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俟淳老早就給遠(yuǎn)在青屏山的朔青長老送了信告訴他自己要定親的事,雖然說這么多年萬俟夫婦對自己如同親生,自然有資格敲定他們兩人的婚事。
而且兩人也不會虧待萬俟淳,一份嫁妝一份彩禮全都自己一家出了。
要是以前萬俟淳自然就是這么過去了,可她如今知道自己在世上還有親人,自然是想著能得到親人的見證。
再說朔青,這兩年他沒有再像以前那樣閉關(guān),為的就是三不五時(shí)與自己的外甥女互通書信。
當(dāng)他得知萬俟淳要與飄渺仙宗宗主萬俟辰懷成親時(shí)整個人激動的都要跳起來了,當(dāng)即便把自己的洞府翻了個底兒朝天。
找來找去才選了那么幾樣滿意的東西準(zhǔn)備帶過去給萬俟淳做填妝。
沒有人知道,除了朔青外還有一人遠(yuǎn)在天邊卻在聽到這消息后萬分激動,壓不住長輩的沉穩(wěn)喜悅之情難以抑制。
邊界以外的魔域峰。
俞子沁這兩年也偶爾同萬俟淳通信,只不過萬俟淳并沒有告訴他自己的定親對象是誰,也是怕引起事端。
他收到信后的第一時(shí)間就執(zhí)筆回信一封,派人快馬加急送到萬俟淳指定的聯(lián)絡(luò)點(diǎn)。
像俞子沁這般“不淡定”的人不止他一個。
仙家城的習(xí)俗,吉時(shí)是在晚上,早上也會接待來賓,但是真正的典禮是在晚上。
整個飄渺仙宗都是一派喜慶的模樣,這一天飄渺仙宗對外開放,不論是普通的仙家城百姓還是各門派的弟子驗(yàn)明身份后都可以進(jìn)入仙宗,不過也只局限在劍宗峰就是了。
整個仙宗忙的不可開交,就連六歲了的萬俟嵐瑜都提著小竹筐給賓客發(fā)糖。
可萬俟淳卻躲在深林院陋室的房頂上偷懶,兩只腳丫子晃晃悠悠,瞧著那漫山遍野的紅色嘴邊噙著笑容。
忽然她感覺到有人朝著自己這邊走來,低頭去看,只看到一個月白色長袍,滿頭銀絲的老者朝著自己的方向走來。
一邊走還一邊朝自己招手。
“不知道長是何人?”
萬俟淳從房頂上跳下去,看著這個完全不認(rèn)識的老者禮貌問道。
“老夫不過是個云游的道人,聽聞仙宗有喜事特來祝賀?!?p> “既然是祝賀,那就請道長去劍宗峰,典禮要晚上才開始?!?p> 所有的人都是去劍宗峰,這人怎么來了深林院,而且好像還是特意來找我一樣?
誰知老者對著她擺了擺手。
“老夫并沒有參加典禮過多停留的想法,不過是想為新人填妝罷了?!?p> 說著老者就從袖子里掏出一對精致的水晶耳墜,透明的晶石將單調(diào)的陽光折射出五彩的顏色。
老者將耳墜放在石桌上似乎并不在意萬俟淳是否手下轉(zhuǎn)身就要走。
小姑娘追了出去,伸出一只手去拉道人蒙了灰塵的袍子。
“可還有事?”
萬俟淳如今也是十六歲的年紀(jì)個子長了不少,可即便如此她也只勉強(qiáng)到老者的胸口之下。
“道長你不記得我?”
“老夫不曾見過?!?p> 萬俟淳也不生氣,從袖子里掏出一錠銀子放在老者手上。
“淳兒有惑,道長可否解答?”
老者瞇了瞇眼睛,一轉(zhuǎn)手銀子便消失不見,又拉起萬俟淳的手蹲下了身子。
“請講?!?p> “你有個名字叫鳩子癲,是也不是?”
