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奇在門口提了一把燈籠,跟在王爺身后,瑟瑟縮縮的,追問王爺要去哪,他也不說,只好就這樣了。
最后王爺直直奔來了后廚,便聽見廚房內正有說有笑地談論著沁心殿的事——
“不受寵也就算了,還是個將要被休掉的女人,就這樣還擺架子,以為自己是個正王妃就多了不起,她以為她誰??!”
“是啊,午飯不正點吃,咱們都休息了她想著來要吃的了,這不誠心找存在感么!”
“咱們王爺要休妃,她還指不準傷心成什么樣子呢!”
“是啊,剛才那死丫鬟為了要醒酒湯居然敢跟咱這么多人耍起來,說不定她家主子正在床上醉得惡心作嘔、頭痛欲裂呢!”
“哈哈哈……”
下人的每一個字,榮王都聽得入耳,尤其房內傳來的笑聲,就如同是對他的直接諷刺。
“王爺……”阿奇在一旁,也聽見了房里的話,他一個外人都在心疼王妃的處境。
當地一聲!榮王一腳便把門給踹開,銳利的眸子掃著廚房的角落,他踏進門檻。
主子們的晚膳時辰已過,后廚的廚娘和打下手的人們正圍坐在火爐旁,小桌上擺著幾疊私貪的瓜子和糕點,下人們被這一嚇紛紛轉向房門,見是王爺便連忙從板凳上彈了起來,行禮問安。
桌前的下人刻意遮了遮桌上的食物,圍坐的人神色都有些慌張。
榮王的身前橫著長長的案板,上面擺放著各種食材,繞過案板是一排炊具和火爐,那群下人就是在這一排的勁頭坐著,榮王左轉,沿著案板剛行了兩步,那管事的廚子便慌張地阻撓——
“王爺留步!廚房油煙味重,恐穢了王爺一身貴氣,王爺想吃什么,只管吩咐小的們給您做便是?!?p> “呵。”榮王冷笑一聲。
看來他們都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他冰銳的目光刺向那打頭人,又掃向身后的幾個畏畏縮縮的下人,他們見王爺神情不對,便已經嚇得開始腿抖了。
王爺抬手,擺了擺手指,示意他們過來,頭廚先邁了步子,王爺給了一個眼神,后面的人也都有領會,便一塊走了過來,膽小的就走在后面。
“本王問你們,本王何時說過要休妃?”
既然廚房油煙污穢,那他大可退出廚房,在院中審他們。
榮王府的后廚是下人們寢舍最中心的地方,因為每日都要炊灶生火,周圍比別的房間都暖和,所以住在這周圍的都是府上稍微有點權力管事的下人。
一聽王爺如此質問,幾人紛紛跪下,雙膝按進了厚雪中。
“王爺恕罪!小的們也是聽別人傳的消息!”眾人磕頭,求饒地喊道。
“別人……”榮王的食指揉了揉眉心,有些頭痛,他道:“本王竟不知自己也成了你們茶前飯后的談資了?!”
院里熱鬧,這時屋里紛紛來了人圍觀,遠遠看著,也不明所以,只知道廚房的差事最吃香,有的人甚至常常往府外偷油和糧,故而還以為是王爺發(fā)現了他們夾帶私貪,來懲罰的。
“來人!”榮王冷聲喝道,周圍巡差的侍衛(wèi)便聞聲跑來,等聽榮王的命令。
“謠傳本王休妃,其罪當誅!”
榮王一聲令下,跪在地上的下人可算嚇壞了,跪在地上,連忙爬了過來,“王爺!王爺!奴才知罪!奴才知罪!”
殊不知那帶頭的也是最惜命的,匍匐著爬過來,左右手狠狠地打著自己的耳光叫著知罪。
“求您饒了奴才一條狗命!奴才還有一家老小指著奴才的狗命呢!”
身后的下人們也紛紛慘叫求饒,說自己賤、蠢,竟輕信別人的謠傳,穢了王妃的清譽還損了王爺的英明。
這般悲慘的求饒聲可叫圍觀的下人們知道是怎么回事,眾人紛紛為自己感到擔憂,各自慌張,白日里閑聊時說出詆毀王妃的話一時猶如炮彈,不知何時就會被引燃,將自己炸碎成灰。
侍衛(wèi)們見王爺只冷著眸子俯視他們卻不作聲,便明白王爺不會心軟,于是不敢再拖,只得早點動手。
“求王爺饒命!求王爺饒命啊!”他們被侍衛(wèi)一拖,便嘶喊得更大聲了,哭的哭喊的喊。
“王爺,您真的要把他們全部處置了嗎?”阿奇在一旁問道,一是因為他心軟,二也是覺得殺人這不是王爺的一貫作風。
“等一下。”
果然,王爺還是松了口,其實方才在廚房門外聽見里面的談論聲時他卻有殺心,可當活生生的人就這么被拖走時便又狠不下心。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每人自行掌嘴一百,就在這個院子里?!睒s王改了命令,雖然這個懲罰也夠狠辣,可是幾個廚雜無不磕頭謝恩。
榮王又派人盯著他們打,一個巴掌沒有響聲便要重新數。
一時,院里一片啪啪作響的耳光聲,圍觀者瞧著都有種巴掌打在自己臉上的痛感,紛紛不敢細看。
如此,也叫殺雞儆猴了吧!
