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萌生

　　卻說這邊岳凜回了府，見府中上下神色凝重，便問白荷是為何故。

　　白荷見岳凜回來了，連忙把岳流光大鬧侯府的經(jīng)過說了，一直講到顧菟被岳熙的傳令官帶走。

　　“顧姑娘還當著所有人的面，說您親手給她換了藥，又對她十分溫柔，她早已芳心暗許。侯爺若是無意，便留她在大王那里罷，也省去不少麻煩……”白荷試探道。她到底對顧菟放不下心來，倘若因此事顧菟今后便留在了越王眼皮子底下，那么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她沒有留意到岳凜越發(fā)冰冷的神色。

　　“若是侯府里的人皆可隨意來去，那我這個侯爺不當也罷?！痹绖C面色陰沉，拂袖而去。

　　“侯爺……”白荷不知自己說錯了什么。

　　宋嬤嬤拉拉白荷的手：“姑娘，不該說的話，咱們做下人的還是少說一些。侯爺這番急著出去，定是去接顧姑娘了，這般情分，你再多說也是無益的?！?p>　　只說岳凜策馬到了王宮，又行至偏殿，禁衛(wèi)王謙回話說岳熙去了地牢，讓岳凜先在偏殿里頭候著。

　　“我等一刻鐘，遲了我便去找他?！痹绖C說。

　　王謙應(yīng)了聲，便派侍衛(wèi)前去地牢通報。

　　此刻的岳熙打了個噴嚏，他揉了揉鼻子，緊張地盯著顧菟和夜臨川相握的手。夜臨川被岳凜的心腹謝寧壓住一只臂膀，另一只手則被顧菟仔細地瞧著。

　　“阿兔，你可看出什么來了？此人來自何方？”

　　“我明白……阿兔從沒見過這般手相……待我再看看……”顧菟不急不慢地說道。

　　這時，一個侍衛(wèi)過來傳話，他附在岳熙耳邊說：“殿下，小侯爺說他只等您一刻鐘?！?p>　　岳熙知道岳凜的性子，他不禁焦急起來，催促道：“阿兔，你快些。”

　　顧菟又看了一會，慢慢道：“他既不像是北方人，也不像是南方人，既不是東方人，也不是西方人……”

　　夜臨川噗嗤一笑，眨了眨狹長的桃花眼：“那小妹妹看我像是什么人？”

　　顧菟扭頭看著岳熙：“他是個奇怪的人，好像從沒出生一樣?！?p>　　岳熙眼睛一亮：“你看出什么了？”

　　顧菟凝神看著夜臨川的手：“我得細細看過才行?！?p>　　岳熙心中焦躁，他不在，自然沒人能攔得了岳凜。他怕時間一到，岳凜便尋到地牢來，到時候倘若岳凜的擰巴性子犯了，非要問出夜臨川的底細，那便不是像糊弄顧菟那樣簡單了。

　　他還不能讓夜臨川死，起碼目前還不能。夜臨川就像一把鑰匙，有了這把鑰匙，他才能去解開心中的疑惑。他已發(fā)誓要追尋真相，因此絕不允許半分的差池。

　　于是岳凜說：“臨川，你不要言語，晚間我再給你送些酒來?！币娨古R川乖巧點了頭，他又囑咐顧菟仔細看著，自己一會就來接她，語畢便快步走出地牢。

　　“給我把門鎖好，待我回來?！痹牢踅o謝寧遞了眼色，又吩咐了門口的守衛(wèi)，便匆匆走了。

　　岳熙的身影剛剛消失，夜臨川便反手握緊顧菟的手，顧菟沒有準備，驚得一顫。

　　夜臨川緩緩垂下頭，在顧菟耳畔曖昧低語：“能握住帝陰的手，是臨川一生的榮幸?！?p>　　他曾以為，帝陰的化身或許會有千萬種不可言說的美，但不曾想過，她竟會是一個懵懂可愛的稚女。這種反差，讓夜臨川感到有些好笑。

　　“那，辛苦你了。”顧菟不習慣被靠得太近，她有些不自在地低下頭。

　　夜臨川心中有些微妙的感覺，他把頭沉得更深，埋在顧菟頸間：“妹妹，你可知為何樊先生與九重天選的人是我？”

　　“因為……”電光火石之間，夜臨川已經(jīng)翻轉(zhuǎn)被謝寧扣住的手腕，直取他的命門。待顧菟抬頭去看時，謝寧已經(jīng)口溢血沫倒在地上，而自己被夜臨川抱著瞬移到地牢的門口。

