回憶,還是活躍著的、難以安放的想象力,總之分明了起來。
一條線似乎很清楚了。水月漣邀請白石麻衣吃飯,她欣然赴約,結(jié)束后送她回宿舍。再之后,就是她看到的那一幕。
至于水月漣和白石麻衣相處的畫面,卻下意識地代入了自己與他獨處時的場景。談話與愈發(fā)溫柔的表情,不知何時牽起的手與漸漸靠近的心。
沒有去想為什么水月漣會要求白石麻衣去吃飯的問題,因為那只會讓她自己患得患失的同時,在無端懷疑的漩渦中陷得更深罷了。
房間內(nèi)愈發(fā)安靜,她仿佛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與血液流動的聲音。時間也好像緩慢起來沉沉。
陰影下的嘆息也是輕微的,他的心到底是怎樣的呢?雖然是這么想的,橋本奈奈未卻發(fā)現(xiàn),她連自己的心也看不清了。
將左手舉至半空,微光只能照出纖細(xì)手指的輪廓。摩挲著指尖,仿佛皮膚也有記憶似的,和水月漣牽著手的感覺從深處悄悄滲了出來。帶著繭的指尖,溫暖的指腹,掌心的溫度,以及緊握的力道都?xì)埩粝铝撕圹E。像是個引子一般,夏日祭的場景,被溫柔環(huán)繞的感覺,還有隅田川旁的顫抖也都漸漸蘇醒著。
水月…你啊…
又輕嘆了口氣。至少…隅田川旁的話是真實的吧…幾天前的那個約定…未來嗎?
總是要抓住些什么。而未來…究竟會是怎樣的呢…
人都是自私的吧。
將張開的手指慢慢并起,從指縫漏下的些許光亮被一點一點地遮擋住。在僅余些許縫隙的瞬間,電梯前的那刻,白石麻衣的那個眼神在腦海中逐漸變得銳利,甚至有些刺痛了。
既不是志得意滿,也不是穩(wěn)操勝券,她只是站在那里,不帶任何表情的站著。
可就是這份沉靜讓橋本奈奈未心悸起來。對于一個內(nèi)心敏感的人,只是一點點風(fēng)吹草動就足以讓她小心翼翼了,更何況是一種近似于無言的宣告,更是讓她忍不住去猜忌著,懷疑著。
手臂重重砸在床上了,有些泄氣般地望著空白一片的天花板,試圖將自己的思緒完全放空。
電話毫無預(yù)兆地響起。
將頭轉(zhuǎn)過一個角度看過去,“水月漣”三個字有些刺眼。
一把將手機抓在手中,拇指已經(jīng)移到了接聽鍵的上方。然而,不安的感覺卻倏然間將她的心占滿了。
如果…不是她所期待的那樣呢?
手機還在想著,緊握著它的手開始微微發(fā)麻。
旁邊的床上,深川麻衣翻了個身,用手臂撐起身體,睡眼朦朧地問到,“娜娜敏,這么晚了,是家人的電話嗎?”
橋本奈奈未愣了下,緩緩點頭,輕聲道:“我去趟外面。”
“嗯”,深川麻衣又躺下了。
起身,胡亂套上鞋子,拉開房門又在身后小心關(guān)上。手機的鈴聲在寂靜的走廊里擴散著,將感應(yīng)式的燈全部點亮。狹長的通道內(nèi)瞬間被毫無溫度的白色光線充滿。
幾步來到走廊盡頭的陽臺上。外面的夜晚更加深沉了,不知來自何處的風(fēng)在無人的街道上肆意游蕩。
將手機舉到耳邊,緊咬著的嘴唇微微作痛,深吸一口氣后,她將接聽鍵按下了。
聽筒里沉默幾秒,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娜娜敏…”
她的心像是乘上了游樂園里的彈射機一般,被突然推到了最高處。
“嗯”,不想顯露出任何情緒。
……
“所以是她母親的邀請嗎?”
即使通過電波的傳遞,她的話語聽起來還是沒什么溫度。
問完這一句后,又是長久的沉默。水月漣想象不出她臉上的表情,只能安靜地等待著。
“那為什么…為什么”,她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似乎在竭力維持著沒有起伏的語調(diào)。片刻后,漸漸低沉下去,又突然恢復(fù)正常,換成了另一個問題。
“你是當(dāng)時在群馬認(rèn)識她的嗎?”
“對”,本就了解的事情,雖然不清楚她為什么再問一遍,但無形中的某種情緒將他反問的勇氣完全消融了。
“那你…為什么要告訴我…”
“我…”
水月漣張開嘴,卻躊躇起來,還未在大腦中搜羅出合適的話語,就被她打斷。
“就這樣吧。”
聽筒里短促的單調(diào)聲音連續(xù)響著。水月漣一下子愣住,分辨不出她話語中“這樣”的意思。注視著的那個陽臺上,那人在原地佇立一會,就轉(zhuǎn)身回到樓里去了。
打開通話記錄,將手放到她的名字上,猶豫著還是沒有點下去。
“就這樣嗎?”
抬起頭,天空依然是陰沉一片,只余遠(yuǎn)處高樓頂端的紅色信號燈孤獨閃爍。
川端平成
還是發(fā)刀子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