“是。”
“那你可記得我?”
“記得。”
“那你方才怎的要裝不認(rèn)識我?”
“……”
萬俟淳見他不回答,也不追問,因著她自己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鳩子癲?!?p> “嗯?”
鳩子癲聽著萬俟淳的聲音有了變化,不似方才那般脆生生的反而有了三分綿軟。
“你是我?guī)煾福且膊皇???p> 鳩子癲,或者說顧思耋就那么看著萬俟淳認(rèn)真的桃花眼,萬俟淳也就那么看著顧思耋笑意盈盈的鳳眸。
對視良久。
最后,老者輕笑出聲。
“是?!?p> “那在葵丘的時(shí)候……”
“嗯?!?p> 他可不是云游至葵丘,只是聽聞自己的小徒兒在此歷練專程跑過來看看她……
現(xiàn)下也不是云游至此,而是聽聞他的小徒兒要定親才特意下界來看她……
“你原是打算要走的對嗎?”
“嗯?!?p> 要走了,所以最后再來看一看自己么……
“去哪里?”
“你知道的?!?p> 顧思耋原本應(yīng)該在深林院等待歷劫飛升,可是沒有等到雷劫顧思耋也消失不見,仙宗對外說顧思耋已經(jīng)飛升,可事實(shí)上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而在葵丘還有此時(shí)她能見到顧思耋只能說明,這人真的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飛升成功了。
如今,應(yīng)當(dāng)是仙人了。
仙人,自然不能隨意停留在下界,所以在葵丘時(shí)的鳩子癲化成泡沫消失了,而如今,連留下來參加晚上的典禮都等不到。
她還記得葵丘的鳩子癲在氣旋中將自己護(hù)在懷里的樣子,甚至這兩年來時(shí)常夢到那一天。
夢到他對自己如同父親般可靠安心的溫柔,夢到他時(shí)不時(shí)語出驚人為老不尊,夢到他變成泡沫那綢帶的另一端變的空空蕩蕩的時(shí)候自己心碎的聲音。
“師父別走?!?p> 萬俟淳拉著顧思耋的袍子不肯松手。
“不走,你便只能再一次看為師變成泡沫?!?p> “那也是陽光下最美的泡沫?!?p> “好吧,為師最多只能停留辦個事阿里?!?p> 原來當(dāng)初顧思耋覺得自己飛升的可能性不大,很有可能會被雷劫劈死,于是便來了一招金蟬脫殼去瞞天道的眼睛。
他在進(jìn)深林院閉關(guān)的時(shí)候抽出了自己的一縷魂魄,但他并不是以這一縷殘魂做保險(xiǎn),而是反其道而為之。
他只在肉身中留了一縷魂魄,而本體主魂卻成了沒有肉身的“孤魂野鬼”。
因?yàn)闅埢陿O度虛弱肉身體在沒有熬到雷劫的時(shí)候就已經(jīng)死了,因?yàn)榻Y(jié)界除了被雷劫劈以外沒有打開的方式所以他的肉身早就在屋子里變?yōu)辄S土。
而那肉身體的死亡也是由顧思耋遠(yuǎn)程控制,正是在雷劫快點(diǎn)來的時(shí)候,第一道雷劈下來還沒有劈開結(jié)界肉身體就死了。
可是認(rèn)真來說雷劫是來過的,而最后的結(jié)果是顧思耋只失去了肉身而靈魂還比較完整的存在。
于是天道便判定顧思耋歷劫成功,便成功飛升成仙。
“這正是因?yàn)闉閹煕]有肉身體所以不能在下界逗留太久,上次鳩子癲已經(jīng)是極限?!?p> 也正是因?yàn)樗闪讼?,才知道那些不為凡人所知的事,才知道,他這兩個徒兒的事,他不能插手。
萬俟淳坐在房頂上,雙手上舉,指尖的泡沫眷戀的飄散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