　　他又透過鐵柵一把扼碎守衛(wèi)的咽喉，“整個九重天，再沒有誰的體術(shù)能強過我?！蹦鞘绦l(wèi)還沒來得及鎖上牢門，就已經(jīng)鼓著眼睛死去了。

　　夜臨川扯下岳熙曾給他披的外衣，他光著上身，帶著漫不經(jīng)心的笑，懷抱著顧菟走出地牢，單手扼碎了一個又一個守衛(wèi)的咽喉。

　　“能抱著你，明知一會是要死的，也不畏懼那痛了。”夜臨川瞟了瞟一個倉皇逃走的身影，心知那應(yīng)是個忙著報信的侍衛(wèi)，于是安心地調(diào)笑起顧菟來。

　　顧菟垂下長睫：“對不起……”她之前并不知道身體受傷會有多痛，如今她知曉了，心中不免生出不忍。但她毫無辦法，夜臨川的死是計劃中的一環(huán)，是無法避免的。

　　夜臨川笑了：“沒人怪你，我都說了，這是我一生的榮幸，更何況，還有蘭離在……好了，現(xiàn)在我們隨便挑一個地方去尋戒律板，在我死前，撞撞運氣吧。妹妹說去哪里？”

　　“宗廟祠堂?！鳖欇苏f。

　　“好。”夜臨川抱著顧菟，沿著她所指的方向奔襲起來，此時的他終于有些喘息，“沒有仙力的身體，我到底還不是太習慣?！?p>　　“你已經(jīng)很好了。比他們都要好?！鳖欇苏f。

　　“妹妹，你這是希望我開心一些？我原以為帝陰是沒有情感的?！?p>　　“這副身體讓我有很多很多的情緒和感覺，有時我也不明白身體產(chǎn)生的反應(yīng)，但它就是發(fā)生了?！鳖欇擞行┛鄲?。

　　夜臨川聞言一笑，他伸手撫了撫顧菟的長發(fā)，指尖劃過她凝白的耳垂：“那么現(xiàn)在是什么感覺？”

　　“感覺被你摸了頭發(fā)和耳朵?！鳖欇苏J真答道。

　　夜臨川笑出聲來，低下頭看著顧菟，溫熱的鼻息撲在她的唇齒間：“現(xiàn)在又是什么感覺？”

　　顧菟想了想：“覺得臉有些熱，想避開?！?p>　　夜臨川微微一笑，抬起頭：“妹妹，我們到了。”

　　顧菟抬起頭，見已經(jīng)到了祠堂門口，幾個守衛(wèi)見到夜臨川，立刻大聲喝責叫他站住。

　　夜臨川把顧菟放下，又往身后一推，便赤手和幾個侍衛(wèi)斗在了一起。這番打斗就不像是先前那般輕松了，夜臨川雖結(jié)果了這七八名守衛(wèi)的性命，但身上已經(jīng)被劃了幾道劍痕，顧菟連忙過去扶住他。

　　“進去吧?！币古R川道。他一手搭在顧菟肩上，一手捂著腹部的傷口。

　　二人進了祠堂，先繞著刻寫祖訓的鎮(zhèn)石走了走，又看了看左右排位，最后搜了搜陳列歷代先王傳記的內(nèi)室——結(jié)果一無所獲。

　　“真遺憾，我們賭錯了?！币古R川不以為意地靠著祖訓鎮(zhèn)石坐下，他已經(jīng)無力再站起來，卻又不想在顧菟面前太過丟臉，便裝出一副輕松隨意的樣子。

　　“夜臨川?！鳖欇私辜钡販愡^來，“你是不是很痛……”

　　“是?！币古R川嗓音慵懶，“所以我要歇一會。妹妹，你到我身邊來，他們快要到了?！?p>　　顧菟聞言便挨著他坐下，誰料夜臨川一把拖住她，讓她坐在自己的膝上，一只手輕輕搭上她的脖頸，不自覺地摩挲著。

　　于是岳熙和岳凜進來時便看到了這一幕，容貌恍若仙人的男人背靠鎮(zhèn)石而坐，上身不著寸縷，血跡斑駁，卻美得好像白玉紅絳的雕塑。他的頭無力地垂在少女胸口，一只手緊緊握在少女脆弱的脖頸上，鮮血順著他的手指滴滴答答，污了少女的衣襟。少女則嬌弱癱軟在他的懷里，雙目微闔。二人像是構(gòu)成了一副畫卷，危險中透著幾分曖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