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日,它依舊趴在童生家的院墻上,它本是不需要吃東西的,卻感到餓了,它覺得自己該離開了可是又舍不得走。
它想,或許自己可以一直這么默默無聞的在遠(yuǎn)處凝望著他,不去打擾他的美,以虔誠之心拜讀。
可又想,自己若真的想要回去便是了,以自己的身份能力,他照樣還得供著自己,可它不愿意在他身上強(qiáng)加些什么……
第七日,它決心要待在清瀾鎮(zhèn),到底還是舍不得它的美人兒??删驮谶@個時候屋里冒出滾滾的濃煙,那男孩兒被父母從屋子里丟了出去,大火已經(jīng)漫延將整個屋子吞噬,它突然感覺身體一輕,被男孩兒抱了起來。
等到了霓裳閣童生敲開門后灰頭土臉的抱著雪白的貓兒,許是吸了煙嗓子沙啞。
“這是你們東家的貓不?”
是你們東家的貓不?
是霽的貓不?
它是霽的?
掌柜去請東家,童生抱著它瑟瑟縮縮的站在廊子里,它忽然有些害怕想要逃走,倘若霽來了那便說明在男人心里它是屬于他的貓兒。
可若是霽不來呢?
在它心里,霽是他的美人兒,而在霽的心里,白貓是自己的爺……
它聞到空氣中有一股子甜甜的血腥氣,瞳孔一下子豎了起來,那是霽身上特有的香氣,那血……
病態(tài)的美人兒大步走向前,那一刻,那雙泛著紫色華光的眼眸中除了它再沒有任何東西。它被霽涼涼的手舉了起來,朱紅的唇觸碰到它的鼻尖,隨后下移覆蓋在它的唇上,軟軟的,涼涼的,還有甜甜的香味。
它跳上霽的肩頭,這肩頭上盡是他勾人的香味,它喜歡坐在他的肩膀上,去看戲,聽說書。
它看到屋里那柄寶劍脫離劍鞘掉在地上,閃著寒光的刃上還有殷紅的血跡,看到霽的脖子開了一道很深的口子,肉皮翻來血液還在緩緩的流淌。他卻對著自己莞爾一笑,用手蹭了蹭傷口,卻讓血流的更多了。
它只當(dāng)是他毫無情緒,卻不知在那清冷的表情下已經(jīng)有了一顆求死的心。
所以它告訴他說:“留著你的耗子命等爺哪日心情不好再吃?!?p> 他的霽不能死,除了被自己吃掉以外再不許任何人以任何方式收割他的生命,包括霽自己。
它是喜歡看霽笑的,雪白,朱紅,皓紫,幾種顏色在他身上搭配得無比完美。
它告訴他不許隨便笑。心中卻想著。
「你難道就不知道自己笑起來有多美嗎?該死!明明是個男人,沒來由的風(fēng)情萬種?!?p> 它喜歡他的笑,喜歡他的銀發(fā),喜歡他的紫瞳,喜歡他身上甜甜的香氣,喜歡他病態(tài)的美,喜歡他那個蜻蜓點(diǎn)水的吻……
霽在害怕,霄在焦躁。
因為兩人都知道,他們總有一天會分開,終究兩人還是兩個不同軌跡的人,牽絆的太久等到分別的時候就會舍不得,羈絆,便是如此產(chǎn)生的。
霄可以不再執(zhí)著于找主子,可他日主子回歸上界的時候它是一定要回去的,哪怕它不去找,若是機(jī)緣巧合之下碰上了,它還是會放棄霽而離開的,這是它的宿命。
人一旦有了期待,心里就開始忽明忽暗。
一個怕對方離開,便拼了命的對它好,將自己的一切都奉獻(xiàn)出去。
一個怕離開對方時舍不得,便狠著心拒絕對方所有的善意,不斷地將人從自己的身邊推開。
越是親近分別的時候就越是痛苦,可是一個付出不被接受,一個違心將所愛推遠(yuǎn),十年,互相折磨。
明明他們在一起相處近百年才明白了對對方的那份愛意,可是誰都沒有說出來,誰都是小心翼翼,誰都是在折磨自己。
然而,他們對彼此那份感情,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全都轉(zhuǎn)移在了童生身上。兩人待童生就如同是自己的小輩,那是真真切切的疼愛,也是實實在在的利用。
兩人把對彼此所有的關(guān)心和愛都通過童生體現(xiàn)出來,具體體現(xiàn)在他們表面上關(guān)心童生卻從不親自對童生說而是對彼此說,借著童生聚在一起。
“明兒可是有雨,要叮囑童生不要把衣服拿出去擺。”
房間內(nèi)霽一個人自言自語,眼睛卻偷偷去看那雪白的貓兒。
「明日有雨,爺便不要出去曬太陽了?!?p> 就連那味龍須草也是為童生準(zhǔn)備的,霽與霄都有心借著他關(guān)心彼此,所以兩人決定讓童生活的久一點(diǎn)。作為一個不能修靈的普通凡人,唯一的法子便是用藥,將龍須草和著其他幾味名貴藥材一起熬制,只聞那藥烹煮的香氣便有延年益壽強(qiáng)身健體的功效。
一切的變故,要從那封信開始說起,有了龍須草的下落便決定明日動身,時間不等人,說是讓童生去雇馬車,實際上霽夜里早就知會黑鼠變了幾匹黑馬半路上襯著童生睡的時候便加快速度前往仙家城。
仙家城,人杰地靈的好地方,霽與霄之間的關(guān)系卻越來越冷淡,霽仍然是將自己的心系在白貓身上,只不過他很少笑了。而霄,原本只是怕分離是太過于不舍,卻不想自己所做的一切傷了所愛之人的心。
霄有時候會在心中痛罵自己,你不是常說霽是你的美人兒嗎?你難道沒有注意到他很久都沒有笑了嗎?為什么要破壞那份安靜,為什么要惹他傷心?!
它夜里自責(zé)悔恨,白日里卻依然對霽愛答不理甚至冷語相向。它有時候特別想,如果自己說那些狠話的時候,霽哭了該多好???
那樣,它定然會心疼,定然會不顧一切地陪在他身邊。哪怕,它愛的美人兒是個鼠精,是個男人,哪怕他們永遠(yuǎn)無法真正以戀人之名并肩站立,可是在他們漫長的生命中與他為伴它就已經(jīng)心滿意足了。
可是,事與愿違,霽從來沒有哭過,也沒有因為它對他惡劣的態(tài)度而想過離開。
霄知道這一天早晚會來,可沒想過有這么快,當(dāng)那熟悉的話在耳畔響起的時候,它到底還是離開了他的美人兒,或許,他不配稱霽為自己的……
它看見霽的皮膚頭發(fā)與眼睛都變得與普通人無異的時候。才突然意識到,自己是真的愛上了霽,并不是因為他的那些特征,并不是因為他是一個美人兒。其實,它離開的時候真的好想告訴他。
“其實,你不擦粉的時候也很好看,我,心悅你。”
哪怕他不擦粉,單是那紫色的皮膚它也覺得自己的霽是世間最美的美人。
霽,我心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