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夜渡天河（四）

　　月光如水，灑向了這片人間。

　　四下的蟲鳴聲不斷，讓夜晚寂靜的武魂殿多了一份生氣。

　　鳳秋藏很快就找到了曹白鹿，這家伙果然跑到了太初所指的那個方向。

　　作為曹白鹿的契約蠱蟲，太初自然是能輕而易舉地感受到曹白鹿的位置方位。

　　此時的曹白鹿，正坐在某座高樓頂端，燒著一壺老黃酒，臉上盡是期待。

　　“喂！你跑了干什么？”鳳秋藏落在了樓頂，看著眼前的曹白鹿，詢問道。

　　“你追來干什么啊。。。要是又被老師抓到該怎么辦？武魂殿的宵禁對你來說都是擺設(shè)嘛？”曹白鹿向著黃酒壺底下的柴火堆里添了一把柴火，說道。

　　“你還好意思說我？”鳳秋藏白了曹白鹿一眼，可惜專注溫黃酒的曹白鹿注定是無法看見那一眼的風(fēng)情萬種了。

　　鳳秋藏朝著曹白鹿走了過來，撩住了自己的那精致的小裙子，坐在了曹白鹿的身旁：“講故事。”

　　“又來？”曹白鹿哭笑不得地說道，“你怎么也這么喜歡聽故事啊？都這么大人了有什么故事好聽的？”

　　“我不管，我可是你女朋友，你講不講？”鳳秋藏氣得拍了拍曹白鹿的腦袋，“好在我不是你真正的女朋友，不然都要被你氣死?！?p>　　“有你這么跟女朋友說話的嗎？什么叫“你怎么也這么喜歡聽故事啊”？你這句話就暴露了你也會跟別的女孩子講故事的事實！”鳳秋藏?fù)屵^了曹白鹿準(zhǔn)備好在一旁的下酒小菜，自顧自地吃了起來，“怎么這么香??？你這是啥??？”

　　“茴香豆，喝黃酒的時候必吃的東西，有個叫孔乙己的偉人曾經(jīng)說過，喝酒不配茴香豆，生而為人也惘然，”曹白鹿悠悠然地控制著火候，解釋著之前的問題，“我跟我真正的女朋友肯定也不會這么講話的好嗎？再說了就算我有跟別人講故事的事實，你怎么證明那個人就是女孩子？你這推理邏輯就有問題?！?p>　　“行，反正我耍嘴皮子耍不過你，”鳳秋藏再次白了曹白鹿一眼，可惜這個少年依舊沒有看到，“那你到底講不講??？”

　　“講，”曹白鹿笑著說道，“為什么不講？難得高興呢?！?p>　　“高興？”鳳秋藏倒是有些好奇了，“有什么可高興的？”

　　“因為在夜里喝這壺老黃酒，是一件非常享受的事情，”曹白鹿可能是有些餓了，也吃了一兩顆茴香豆，“今天想聽什么？志怪故事？雜家學(xué)識？還是別的什么的？”

　　“就你上次跟我講的那個牛郎織女的故事，我還想再聽一遍！”鳳秋藏滿眼星星，十分期待地看著曹白鹿。

　　“啊。。?！辈馨茁褂行o語地看著鳳秋藏，“不是，姐姐，你是有什么毛病啊？”

　　“上次就是因為講這個故事的時候你感動得大喊大叫，害得我們差點被宵禁老師抓到，搞得我連那天晚上的泡面也沒吃到。泡面就算了，今晚的這壺黃酒可是很重要的！不行，我不講，”曹白鹿吐槽道，“你看看你，都快十八的人了，還這么跟個小女孩兒一樣?！?p>　　鳳秋藏有些不開心地嘟起了嘴巴，她氣鼓鼓地看著曹白鹿，頓時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

　　只見她調(diào)整了一番自己的情緒，在一番醞釀后，竟開始在眼中匯聚出淚光！

　　月光映照在大地之上，映照在樓臺之上，也映照在了這位容貌不輸李青然的姑娘的眼睛之上。

　　曹白鹿瞳孔猛縮。

　　“阿巴。。?！辈馨茁褂珠_始了他面對突發(fā)狀況的口癖，“阿巴阿巴。。。”

　　“行！大小姐你別哭！我講！我講還不行嗎??？”曹白鹿哭笑不得地阻止道。

　　鳳秋藏一看目的達(dá)成，自然破涕為笑，不再與曹白鹿計較。

　　“你快講！”

　　礙于鳳秋藏的威逼，曹白鹿只好開始開口講起來。

　　他一邊注意著溫黃酒的火候，一邊開始講起了牛郎織女的故事。

　　斗羅大陸的殘秋之風(fēng)拂過，吹動了陣陣如輕紗般的烏云，遮住了那輪古今無數(shù)詩人贊頌的月亮。

　　鳳秋藏?fù)沃约旱男∧X袋，有節(jié)奏的一晃一晃著。

　　她啊，已經(jīng)聽故事聽入迷了。

　　曹白鹿用著他那獨有的腔調(diào)，將牛郎織女的故事再度娓娓道來，他一邊講著故事，一邊以眼角的余光注視著老黃酒壺之下的火候。

　　故事講完了，黃酒也溫好了。

　　曹白鹿不管那沉浸于故事的鳳秋藏，他迫不及待地盛上了一碗酒，開始慢慢享受起來。

　　夜半的涼風(fēng)，與茴香豆，都是溫黃酒的最好下酒菜。

　　鳳秋藏此時方才回過神來，她擦了擦眼角不易被注視到的淚光，有些感慨地說道：“唉。。。多美好的愛情故事啊。。?！?p>　　“美好個屁啊。。。”曹白鹿喝著老黃酒，在一旁吐槽道，“你跟我說說，哪里美好了？”

