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照進房間時,布萊恩便翻身起床,關(guān)掉了還沒來得及響的鬧鐘。
事實上他昨天一晚上都沒睡著,腦中一直回想著昨天下午車庫里的畫面。
不論是對海倫娜還是對布萊恩,這一刺激實在是太大了。
“疫種”,來自于被病毒感染的生物……
盡管過去雖然也有人懷疑過它們與疫病之間的聯(lián)系,也只認為“疫種”是病毒的中間傳播者。
但事實證明,現(xiàn)實遠比想象中更瘋狂。即便是最有想象力的創(chuàng)造者,恐怕也難以將那些漆黑的、黏糊糊的、充滿暴力色彩的家伙與弱小的人類聯(lián)系起來吧。
這一驚人的發(fā)現(xiàn),堅定了布萊恩重拾之前目標的想法。
而海倫娜也在昨天晚上表示愿意向布萊恩提供任何幫助,包括帶他到過去亞當斯出診的地方——據(jù)說里面還存放著一些筆記和他亞當斯工作用的電腦。
也許她在知道了昨天實驗室里那只怪物的來源后,多多少少也猜到自己丈夫在死后的命運了吧。
據(jù)海倫娜所說,亞當斯在知道自己染病后,為了不禍及家人,僅僅留下了一張字條便離她們而去。
布萊恩難以想象沒能見到他最后一面的母女二人,當初究竟是懷著怎樣的心情與亞當斯訣別的。
死者已逝,唯有生者能夠負重前行。
告慰他們的最好辦法,便是活下去,找出真相!
“你會用槍嗎?”
吃完早餐,洗漱完畢的布萊恩與海倫娜來到了儲物室的長柜前。
他們決定今天早上就出發(fā)前往亞當斯的辦公室,找到那些筆記與資料。即便它們可能對布萊恩的目的毫無幫助,他也不愿意放棄任何一點希望。
至于貝蒂,讓她一個人留在家里也怕出什么意外?,F(xiàn)在還是早晨,陽光還很充足,只要乖乖待在車上就不用擔心遭到“疫種”的襲擊。
更何況要去的地方雖然人口較少、比較偏僻,但還算在相對安全的區(qū)域內(nèi)。
“當然,戰(zhàn)爭時我曾經(jīng)是預(yù)備役軍官團的一員。”
海倫娜眼神堅定地看著布萊恩,表現(xiàn)出了某種異樣的戰(zhàn)斗欲望。似乎是在警告他,要是敢把她和貝蒂丟在家里就要他好看。
這讓布萊恩有些好笑,他可沒想著自己一個人偷跑。更何況他還需要海倫娜給他帶路,而且多個人還能幫忙分擔一些重量。
就連海倫娜都不知道,亞當斯做了這么多年醫(yī)生和研究員,究竟會有多少筆記。
總不可能當場一本本地讀吧。
“嘩”地一聲,布萊恩拉開了長柜的門。
出現(xiàn)在眼前的赫然是滿滿一柜子槍械與彈藥。
無論是突擊步槍、卡賓槍、霰彈槍,還是近距離使用的手槍和沖鋒槍,都一應(yīng)俱全。
海倫娜不禁有些懷疑布萊恩以前到底是干嘛的,畢竟一般人要自保只需要備那么幾支趁手的就行了。
而他這里則像是一座微型的軍火庫。這還只是其中一一部分,要知道這整座儲物房里最不缺的就是柜子。
布萊恩則是從中挑出了兩支比較常用的手槍,將其中比較小、型號適合女士持握的那支遞給了海倫娜。
然后他自己有從柜子里挑了一桿順手的霰彈槍,拿上一盒子彈與子彈帶。
這次要去的地方和以往布萊恩的搜索原則不同,不是位于空曠地帶的遠距離作戰(zhàn),而是在狹窄樓道之中。
若是使用布萊恩一直帶著的那桿來復(fù)槍,槍管太長,一來容易對行動造成阻礙,二來在狹小的區(qū)域內(nèi)更容易被貼近,而難以擊中目標。
“那是什么?”
