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跨年,大上午,宿舍里,靠在床上的安紅豆屏住呼吸讀著秒數,心跳也隨著鐘表秒針每一格足跡而劇烈跳動。一分鐘,兩分鐘。好!兩分鐘已經過了,不能再撤回了。紅豆看著手機屏幕上自己發(fā)出的簡簡單單的“我喜歡你”四個字,心突然安靜下來。木已成舟了,不說都說了,就這樣吧。紅豆這樣寬慰自己。
紅豆其實演練過很多次,手機上一條條的“你已撤回一條消息”全都是她半途而廢的告白,各種濃情蜜意的情話,發(fā)自肺腑的小作文刪了又刪,最后敢說出口的,只是一句平淡無奇的“我喜歡你”而已。但就是這句話,也是她猶豫再三,讀著秒數才敢發(fā)出去的。
她想好了,不管什么結果都照單全收。從高一到大二,都五年了,這份暗戀還要拖多久,今天就痛痛快快地給個了結!紅豆呼了口氣,默默地盯著手機,手機屏幕一暗,她就趕緊點一點。她這樣忐忑地等著劉書農的回復,像是個等待宣判的囚徒。
“叮咚!”手機提示音響了起來,紅豆馬上拿起手機,他發(fā)來了一句“你認真的?”紅豆秒回了一個“是”!她不能再認真了,難道前面無數條陸陸續(xù)續(xù)從凌晨到上午的系統(tǒng)提示的撤回消息暗示得還不夠明顯嗎?紅豆緊咬著下唇,她感覺下一秒心就要從口中跳出來一樣。
盡管如此,她還是裝作輕松地繼續(xù)說道:“今天是今年最后一天,你如果要拒絕我,就趕快啊,不要拖到明年!”她苦笑著,她其實很怕那個答案。母胎單身19年,過了今天,就要邁入20歲的門檻。她以此為借口推自己去告白,十幾歲的年紀也該瘋狂一把了,不然就馬上成為幾十歲的人了。
但事實證明,一些沒有把握、勝算不大的事情實在不該挑一個太有儀式感的日子,這樣往后每年到了那個時候,你總會想起來。
紅豆被婉拒了,應該可以這么說。過了很久,劉書農回了她五個字——“我受寵若驚”,后面跟著一個逗號。紅豆屏息盯著屏幕系統(tǒng)提示的“對方正在輸入”盯了好久,等著他后面的回答。但等到系統(tǒng)提示消失,手機黑屏也沒有等到。
紅豆很失望,又守著手機等了好久,手機沒壞,網絡很好,是他沒有回。紅豆強行努出個笑臉來,讓自己看起來很正常。不過就是告白而已,被拒而已,多大點事,你安姐根本沒放在眼里!
紅豆連做了幾個深呼吸,翻下床去。洗臉刷牙、掃地拖地、洗頭吹頭發(fā),她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忙碌而自然。但越是這樣,上天就越是不成全你。紅豆在拿鏡子的時候竟然失手磕倒了書桌上的爽膚水。
就那么輕輕一碰,素日里砸在地上也沒事的,如今卻生生碎成了幾塊,里頭的爽膚水流出來,在桌布上迅速漫開。
紅豆趕緊抽了紙巾去擦,過量粘膩的爽膚水沁過紙巾粘到指腹和指縫,她微微蹙起了眉頭。今天,諸事不宜!
她本來已經好努力去調適告白失敗的低氣壓,一直暗示自己這都不算什么,多大點事!可她比誰都清楚,看起來風平浪靜的她,實際上已經快壓不住心頭的負能量了,生氣,委屈,那些她本沒資格抱怨的焦躁情緒就因為這一瓶爽膚水的打翻,豁然,像風吹麥浪,像星火燎原,心頭火起,再按捺不住了。
紅豆越擦越心煩,一氣將玻璃碎片掃進垃圾桶里,這一桌子的狼藉像極了她自作多情的不堪一擊的單相思。
她“嗬”的一下趴在桌子上哭嚎了起來,引得另外三個起床進行時的室友紛紛不明所以地扭過頭來。
“安紅豆!又發(fā)什么瘋呢?”起初只是聽見嚎,正爬梯子下床的顧茜嚇了一跳,卻又很快醒過神來,紅豆一天天的,瘋瘋癲癲的,想起一出是一出,二倍速追個劇都不耽誤她吐槽和哭嚎的人,此刻又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
另外兩個——楊嵐和辛月也搖了搖頭,相視一笑。
可聽著聽著不對了,怎么還有抽泣聲?大過節(jié)的,這丫頭魔怔了吧?三個使了使眼色,迅速朝紅豆方向靠攏。
越靠近,紅豆的嗚咽聲就越清晰。
“紅豆,你怎么了?”顧茜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摩挲著紅豆的后背。
紅豆抬起頭來,卻哭得更大聲了,她一把抱住顧茜,伏在她的腰間,開始喊起來:“今天是什么倒霉日子!告白失敗也就算了,這可是我新買的水乳啊!我才剛開封的??!都還沒怎么用啊······”
雖然紅豆故意將抱怨和傷心的重點原因歸結為那一瓶失手打碎的水乳,但另外三個卻聽出味兒來。
“什么?什么時候的事?”嘣!什么爆炸消息?萬年不開花的鐵樹什么時候背著她們外頭有人了?而且,還告白失敗了?她們三個互相看看,三臉震驚。
“就剛剛。我的愛情走得太快,我還沒有說你好,它就已經說拜拜了。”紅豆苦笑著拿出她“瓊瑤式”詩歌朗誦的派頭,聲情并茂地自嘲著。
好像,這樣,說得這樣輕巧,就感覺,其實,也沒有那么難過。
“拜拜就拜拜,下一個更乖!”辛月馬上附和道,又遲疑了片刻,“方便透漏下細節(jié)嗎?到底怎么回事?”辛月一臉八卦地盯著紅豆,雖然知道現在很應該安慰她,但辛月實在太好奇了,而且,都不了解始末,就一通安慰,未免欠缺了幾分真誠。辛月如是想。
紅豆抬起蒙著一層水霧的眼睛掃過辛月、楊嵐、顧茜,看得出來,她們正極力抑制自己的好奇心。也好,紅豆現在正需要傾訴,便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將故事說完了。
她的故事很簡單。
她和大多數女孩一樣,也曾在父母學校三令五申不許戀愛的年紀炙熱而安靜地喜歡過一個男孩。那個男孩,是她的同桌,雖然只在文理分科前做過一年的同桌,卻也足夠他進駐她心里。像罌粟一樣,生根發(fā)芽,戒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