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便是春日宴。
????????陳氏將地址選在了鳳和山上。
這里有流觴曲水,艷艷荷花,景色優(yōu)美,微風(fēng)怡人。
???????更重要的是,鳳和山坡度不大,爬起來不需太多的人力物力,而且離城中很近,如果是乘馬車,只需一個(gè)時(shí)辰便到了。
因此,從很久之前,鳳和山便是春日宴的絕佳場所,也讓很多人驀然回首,找到了自己的姻緣。
經(jīng)過一年又一年的修善,這里有輕便簡裝的木屋,也有乘涼避雨的涼亭。
這就是個(gè)復(fù)古型豪華度假村啊,阮嬌暗道。
她掀開車簾,一雙好奇的眸子水靈靈地眨著,山間美景,蟬鳥和鳴,盡收眼底。
來這宴會的,都是些未嫁娶的小郎君和小娘子,男的聚在一塊,下下棋,論論詩,女的拉著小手,彈彈琴,聊聊心。
阮嬌最討厭文縐縐的東西,要不是可以騎馬,四頭驢拉著她,她都不肯來。
她身后的蘇遲,乖乖巧巧地坐在腳榻,目光清涼如水,落在廂內(nèi)搖搖晃晃的穗子上。
他不想低頭看腳上的繡花鞋。
以前他雖然扮過女裝,卻從來沒換過女鞋。
可今早,阮嬌那廝,拿著她的繡花鞋,對他溫溫柔柔一笑,儼然是披著紫薇外殼的容嬤嬤,好心勸著他,“那里人多,被認(rèn)出就不好了?!?p> 蘇遲乖巧地搓了搓小手,半是祈求,半是試探地看她,壓低了聲音,商量道,“我可以小心點(diǎn)?!?p> “好啊,”阮嬌將話說的綿綿軟軟,露出一個(gè)綿里藏針的笑來,“那我就在宴會上給你找個(gè)夫家,看你嫁過去——”
她眨巴了三下眼,又在蘇遲的臉上抹了一層面脂,笑里藏刀,咬著后槽牙,“看你嫁過去,還能小心多久?!?p> 蘇遲一想起她早上的嘴臉,心里就莫名生出一團(tuán)火氣來。
真是強(qiáng)人所難。
他一個(gè)男兒,怎能總做女子打扮?
思及此,蘇遲那一雙清冽寒涼的眸子,便帶了幾絲冷意,嗖嗖嗖,如利劍般,射向了阮嬌。
????“蘇遲啊——”
阮嬌無聊地托著下巴,看著車外一幅幅溫和的春游圖,將頭發(fā)絲捻成一個(gè)個(gè)小卷。
蘇遲一嚇,立馬將目光收了回來,規(guī)規(guī)矩矩地看著身下的紅色地毯。
她總是喜歡這些艷麗的顏色。
阮嬌忽地回過頭來,眸中的婀娜垂柳,含羞荷花都換成了“其貌不揚(yáng)”的丫鬟蘇遲,她笑了一聲,說道,“沈慕卿得過會兒來,要不,本小姐先帶你領(lǐng)略一番林中景色?”
蘇遲的心里一松。
她剛剛應(yīng)該沒觸到自己的目光。
他只想讓她看到他乖巧溫潤的模樣。
于是,他抬起麋鹿般清澈的眸子,帶著一點(diǎn)無辜,聲音像是醞釀出的梅子酒,十分溫軟,“我都聽二小姐的?!?p> 阮嬌一聽,自然十分高興,她讓車夫停了車,又叫人牽來了小花。
小花是她的愛馬,通身雪白,只在額間有花瓣?duì)畹淖孛顙捎X得與她眉間的朱砂痣有些相似,心里喜歡,便磨了阮勁竹好些天,將小花歸為己有了。
此時(shí),小花歡快地打了幾個(gè)響鼻,在國公府這些日子,可是快把它給憋成一條瘋馬了。
它又沒法像二卓一樣,無聊的時(shí)候,能扒幾個(gè)狗洞玩玩。
再說,人家好不容易才做的洞,一爪子給人埋了,多缺德。
小花用一雙迫切渴望的目光將阮嬌給望著。
阮嬌先是給他捋了捋毛,隨即將蘇遲放入它的眼簾,給它做上了思想工作,“小花啊,你乖乖的,別鬧脾氣,讓這位姐姐騎一騎,好不好?”