海倫娜一邊將手槍塞到肋間的槍套中,一邊用下巴向柜子里指道。
順著她示意的方向看去,一個銀白色的小金屬箱子正靜靜地躺在儲物柜的深處。放在那些涂著漆黑槍油的武器之中,那道暗沉的銀白倒顯得有些突兀了。
布萊恩一時間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拉上柜門。
就在海倫娜以為他不想回答自己時,布萊恩開口了。
“那是,老戰(zhàn)友了……”
……
時間接近中午,繞著所謂“安全區(qū)”邊緣走了快半圈的克里斯蒂安決定休息一會,他在路旁的一條長凳上坐了下來。
這是一路上他看到為數(shù)不多還算完整的長凳——至少它座位上的木板還沒有腐爛到無法承受一個人重量的程度。
他從背包里掏出一小塊壓縮餅干,用手掰著,就著清水水細細地吃了起來。
不是他想優(yōu)雅,而是這塊餅干太硬了,用牙咬的話恐怕會將門牙磕斷。
作為軍用物資,對味道和口感的追求從來不是放在第一位的。能否在最小的體積容納最高的能量,才是評價一樣行軍軍糧是否優(yōu)秀的標準。
至于昨天他在那所謂集市里換的“硬幣”,只是為了必要時交易情報所用。
畢竟他這幾年一直待在海里,好不容易上一次岸還是在異國,還是為了執(zhí)行搜集情報的任務(wù)。
不過讓他驚訝的是,本以為像紐約這樣人口密度極高的城市在病毒的沖擊下會完全變成一座死城,為此他還特地向指揮部要到了一批高能武器和當?shù)匚淦鲙斓牡貓D資料。
但他沒想到,紐約城中居然還有好幾個聚居區(qū),而且就他自己看來規(guī)模還不小。
很難想象他們究竟是用什么方法規(guī)避感染高致死率病毒以及之后的變異,也許這與他這次來找的那個實驗室,以及那名十幾年來不斷對外輸出情報的研究員有關(guān)吧。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讓克里斯蒂安失望的是硬幣并沒有幫助他買到什么有用的情報,他甚至無法在集市外找到花硬幣的地方。以至于昨天口袋里有幾顆硬幣,今天還是剩幾顆……
“或許,是時候?qū)|西回收了?”
克里斯蒂安按下了手表側(cè)方的按鈕,原本只有指針的普通表盤亮起了光芒,赫然是如同聲吶般的探測設(shè)備。
表盤顯示器上,以克里斯蒂安的位置為中心,一道紅色箭頭指出了標識物品的方向與距離。
那塊集成芯片,本身就是一個微型的信號發(fā)射器。
雖然當初克里斯蒂安得到它也只不過是機緣巧合,但芯片本身的價值與重要性是無可置疑的。
盡管還沒找到適合的裝置,芯片還發(fā)揮不出它應(yīng)有的作用,克里斯蒂安也不會輕易地放棄這早已停產(chǎn)的精密部件。
以人類當前的技術(shù)和工業(yè)水平,這種芯片也實在是用一塊少一塊了。
隨著信號的逐步鎖定,表盤上的紅色箭頭變得越來越鮮艷。直到最后,手表開始快速地振動起來。
“找到你了?!?p> ……
此時此刻,布萊恩一行人早已到達了目的地,并進行逐步的搜索。
海倫娜說的確實不錯,這個地方基本可以說是人跡罕至,至少這一路上布萊恩并沒有透過車窗看到任何行人。
車輪緩緩?fù)O拢粔K讓貝蒂和海倫娜感到熟悉的招牌出現(xiàn)在眼前。
一樓的門面實際上就是亞當斯的診所了,而辦公室則是在二樓。
雖然可以一樓門面中確實有通向二樓辦公室的樓梯,但自從亞當斯染病身亡后,大門便被控制方封鎖起來。
捆在門把手上的黃色封鎖條和粗大的鐵鏈依舊提醒著周遭居民此處是疫區(qū)。
饒是布萊恩也不愿意強行打破玻璃門,要是弄出來聲響太大被控制方認為是意圖打劫的暴徒就不好了。
大部分時候,掌權(quán)者在控制秩序之后最先處置的便往往是這些給自己通知區(qū)域帶來混亂的家伙。
事實上,眼前的這棟灰色民居已經(jīng)相當接近集市控制方劃定的安全線邊緣,稱它為秩序的灰色邊緣恐怕也沒有問題,布萊恩也不知道當初亞當斯到底為什么選擇此處作為診所和辦公室。
但布萊恩相信,不論什么時候,謹慎一點都是沒錯的。
