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京都

　　電影女主角的扮演者最終確定下來，由小松菜奈擔任。雖然這是導演和制作人的決定，但不知怎的，面試現(xiàn)場水月漣的表現(xiàn)流傳了出去，瞬間就為整件事情蒙上層不同尋常的浪漫色彩。

　　身處藝能界邊緣的少女，參選了由成名演員擔任編劇和男主角的純愛電影，并且在兩人第一次相遇的面試現(xiàn)場就得到了他的幫助。如果僅是到此為止還算尋常，可偏偏她最終當選了。

　　一時間各種說法甚囂塵上。零零散散的謾罵與質疑之外，居然是持正面看法的人占了多數(shù)，甚至于有人在網(wǎng)上提出了將這件事改變成一部新電影的請愿。

　　面對這種情況，只有索尼在水月漣的強力要求下出面澄清，無論是東寶，講談社，還是小松菜奈所在的星辰事務所，都拿出一種稱得上曖昧的沉默態(tài)度。使得水月漣的否認被人完全忽視了，畢竟大多數(shù)人只會相信他們認為的事情。

　　就像是夏天不斷攀升的溫度，這件事的熱度使得制作方終于有些坐不住，將原定于明年年初的拍攝時間提前到今年冬天。相應的，各項準備工作也要抓緊進行，其中就包括取景地的選取。

　　作為原著作者兼編劇，水月漣自然要去作為故事發(fā)生地的京都看看?？刹恢醯模罱鼪]什么工作的小松菜奈也被塞了進來。雖然心里覺得有些奇怪，但既然導演和制作人都沒有反對，水月漣也不好表現(xiàn)出什么不同意見。

　　比照過了書中描寫的三條大橋與伏見稻荷大社，確定好拍攝位置后自有專門的工作人員去進行交涉。

　　趁著傍晚的閑暇，水月漣去附近走了走?；氐铰玫陼r，意外遇到了也是從外面回來的小松菜奈。

　　因為無意間距離過近的緣故，小松菜奈耳機中他的歌聲被水月漣察覺到了。

　　雖然發(fā)生了種種事情，但對于同樣被卷入漩渦的她談不上什么惡感，水月漣簡單打過招呼就打算回自己房間，卻被她叫住。

　　“水月桑，那個…我有些劇本上的問題，能請教一下嗎？”

　　回頭看過去，她左手拎著挎包，右手不自覺地卷著裙邊，頭微微抬起，注意到水月漣的目光，稍稍移開了視線。

　　“倒是可以”，關系到工作，水月漣沒有拒絕，“你帶劇本了嗎？”

　　“啊，我一直帶著的”，她雙手合在胸前，臉上帶著幾分驚喜。又趕忙從包中取出疊被翻皺的紙張，遞給水月漣時不好意思般地縮了縮手，仿佛是不小心暴露了某些不想被他得知的事情。

　　并未察覺這些，水月漣看著劇本上的各種記號與筆跡，微微點頭，“既然這樣，就去二樓的咖啡廳好了?！?p>　　“好的，麻煩水月桑了”。

　　在咖啡廳角落的位置對面坐下，小松菜奈一點點講述著自己的思考與困惑，水月漣也從創(chuàng)作者的角度盡力解答。

　　終于，她手中記事本上的問題似乎耗盡了，記錄水月漣話語的筆尖也停了下來。本以為這次談話就要結束，她卻將記事本放在手邊，用指尖輕輕觸碰著杯壁，盯著水面蕩漾的波紋，輕聲問到，“不知道水月桑，對一見鐘情是怎么看待呢？”

　　不同尋常的問題，但確實與劇本相關。因為故事中男女主角就是相互一見鐘情的關系。

　　“聽起來很美好，但我個人來說，并不相信?！?p>　　“欸？水月桑不相信的嗎？那書里…”

　　“因為這個故事只能這么寫，而且只是小說而已，并不代表我就很贊同?！?p>　　“居然是這樣的嗎”，小松菜奈看著他的眼神里有幾分驚訝，片刻后，又微微垂下眼睛，“那…水月桑，又是怎么看待書中那種命中注定的愛情呢？”

　　“你是說宿命論嗎？其實我也是不相信的。如果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那事情的緣由和結果也就沒有意義了。比如我們坐在這里是你邀請的結果，但如果你主動邀請也是注定的，那你的想法，乃至整個人存在的意義，就很談不上了吧?！?p>　　看著她有些費解的神情，水月漣笑了下，出聲到，“抱歉說了些奇怪的話，不過這些也沒什么意思就是了?！?p>　　“沒有的事情”，她連連擺手，又想起什么，“既然水月桑并不相信這些，那為什么要些這樣一個故事呢？”

　　“主要還是因為當時很缺錢吧。如果真要說些別的”，水月漣頓了下，繼續(xù)說到，“這個故事很動人不是嗎？既然冒出了念頭，就想把它記錄下來?！?p>　　見她聽得認真，水月漣提起了別的事情，“說起來，我也有個問題想請教小松桑，不知道能不能麻煩你幫忙解答下?！?p>　　“呀”，她突然松開握著杯子的手，整個人像是嚇了一跳，臉頰微微泛紅，就連語速也快了不少，“水月桑的話，不管問什么都可以的…”

