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蘿卜??!你才是蘿卜呢!”藍訶炸了毛。
“我就是蘿卜??!”那人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顯得煞有介事,又上下打量了藍訶一番,“你不是蘿卜為什么會被栽進坑里?。俊?p> 看著他頂著的蘿卜菜一般的帽子和一臉理所應當?shù)谋砬?,藍訶有種時空的錯雜感。
“我是從上面一個井里掉下來的,然后就卡在這兒了?!彼{訶比比劃劃地解釋。
“對?。∥乙彩菑纳厦娴粝聛淼陌?!”那人把眼睛睜大,眼瞳里散發(fā)出別樣的光彩。
“所以……”
“所以,”那人打斷了她的話,“你還說你不是蘿卜?”
得,這是個瘋子。
眾所周知,跟瘋子講話必須跟上他們的思路,不然不是他更瘋就是你也瘋掉。
這根本不是你在他在第5層而你以為他在第一第二層的問題。往往你已經(jīng)在往第100層想了,而人家壓根兒在負一層。更可怕的是他認為他才是第一層。
“呵呵,”于是藍訶很尷尬地笑兩聲,“好吧,我也是蘿卜,是初來乍到的新蘿卜。你來這兒多久了啊?”
“哦,我是來這兩年半的胡蘿卜,你呢?”胡蘿卜顯得很友善。
將信將疑地看了一眼面板。
【胡洛(胡蘿卜)】
【介紹:鎮(zhèn)元子種植園中的胡蘿卜,還未長成?!?p> 鎮(zhèn)元子……這名字有點熟啊!可怎么就是想不起來是誰了呢?好像是《西游記》里的一個神仙,干啥來著的?
正疑惑著,抬眼卻看見胡蘿卜以一種十分期待的眼神看著她。
“哈哈,我是……”她趕忙慌亂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外面套著斜月三星洞的道袍,但領(lǐng)口露出的現(xiàn)代帶來的黑色襯衫十分顯眼,“也許,我是彩蘿卜?”
思維逐漸蘿化……
“彩蘿卜?有這樣的蘿卜嗎?”胡蘿卜卻對此表示不能接受,突然又像靈光一閃,“對了!沒錯,你是菜蘿卜!”
菜蘿卜?我很菜嗎?我還蘿卜菜呢!
看看胡蘿卜憨呼呼的神態(tài),看著這頗為寬廣的水流,在遠方也不知要蜿蜒到何處。又聯(lián)想到系統(tǒng)說這是個誰誰誰的種植園。
那應該不會只有我們兩個流落這里吧?
“那個,你還見過別的蘿卜嗎?”
“當然見過??!”胡蘿卜如數(shù)家珍,“我還見過白蘿卜、青蘿卜、紫蘿卜還有水蘿卜,個個都是頂有趣的蘿卜!”
頂有趣的……蘿卜?
果然是群英薈萃、蘿卜開會?
那個鎮(zhèn)元子不會正唱著“要您老八十,一點也不貴”吧?
“那他們?nèi)四???p> “都漂走了啊!”胡蘿卜攤手,“每個蘿卜的漂動都是沒有規(guī)律的,時快時慢。”
“那個水蘿卜來的最早,6年前就來了。我就見過一回。”
……
另一邊,見深好容易貓到早上,回去上工沒見著藍訶有些奇怪,再找也沒找著。
搭檔不見了,他頗有些擔心,但畢竟也只認識了幾個月,也僅僅是著急罷了。
他也不敢聲張,現(xiàn)在首要任務是自己活下來,不然也沒法說后來。
要是藍訶回不來了,他得盡力帶著她的信念重返現(xiàn)代;要是藍訶回得來,他就更得保全自己,才能攜手面對后來的挑戰(zhàn)。
當然,這邊縱使見深思考再多苦難,也猜不出蘿卜的生活是多么單純?,F(xiàn)在他的生活就是制作佛珠這件事本身。
工作堂里依然烏煙瘴氣,本應該光亮自然的佛堂的地面,如今只剩下木渣木屑紛紛籍籍。
寅將軍突然闖進來,揪住一個勞工的衣領(lǐng),一把把他甩在地上。
“哼!混賬!居然還敢偷懶!”寅將軍惡狠狠地發(fā)聲。
“我沒有偷懶啊!”那人本來癱在地上,這時候翻身跪地,不斷磕頭,開始求饒,“大王饒命啊!我真的盡心盡力為您工作??!”
“哦?那我還應該感謝你嘍?”寅將軍冷笑。
“不不不!”那人被唬得涕泗橫流,“為大王賣命是小人的榮幸??!”
“這樣?。∧悄阃?!”寅將軍似乎心情好了些,咧開一個燦爛的笑容。
“啊,謝謝大王饒命!謝謝大王饒命!”那人于是在地上磕頭磕得砰砰作響。
可迎接他的卻不是饒恕,而是解脫。
“嗤——”
是皮肉被利爪撕裂的聲音。
他的瞳孔驟然睜大了,仿佛將撐裂了眼角。沒有發(fā)出最后一聲呼喊,也沒有來得及低頭直視自己身體的瘡疤。
作為嘈雜工作間里沉默的勞工的一員,他注定沉默地死去。
寅將軍只是撒開手,朱紅滿目,飛濺到他的鞋上。跟來的小妖趕忙掏出一塊潔白的織物,一點一點把鮮紅抹去。
寅將軍又在工作禮堂逛了一大圈,看眾人都掛著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滿意地點點頭。
走之前,他回過頭來,揚揚他已經(jīng)拭去血色的虎爪,說:“過幾天朝廷回來人檢查,我希望你們好好表現(xiàn),都管好自己的嘴巴。不然,都是他的下場。”
“對了,別忘了,把他丟出去!”
于是一群人一窩蜂地擁上來把尸體隨便丟進后面的井中。每個人都面無表情,動作比他們磨制佛珠還要純熟。
見深遠遠地望一眼那一群人搬運貨物一般的動作,只來得及瞄一眼死者的姓名。
【陳酉】
【介紹:寅將軍手下的勞工】
見深不知道如何表達他此時的心情,只是就算他是一塊石頭,此時也會感到悲哀,可他沒有悲哀。
這個陳酉,以十二天干為名,叫“酉”,卻真的落了個被當雞殺來儆猴的下場。
那個古怪的井便是他最終的歸宿,長眠于此,難回故土。
沒有松林,沒有石碑。沒有人能走過他的墳墓,說樹枝低了,說樹枝在長。
見深在昨夜已經(jīng)聽了很多,看了很多。在領(lǐng)略到寅將軍他們的欲加之罪之后,在目睹了陸仁賈的慘狀后,就再沒有對死亡那么敏感了。
他此時已經(jīng)不再對陳酉的死有如何的吃驚,他只覺得鮮血的腥味在滿是木屑味的空間中很不好聞。
于是他與那些老資歷差不多的面無表情,好像成為了他們的一員。
但是他知道,這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