布萊恩和海倫娜二人從居民樓側(cè)面的一道鐵門進入了樓梯間。而貝蒂和閃電,則被留在了車上,乖乖等他們回來。
跨過那道如同分割光與暗邊界的小門后,二人的視野便立馬變得昏暗起來。
沒有了城市電路網(wǎng)的供能,樓道中的燈泡已經(jīng)完全失效,這往往是“疫種”最喜歡的環(huán)境。
他們只能先站在門外陽光的庇護下,打起手電筒,照遍了面前樓梯間的每一個角落,以確認接下來邁出的那一步不會將自己送進深淵之中。
“清空。”
被捆在霰彈槍上的手電筒光線隨著槍口而移動。
在確認了樓梯間角落中除了蜘蛛網(wǎng)和雜物外沒有任何可疑黑色粘液后,布萊恩又迅速將視野轉(zhuǎn)向了面前的樓梯頂端。
除了正對著樓梯的消防用具外,只有貼著老舊瓷磚的墻壁了。
“一樓安全?!?p> 他平常在廢墟之中也是這樣探索的?沒想到除了沉默寡言和對貝蒂發(fā)自內(nèi)心的愛護外,他還有這樣一個形象。
海倫娜看著據(jù)槍認真搜索著的布萊恩,一下子卻忘記了跟隨他的腳步一同上前。
察覺到海倫娜的手電光線還是照著那個角落沒動過,布萊恩疑惑地回頭看了她一眼。
只見她臉色微紅,又亦步亦趨地來到了布萊恩身后,將手電光打到階梯之上。
……
“所以,這些就是全部了吧?!?p> 看著塞得滿滿當當一背包的筆記本,還有那塊積滿了灰塵的電腦硬盤,布萊恩問道。
二人在走過二樓那條到處飄著灰塵和蛛絲的長樓道后,終于進入了最末端的這道門,來到亞當斯生前所在的辦公室中。
盡管樓道之中幾乎接收不到外界的光線,兩人卻出乎意料地沒有遭到任何想象中的襲擊。
只能說也許這棟樓還沒有被“疫種”所侵襲吧。
由于居民樓已經(jīng)斷電,所以布萊恩并沒能當場察看電腦中是否存著什么資料,于是只能將硬盤整個拆下來,帶回家后再慢慢研究。
不過在拆卸硬盤時,布萊恩發(fā)現(xiàn)了一件令他疑惑的事。
按理說亞當斯搬來此處辦公,已經(jīng)是病毒爆發(fā)幾年后的事情了。
可是他的電腦機箱上除了顯示器和電源線外,竟然還插著一條網(wǎng)線。
要知道,這是一個連發(fā)送無線電信號都不允許的時代,互聯(lián)網(wǎng)主機也早就停擺了。
如果說是局域網(wǎng)的話,這條網(wǎng)線另一端所連接的,又是誰?
這個問題也許可以在硬盤的記錄中找到答案。
海倫娜拉了拉地板上一扇小門的把手,發(fā)現(xiàn)并沒有被鎖上。
“這邊的梯子是直接通往下面診所的,要不我們從這里下去?”
布萊恩沉吟片刻,拒絕了她的提議。
“就算是診所內(nèi)部,我們也沒辦法打開正面的大門,除非用槍將玻璃打破。但這樣一來我們剛剛也沒必要從樓道方向過來了。所以,還是原路返回吧。來,幫我一把,你背這一袋?!?p> 兩人說話間便一人一個背包,走出了辦公室。
海倫娜還有些不舍地回頭看著,仿佛是要將整個房間的布局印入腦海之中。
借著門旁走廊盡頭的窗口中透入的陽光,她似乎又回想起了數(shù)年前的某一天。
她還記得當初與亞當斯兩人剛剛挑選此處作為辦公室的時候……
“怎么了?快點回去吧,別讓貝蒂和閃電等太久了?!?p> 察覺到海倫娜的落后,布萊恩再次回頭提醒道。
“噢,噢……我只是,隨手關(guān)門。不過貝蒂可不會覺得無聊,她和閃電玩得可開心了,閃電也很喜歡她?!?p> 一想到這段時間越來越熟稔的獵犬與小人兒,布萊恩也是會心一笑。
正當他想繼續(xù)催促海倫娜時,一陣巨響打斷了他的話頭,順便將他與海倫娜徹底分割到樓道的兩側(cè)。
樓道中間靠后側(cè)的一道鐵門被巨力狠狠地轟了出來,變形著砸到墻上后橫亙在兩人之間。
四散飛濺的墻壁碎片讓布萊恩和海倫娜下意識地護住了眼睛。
而他心里現(xiàn)在的想法只有一個:被騙了!
那些家伙分明是想將他們放進來再殺!
一直以來都是與“疫種”正面對抗的布萊恩已經(jīng)下意識地忽略了它們也擁有極高智慧的事實。
漆黑瘦長的帶刺身影,流動著從破損的門框中走出,站在樓道當中,將兩人攔在兩側(cè)。
“快從辦公室的門下去!”