　　默默注意著她這些奇怪表現(xiàn)，水月漣開口了。

　　“書中不是有男主角對真相一無所知，而女主角瞞著他，盡力在他面前表演，以讓那些既定的故事發(fā)生的部分嗎？”

　　不是預想中的問題，小松菜奈暗自松了口氣的同時，又忍不住有些失望。

　　“當時我沒有注意到，現(xiàn)在想來覺得還是過于理想化了。書里面，女主角明明知道明天的男主角根本記不得今天的自己，明明知道他見到自己的第一面，就是自己見他的最后一面，卻還是勉強自己表演下去?！?p>　　“畢竟我對女性的心理不是很了解，所以想請教小松桑，從女性視角對這件事的看法?！?p>　　這個問題意外地困難，小松菜奈抱著杯子認真思索著，水月漣也沒有催促。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終于開口了。

　　“那個…水月桑，對感情上的事情，我也不是很了解…”

　　“沒關系，隨便說說自己的看法就好。”

　　她輕輕點頭，臉上有幾分猶豫，“雖然從一開始就了解到了最后的悲傷結尾，但女孩子就是這樣的。如果真的喜歡一個人的話，即使是表演，即使是要獨自承擔一切，但只要能夠待在那個人身邊，看到他因為自己笑起來，這些代價也都可以接受…的吧？”

　　她又慌張地晃著手，“這些只是我自己的想法，水月桑也不用完全相信的…”

　　她的聲音漸漸小下去，到最后接近微不可聞了。

　　沒有注意到這些，水月漣又提出了個問題，“那在什么情況下，女孩子會在依然喜歡一個人的前提下選擇離開他？”

　　“…應該是受到了很大傷害…以至于覺得自己的付出…沒有意義了吧？其實我也不是很懂這些…”

　　“果然是這樣嗎…”

　　小松菜奈看到水月漣輕嘆一聲，不知道因為想起了什么，靠在沙發(fā)上，有些出神了。

　　滿是不安地揣測著是不是自己哪句回答不對，只是片刻，他就回過神來。

　　“抱歉，突然想起了些事情?！?p>　　“啊，沒事的”，小松菜奈搖著手，躊躇一陣，又提出了個請求，“那個，水月桑也負責電影主題曲的創(chuàng)作是吧？”

　　“嗯?！?p>　　“其實我也一直很喜歡”，她在這個詞上頓了下，“水月桑的歌…想問下水月目前有想法了嗎？”

　　“已經(jīng)制作完成了?！?p>　　“欸？”

　　水月漣從口袋中掏出個音樂播放器，“原本是帶給三木導演的。既然這樣，也麻煩小松桑提些意見?！?p>　　“真的可以嗎？”

　　“沒事的，只要你不透露出去就好?！?p>　　她又認真道謝，才接過播放器，戴上了耳機。因為有些漏音的緣故，水月漣隱約聽到了耳機中的聲音。

　　…

　　“道別的話語如鯁在喉

　　取而代之的是如輕咳般的一聲謝謝

　　在口袋里搜尋著接下來的話語

　　最終卻只找到一句我喜歡你”

　　…

　　“現(xiàn)在立刻把我抱緊吧

　　和我說只要有我在別的什么都不需要

　　然后就再也不要分開

　　開玩笑的騙你的再見了”

　　…

　　放下耳機，小松菜奈來不及回答水月漣“怎么樣”的問題，說了句抱歉就跑去了洗手間?；貋頃r，雖然已經(jīng)洗去了臉上的痕跡，但發(fā)紅的眼眶還是暴露了她的心情。

　　“那個…這首歌很好聽，和故事也很適合…”

　　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她拿起桌上的紙巾轉過了臉。幾秒鐘后，小心將用過的紙巾疊起，又看向他。

　　“說起來，歌曲的名字決定了嗎？”

　　“決定了，叫《ハッピーエンド》（happy end）”

　　“啊...很合適的名字?！?p>　　“小松桑這么說的話，我去找三木導演的時候也有信心了些”，水月漣笑了下，注意了到時間，“如果沒有別的事情的話，我先告辭了?！?p>　　“啊”，跟著水月漣起身，小松菜奈輕輕揮著手，“那明天見?！?p>　　“嗯?！?p>　　看著他走遠了些，小松菜奈跌回到沙發(fā)上，忍不住用雙手捂住了臉。感受到臉上的溫度下降了些，再放下手時，發(fā)現(xiàn)水月漣還站在遠處，整個人似是僵在了那里。

　　他拿著手機，沒有開口，只是臉上的表情漸漸激動起來。

　　剛想靠近，他卻已經(jīng)將手機放回口袋，用有些茫然的視線左右看了眼，然后像是終于找對方向一般，朝著旅店外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