　　“算了算了，我就不吐槽了，不過最后鵲橋相會還是挺浪漫的，畢竟怎么說也是一對相互喜歡的情侶嘛，”曹白鹿看著斗羅大陸夜空因為沒有污染而一覽無余的繁星，“唉。。?！?p>　　不知這家伙，又想起了什么。

　　鳳秋藏伸手打算盛上一晚黃酒，卻被曹白鹿輕輕拍開：“想好再喝，我這壺老黃酒是從奧斯卡夢境里帶出來的，有些門道?！?p>　　“不就是酒嘛？”鳳秋藏賭氣地再度伸手拿酒，這次曹白鹿沒有阻攔，“有什么好怕的？”

　　二人開始一口接一口地喝起了悶酒。

　　繁星如夢，入去天下人間來。

　　夜幕里鑲嵌的無數(shù)星光，是人間恒久的至色，是春夏秋冬四季都值得贊頌的詩歌。

　　而正是這份天下絕色，為先民們編制一個又一個民間故事提供了素材原想。

　　曹白鹿有些醉意上頭了，借助著白玉京的運轉(zhuǎn)，倒是能輕松保持清醒。

　　可鳳秋藏就不一樣了，這姑娘正打著酒嗝，張口嚷嚷著自己織女什么的，還說要上天去見自己的牛郎。

　　“為什么。。?！兵P秋藏紅著臉，幾乎是失去理智的嚷嚷著，“為什么我不是織女？”

　　“喂。。。都說了你別喝那么多我的酒，很容易醉的，”曹白鹿無語地拉著鳳秋藏的衣角，不然這姑娘要上天了。

　　哦不，是跳樓了。

　　“我不管！”鳳秋藏?zé)o力地掙扎著，“我是織女！我要上天！我要在鵲橋上見我的心上人！”

　　“秋哥！算了算了，”曹白鹿加重了拉住鳳秋藏的力度，生怕這姑娘趁自己一個不注意就跳樓了。

　　“你說算了就算了？你以為你是誰??！我男朋友嗎？”鳳秋藏回頭，借著酒勁指著曹白鹿的鼻子破口大罵道，“也不看看你那熊樣！長得那么丑！還好意思纏著我做我的男朋友！要不是我看你可憐，早就把你甩了！”

　　“喂。。。你這也太惡劣了吧。。?！辈馨茁篃o語地說道，“行行行，我的錯我的錯，都怪我這么丑，是我的不好，我不該做你的男朋友的，咱分手吧。”

　　不料，曹白鹿的這一席玩笑話，不知為何使原本叫喊著的鳳秋藏安靜了下來。

　　這位月下的醉酒美人此時正紅著臉，她那迷離的目光，是無意間的風(fēng)情萬種，不知會撬動多少少年的心弦。

　　只是，淚水再一次地涌了上來。

　　這次，鳳秋藏是真的開始大哭起來。

　　“我，我只是開玩笑的??！”

　　“對不起！對不起！我們不分手好不好？”

　　鳳秋藏大哭著撲進(jìn)了曹白鹿的懷里，這姑娘的身形是如此的矮小，即使如曹白鹿這般也能輕松將她環(huán)在身前。

　　只是，曹白鹿自然沒有這么做，面對突如其來的情況，曹白鹿的腦子陷入了一片空白。

　　這姑娘，當(dāng)真是醉得太徹底了啊。

　　鳳秋藏繼續(xù)用她那聲嘶力竭的哭腔乞求道。

　　“求求你了，我們不分手好不好？”

　　“我剛剛真的是開玩笑的??！”

　　“我！我再也不會這樣講話了，我錯了好不好？”

　　“我！我以后會聽話，我什么都聽你的！你不要也離開我好不好？”

　　“好不好？”

　　看著說幾個字就會被自己的眼淚水嗆到的少女，曹白鹿心中是五味雜陳。

　　“所以說，”曹白鹿無奈地認(rèn)清了事實，他將鳳秋藏攬放在自己身上的手輕輕地挪了下來，動作盡量小的與鳳秋藏保持了半個身位的距離，“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吐槽別人啊。。。”

　　額，別誤會，這里說的事情，是之前鳳秋藏吐槽的那句“你怎么也這么喜歡聽故事啊”。

　　因為，鳳秋藏說的那句“你不要也離開我”中，有著太多太多的心酸故事了。

　　所以，曹白鹿還是沒有選擇吐槽，曹白鹿他只是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拍著鳳秋藏的玉背，想讓這醉酒的姑娘舒服些。