布萊恩只來得及對海倫娜大吼道,隨后一陣巨力帶著獵獵風聲襲向了他。
匆忙間他只下意識地將用背帶掛在腰間的霰彈槍提到胸前。
“砰!”
劇痛仿佛要貫透布萊恩的胸口,狠狠地將他砸到了樓道墻上。
若非背后還背著一個裝滿紙張的大背包,他現(xiàn)在的下場恐怕不會比那扇有著同樣命運的門好多少。
布萊恩勉力睜開眼,看向手上的霰彈槍——鋼鐵沖壓而成的槍身此時已彎曲成了一條弧線,別說射擊了,眼看著連當做燒火棍都已經(jīng)欠奉。
他知道,它們在確認獵物死亡之前是不會輕易罷休的。
他必須盡快地脫離,又或者……
他松開胸前的霰彈槍,將手從背包背帶中抽出,摸向了腰間的手槍。
“誒?剛才一拳難道還把我腦袋給打暈了?怎么會……”
此時布萊恩眼中看到的,是漆黑的影子正向他緩緩走來,但不僅僅是一頭……
兩頭,三頭,布萊恩勉力扭了扭脖子,看到了通往三樓的階梯上同樣出現(xiàn)了渾身布滿尖刺的黑色家伙。
它們并不急著將布萊恩殺死,只是保持距離觀察著,緩緩靠近著,想將他圍起來一般。
布萊恩有些暈眩,他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
三十秒?亦或是三分鐘?
總之獵食者們?yōu)樗舫隽俗銐虻臅r間清醒,好讓布萊恩清楚地目睹自己的死亡。
彷如處決。
“呵……怎么會,讓你們得逞!”
“咔”的一下,布萊恩抓緊了手槍的握把,在抽出的瞬間連帶著放下保險。
無需瞄準,只是連開兩槍!
眼前從門框中走來的,距離布萊恩最近的那頭“疫種”被打得連連后退。布萊恩也顧不上確認是否擊中要害,只是迅速地脫下背包,不顧肢體如同斷裂般的疼痛,拿著手槍向一樓階梯方向沖過去。
此時此刻,唯有拉開距離,才能帶來一線生機!
他聽見了身后如同野獸般的怒吼。
他知道,這是攻擊的前奏!
憑借豐富的經(jīng)驗,布萊恩一個閃身,矮下身子讓出了半個身位。
昏暗的光線中,他能感受到那長滿尖刺的長臂帶著萬鈞之力險險擦著自己的頭皮劃過,狠狠地砸中了布萊恩身后的消防物品柜。
玻璃的破碎聲讓他一陣后怕,若非閃躲及時,恐怕布萊恩的腦袋此時已經(jīng)粉碎著與脖子分離了。
但長久以來游走于生死之間的布萊恩又怎么會被恐懼支配呢?
只見他快速地抬起槍口,指向眼前的黑影。
“就是現(xiàn)在!”
扣下扳機!
“砰”地一聲。
子彈的確穿透了“疫種”的身體,但令布萊恩沒想到的是,右臂的骨折讓他無法再承受子彈擊發(fā)時的沖擊力。
在子彈出膛的那一刻,槍口方向偏開了……
黑色的血液噴濺著,卻是那揮出的長臂中了槍。
它借著子彈帶來的沖擊力,縮回了那揮出的肩膀,另一只手轉(zhuǎn)而借力一拍。布萊恩只覺得手腕一陣刺痛,手槍已經(jīng)離開了自己的掌握。
“呵……沒想到,會在今天。難道這就是知道真相的代價嗎?倒也不錯……”
正當布萊恩認命般想要閉上眼睛時,另一聲熟悉的怒吼將他拉回了現(xiàn)實。
“閃電?!”
獵犬從階梯上飛奔躍起,死死咬住了那條黑色的長臂,無論它在半空中被如何甩著,牙齒幾乎脫落,被尖刺扎的嘴角鮮血直流,獵犬也絕不松口。
這是猛獸的對決!
對閃電而言,主人的生命即是它的尊嚴!
它不容許任何家伙,在自己面前,在此時此刻挑戰(zhàn)它的尊嚴。
不論對手是怎樣強大的生物,它都要較量一番!
布萊恩猛地回過神來,他沒有浪費閃電為他爭取的寶貴時間。用左手支撐著站起身來,拿起了面前破碎玻璃柜中的消防斧。
“嗚……”
當布萊恩握緊了手中的木柄時,身后的勝負也已分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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