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洇冷冷地看著他:“人見過了,司馬先生可以走了?!?p> 沈晉站在一邊,沉默不言。
初見阿娘時的那種心悸與疼痛是那么真切,但是見到司馬圖,他完全沒有感覺。
沈疏,不是他的親生父親。
眼前的這個人,也不是。
不過,沈晉輕輕地扯起嘴角:“司馬小將軍,您該走了。”
慕洇看著沈晉冷冽的眉眼,心中暗嘆:這兩兄弟,對于人心的把握……當真是,可怕。
為什么司馬圖這樣堪為他們父輩的人,他們會稱呼他為“小將軍”?
彼時盛京,誰人不知道司馬家圖小將軍心比天高,那時候,縱馬長安街,風光無限好。
那時候意氣昂揚的少年,揚鞭縱馬,咬著自己烏黑的辮梢,眸光晶亮,聲勢浩大地來,聲勢浩大地去。
所以縱然他還是白身,人們也愿意稱他一句“小將軍”。
那時候世家子弟還在公子相稱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是盛京城內(nèi)的雄姿勃發(fā)的小將軍了。
可是這個人,為了一個女人,去京都,從貳臣,背棄了司馬一族定國安邦的祖訓。
司馬家啊,代代將才,滿門忠烈的司馬一族啊。
時至今日,他又對的起誰?
慕洇忽然想到從前看到過的一句話:兒女情長,英雄氣短。
司馬圖慢慢地站了起來,神色難辨:“是葉紹?”
“是?!蹦戒β攸c了點頭,“司馬小將軍請回吧,您留久了,大家都不安全?!?p> 她淡淡地嘲諷著,沒有什么兒女情長,英雄氣短,有的,只是這個人還不夠英雄,既保不了自己的英雄氣,又護不住自己的兒女情。
“嗤——”司馬圖冷笑,“你們煞費苦心地讓我來,然后就這樣讓我走?”
“小將軍!”沈晉驟然收了折扇,神色冰冷,“家母面前,不適合談這些?!?p> 司馬圖看著沈晉,一時有些愣怔:這是,她和那人的孩子……
真的一點也不像啊……
“小將軍,出去吧?!?p> “段無昭在哪里?”他抬起頭,神色陰詭,“我?guī)湍銈??!?p> 慕洇定定地看了他半晌:“……好。”
————
幾日無事。
慕洇窩在府里,沒有出門也沒有拜訪任何人,每天除了去看看沈晉,看看蘇夫人,幾乎是閉門不出。
蘇夫人身體依舊沒有起色,不過已經(jīng)漸漸清醒,每日大概能夠有那么一兩個時辰醒來,沈晉就在一旁好脾氣地陪著。
也許血緣這種東西就是這么奇妙。
慕洇覺得,慣來戴著假面的沈公子,在同他的阿娘說話的時候,那種小心翼翼的神態(tài),緊張但是真切。
蘇夫人很怕生,慕洇一走近她就會掙扎發(fā)抖,她來看她,只能在屋外遠遠地站著,看著里面沈晉溫聲軟語地哄誘著蘇夫人吃藥。
蘇長音……
葉家的兩個兄妹都沒有來看她,但是慕洇經(jīng)常會在院門外,廊腳處,看見一抹一閃而過的紅袍。
但是他不敢走近。
慕洇抬起頭,嶺城的天空,陰云密布。
要下雨了啊。
她想。她抬起手,山里的風鼓蕩起她的衣袖,衣袖飄飄蕩蕩地,似乎想要遠去了。
山雨欲來風滿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