小花同意地眨了眨眼,只要讓她在這山林遛一遛,別說個(gè)姐姐,大媽也行啊。
阮嬌見溝通如此順利,眼睛彎了起來,睫毛上像撒上了一層銀屑,也不與小花客氣了。
她左腳一踩腳蹬,干脆利落地上了馬,隨后,翹著嘴角,一揚(yáng)眉毛,向蘇遲遞過一雙手來,“抓住我?!?p> 蘇遲抓住了她的手,在腳蹬上靈巧地一借力,平穩(wěn)落在她的前面。
“走嘍!”阮嬌抓起韁繩,一掄鞭子,笑得又脆又甜,“爺帶你去溜溜!”
蘇遲:“…”怎么感覺哪哪都不對勁兒…
他還未來及多想,思路就被颯颯的風(fēng)裹挾而去,兩邊的樹木靈活地變動著,偶爾會遇見受了驚的山雞和野兔。
“蘇遲,抓緊!”阮嬌話音一落,韁繩已落到他的手中。
蘇遲這韁繩,接的是猝不及防,他手指抖了起來,一時(shí)沒了章法。
“你就當(dāng)它是個(gè)假的!”阮嬌在后面咯咯地笑著,她和小花這么多年了,就算沒人牽著,人家也是又颯又爽的白龍馬。
蘇遲手指一點(diǎn)點(diǎn),抓緊了韁繩。
阮嬌自小便擅長馬術(shù),此時(shí),她已經(jīng)完美地將蘇遲和馬背當(dāng)了她的大舞臺,時(shí)而雙腳勾住蘇遲的腰,頭與馬背平齊,時(shí)而凌空一翻,身子騰越而起,又平穩(wěn)落了回去。
蘇遲手心攥的泛白,他都快緊張的忘記自己姓甚名誰了,后面這廝還不老實(shí),像個(gè)活泥鰍。
馬背上鮮活的少女,很快吸引了一眾目光,小郎君們紛紛駐足,在一片綠葉中,搜尋那粉色胡服的身影。
“那是英國公府的二小姐吧!”
“如此勇氣,簡直讓男兒卻步啊?!?p> “她每次不是都穿紅衣的嗎!和身穿玄服的小王爺一起縱馬,可是絕配!”
“…”
人群里贊聲不絕,阮辰絞了絞帕子。
“本小王來了!”伴著噠噠的蹄聲,沈慕卿勾唇一笑,他猛地拍了下馬匹,馬蹄揚(yáng)起,濺落一行微塵。
“小王爺今年又是一身玄色!”
“若是二小姐也和去年一般,可就好了,今年一身淡粉,連找都不找!”
說話間,有幾個(gè)官家小姐開始若有若無地打量起阮辰來——
英國公府的大小姐速來淡雅,今日怎么如此高調(diào)顯眼?
女孩子家的心思最是敏感,她們眺望著遠(yuǎn)去的玄色颶風(fēng),又掃了一眼滿含失望的阮辰,心下早已了然。
“這臘梅再怎么著色,也不能搖身一變,成帶刺兒的玫瑰,嘖嘖嘖。”
“馬術(shù)呀是需要天分的,和穿什么可沒關(guān)系?!?p> 阮辰緊緊攥著衣角,那紅色亮眼的刺人,她還來不及反應(yīng),就被狠狠地剜了一下。
剜的她心口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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