“你,等一下,”榮王又忽然想起什么,走到那管后廚的廚娘旁,那廚娘便停下手,蹙了蹙膝,低下頭,生怕王爺對她有什么“特殊懲罰”。
榮王雖立在她身前,卻也不屑低頭看她一眼,他微微仰頭,閉目養(yǎng)神,沉了口氣,道:“去廚房,煮醒酒湯。”
“是!奴才這就去做!”廚娘領命,以為自己能逃懲罰,還暗喜了一番,便起身連滾帶爬地往廚房房門的方向去。
“煮完藥給王妃送去,再跪在沁心殿大門掌嘴?!?p> 榮王怎么可能放過她這張賤嘴,也趁這個機會,讓沁心殿有些不知高低貴賤的奴才們知道,越了名分貶低主子是什么下場。
如此,榮王才算解了氣,在身后一陣清脆的掌摑聲中,揮袖離去。
“王爺不需要卑職查清謠言因何人而起么?畢竟休妃這種事情不是兒戲之談?!?p> 回來的路上阿奇問道。榮王道了聲不必,畢竟如果真的查出來,或許對自己也沒有好處。
倒不如讓這件事情就此翻篇,一是告誡下人不可犯上,怠慢王妃,二也算給沁心殿吃一顆定心丸,拐著彎地告訴她本王是不會寫休書的。
想到這,榮王不禁為自己這一舉雙得的做法感到驕傲,他停住腳,阿奇隨之也停下來,問王爺怎么了。
“本王有些時日不見意兒了,”榮王傲嬌地仰著頭,說得那樣漫不經意,好像生怕被誰看出他的心思一般,隨后轉變方向:“走,陪本王去沁心殿,順便看看那女人因何醉酒,醉成什么熊樣?!?p> 于是榮王轉變方向,直直穿過掌心殿奔著沁心殿去了。
沁心殿里,藍兒燒了些熱水,正給主子擦洗,一面擦一面同嬤嬤抱怨著剛才在廚房受得委屈,這幫東西越發(fā)不把小姐放在眼里,著實叫人氣得慌又沒轍。
正說著,房門敲響,嬤嬤迎上去開門,她很是驚訝地抬頭看著門外男子。
“寧王爺,這么晚了,您怎的來了?”
“寧王爺?”藍兒聽罷,放下手里的毛巾,起身也迎了出來,一瞧果真是。
“寧王爺,可是我家主子落什么東西在您那了?”藍兒問道,這么晚了還找過來,一定是如此了。
“不是王妃落東西了,而是本王忘了——”寧王并沒有要進門的意思,他說著,提起右手中的小壇子,“這是本王叫后廚給王妃熬的醒酒湯,送她回來的時候忘記帶,回去后才想起,便速速送來了。”
藍兒感激,沒想到一個醒酒湯竟在自家府上求不到,反而讓別的王爺送來。
“寧王爺真是有心了,奴婢替主子謝過王爺。只是送東西這種事情您交給手下人做就行了,何必親自跑一趟?!边@么晚了不便請寧王進屋,故而藍兒接過壇子,只站在門口客氣道。
寧王會心一笑,道:“本王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行動起來自然比手底下人快些,免得湯藥涼了不僅味道變苦,藥效也會大減?!?p> “王爺有心?!眿邒咭苍谝慌灾x恩。
“行了,時候不早了,本王也不宜久留,你速速給你們家主子喂藥去吧,她喝了很多酒,夜里還得你好生照看伺候?!?p> “是。那奴婢就不送王爺了,王爺慢走?!?p> 藍兒和嬤嬤向寧王行了禮,他便揮了揮衣袖,像完成了十分榮耀的任務,十分歡快灑脫地離開了。
只是剛一轉身,沒走兩步,他便發(fā)現不遠處,一顆紅燈籠懸在空中,燈籠后有兩個人影,不知站了多久。
寧王盯了盯睛,原是阿奇和三哥,他輕笑一聲,迎了過去,嘻嘻哈哈玩笑道:“三哥何時來的,這黑燈瞎火的,嚇我一跳!”
“應該本王問你才對,這么晚了,你為何在我榮王府——”榮王說罷,又掃了一眼沁心殿的臥房房門,“——的沁心殿?”
“唉,可別提了,說起來都怪五弟,今日三嫂去我酒樓吃酒,奈何我人在皇宮,店里小二又一個個膽小怕事,不能替我替三哥做主攔著三嫂,才叫三嫂吃多了酒,喝醉了。”
寧王這般性格,說話隨性,叫榮王聽了也生不起敵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