　　鳳秋藏依舊哭著，只是哭聲越來越小。

　　“真的嗎？”

　　“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我以后再也不會耍小脾氣了，”

　　“我再也不會大晚上打擾你了，”

　　“我再也不會纏著你講故事了，”

　　“你真的不會離開我嗎？”

　　“我以后真的會聽話的。。?！?p>　　幾近哽咽無言。

　　抬起頭，眼角通紅的鳳秋藏，借著濃烈的酒意，看著曹白鹿說道。

　　曹白鹿撩起了鳳秋藏凌亂的頭發(fā)，將其繞向了耳邊。

　　“嗯，不會離開你的，”

　　“故事也會有的，”

　　“你來打擾我我也是愿意的，”

　　“別這么像三千章的言情小說里的主人公一樣卑微好嗎？”曹白鹿打破氣氛一直都可以的。

　　“那我們說好了！”鳳秋藏高興地跳了起來，這醉酒的姑娘一改之前的傷心欲絕，“我們拉勾！”

　　說罷，伸出了手指。

　　“都多大的人了，還拉勾。。?！辈馨茁剐χf出了手指，“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p>　　二人，在月光之下，輕而易舉地完成了一份似乎是很不得了的諾言。

　　雖然，是假的。

　　鳳秋藏像是得到了禮物的小姑娘，開心地蹦跳著。

　　曹白鹿看著眼前的鳳秋藏，不知為何，嘴角微揚。

　　【多好一姑娘啊。。?！?p>　　想起了鳳秋藏那悲慘的身世，即使是漠視世事的曹白鹿也有些心疼了。

　　烏云被晚風(fēng)吹散，四向于天邊，那輪高懸夜空的明月再次映照了這個世間。

　　看著歡樂得少女，曹白鹿突然喊了一聲：“鳳秋藏！”

　　“干嘛啊？”鳳秋藏回頭，有些茫然

　　即使并不清醒，她也十分明白，曹白鹿幾乎很少跟她主動搭話。

　　“你不是想當(dāng)織女嗎？想去看看天河嗎？”

　　曹白鹿笑著拍了拍劍鞘。

　　鹿妖劍，夾雜著白玉京初具規(guī)模的劍氣，頃刻間出鞘，并懸浮在了半空之中。

　　“你過來一下，”

　　說罷，曹白鹿便站在了鹿妖劍之上。

　　“來了，”

　　鳳秋藏走了過來，有些不解地問道：“干什么??？”

　　順帶還打了一個俏皮的酒嗝。

　　“站上來，”曹白鹿向著鳳秋藏伸出了手，將鳳秋藏拉上了飛劍。

　　還沒等鳳秋藏反應(yīng)過來，鹿妖便已沖天而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鳳秋藏顯然沒有做好心理準(zhǔn)備，被突如其來的變況嚇傻了。

　　只是，她很快就習(xí)慣了過來。

　　冷空氣拍擊著二人的臉頰，就如同夾雜著殘秋晚風(fēng)的刮刀，雖然刺骨，卻也清爽。

　　二人向天邊飛去。

　　習(xí)慣了的鳳秋藏，十分好奇地張望著四周，她有些害怕的緊抓著曹白鹿的衣角，但由于醉意上頭，她興奮地說道：“哇！好美！真的好美??！”

　　“你看！星星！比在地上看到的更大一些唉！”

　　“哇哇哇！真的好美??！”

　　曹白鹿笑著看著語無倫次的鳳秋藏，星星哪會因為多飛了幾百米就會變大??？純粹是這姑娘被新奇的事物沖昏了頭腦。

　　“看到了嗎？”曹白鹿指著眼前的星幕，“那就是天河?！?p>　　眼前處，是橫跨夜幕的銀河，是終繞于世的繁星，是點點落花于水的不了之情。

　　是詩人所一直贊頌的星漢燦爛，是情人所感慨的前世今生，是軍人所仰望的鐵馬冰河。

　　是永恒，是玄妙，是大千世界共榮的奇跡。

　　鳳秋藏癡迷了。

　　也許，這醉酒的姑娘會真的以為，自己化身了織女，看見了那道天河。

　　曹白鹿看著鳳秋藏，在她的眼前揮了揮手。

　　“別看了，往下看一眼，”

　　“那才是真正的天河，”

　　鳳秋藏有些迷惑。

　　眼前的絕色美景不是天河嗎？

　　但她還是照做，向下看去。

　　而這一看，便再也移不開眼睛。

　　如果說，天上的月華如水繁星如夢是天河。

　　那么，腳下的這片于黑夜之中綻放一個個赤色燈火之光的人間，也是天河。

　　多少年來，有無數(shù)的新晉劍修，在第一次御劍飛行時，所驚訝的并不是天上那美不勝收的絕景。

　　而是晚上的時候，飛劍之下的山河萬里，社稷八千。

　　而是黑夜之下的不夜之城，燈火萬家。

　　而是這片人間的浮世如夢，星火如河。

　　那無數(shù)的炊煙燈火，匯聚在黑夜之中，構(gòu)成了真正的天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