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篝火

　　傍晚，由于列車暫時停駐，車隊成員在鐵軌附近支起了帳篷，A也第一次直觀感受到了這輛列車承載的人數(shù)。

　　成帶狀燃起的篝火，如河流流淌過大地，半人高的荒草映著火光，就如金色的麥浪，遠處的群山淹沒在逼近的夜色中。

　　火光會吸引黑暗中的敵人，他們必須在天完全黑下來前啟程。

　　沒等多享受一會兒這份祥和，指揮官兩米高的塊頭出現(xiàn)在A的視野里，“很壯觀吧。在最鼎盛的時候，這輛車上曾經住了一千多個人，這可是中型聚集地才能承受的份量，如今剩下的只不過是八分之一?！?p>　　“那八分之七的人呢？”

　　“死了，或者掉隊了，不過在荒野中掉隊也就等于死了?！敝笓]官說，“狂鯨號已經行駛了快兩年，這條鐵路因為沒人修繕，也要到達極限了?！?p>　　“如果無法再行駛，你們會怎么樣？”A問道，盡管他知道答案。

　　“死亡?！敝笓]官點了根煙，“沒有人能一直活下去?！?p>　　“既然沿途還有補給站，為什么不找個地方定居下來？你的手下有武器，你們也有可種植的食物，還有這些女人和孩子?！?p>　　“病毒雨和無處不在的變異生物，讓這片大地的每個角落都危機四伏，許多補給站最后的結局就是底比斯站那樣。還有更多小型的補給站，在最初的那幾年因為沒法和其他站取得聯(lián)系，悄無聲息地隕落了。”

　　A抱著胳膊，眉頭皺起。

　　“沒必要為我們的事操心，年輕人，你想去的那個地方是我們這些朝不保夕的家伙死也不愿踏進去的，你要想清楚，許多人在黑都活得甚至不如荒野上的變異生物，至少變異生物還有機會見到太陽?！?p>　　“但變異生物不能選擇自己的命運。岡特?！鼻嗄赀f給指揮官一把東西，那是二十發(fā)7.62MM的軍事級步槍彈，指揮官看一眼就知道這種精細程度的彈藥一發(fā)的價值能抵他們現(xiàn)在使用的劣質手工彈5發(fā)。

　　“這是什么？”

　　“車費，我從底比斯站帶出來的?！?p>　　指揮官用粗大的手指捏起五發(fā)子彈甩回他手里。

　　“為什么？”A有些意外。

　　指揮官指了指正在和廚師一起收拾野羊的巴哈雅，眉頭一挑，“除此之外，我想我每天還得付給你護衛(wèi)費。”

　　“提供食物就行了。”

　　“好啊。”指揮官大手一揮，“以后你每放倒一只羊，肉就分你一半怎么樣？”

　　青年眉毛一挑，“我打死的羊為什么要分你們一半？”

　　指揮官哈哈大笑，“因為你絕對不想錯過漢斯的料理！如果是我，我愿意用一整頭羊去換他烤的半只羊！”

　　吃完自己那一份，A舔了舔嘴角，抱著槍沿車頂巡邏。

　　在不需要補充能量的時候，食物儲存在他的胃里以極慢地速度消耗著，被艾拉震傷的內臟開始修復，雖然速度緩慢，但已經不妨礙他到處走動。

　　這讓他更加好奇這具身體到底經歷了什么，其實最好的辦法是現(xiàn)在就返回底比斯站檢查現(xiàn)場，但他不可能在沒有補給的情況下孤身折返幾百公里，何況比起底比斯站，他冥冥中能感到北方有一股力量在呼喚他。

　　那是一種比血緣親情還要強烈的感覺，仿佛靈魂召喚。

　　青年向北方伸出一只手，指縫間，他的目力發(fā)揮到極致，勉強能看到暗沉的天幕下，有一點閃爍著微弱藍光的塔尖。

　　黑都有一座高塔，據(jù)說那是這片大地上最接近天空的地方，它日夜無休地發(fā)射出籠罩黑都的空氣過濾屏障，使得那里的人們不必遭受變異的威脅。

　　但即便是營救眾生的塔，倒映在地上依舊有陰影。

　　“A！”

　　少女在下面追著，青年在上面走著。他聽到叫聲停了下來。

　　巴哈雅舉高了瓦罐也夠不著列車，青年落下去把她接了上來，少女從瓦罐里挖出一點草末塞進他口中。

　　“是傷藥，莉娜說這應該對你管用?！崩蚰仁擒嚿厢t(yī)生的名字。

　　根本不需要指示，乂系統(tǒng)自動解析了草末的成分，得出結論如果他能把這一罐東西都吞下去，傷勢愈合速度將增加百分之一。

　　但副作用是將來一段時間消化系統(tǒng)可能會出現(xiàn)問題，這讓A有些哭笑不得。

　　“之前對你的那些偏見，還有剛才的沖動舉動……我向你道歉，巴哈雅不喜歡虧欠別人，如果今后有我能做到的事請盡管提出?！?p>　　“你那樣做的原因，我現(xiàn)在有點能夠理解，不過我不喜歡道歉?！鼻嗄曷冻鲂θ?，“所以感謝我吧?！?p>　　貓耳少女毫不矯揉造作，用力點點頭，“嗯！謝謝你！”她抱著瓦罐在邊緣坐下，“不出意外的話，我們會在三天后到達馬其頓站，那里以貿易為主，如果你有什么要買的東西，現(xiàn)在可以想好。和狂鯨號一樣，那里也只收硬通貨。”

　　A握槍的手指突然收緊，和在列車里一樣，他再次隱約感到一束不懷好意的目光，但轉頭尋找時只看到忙碌的人群。

　　“你知道?！斌艋鹋?，狂鯨號的工程師艾里克和指揮官并排站立，在指揮官面前，身高一米八的工程師像極了一根又長又細的竹竿，“我見過有人為了美觀只在皮下植入東西，外表不是判斷一個人是否接受過改造的根本，但是他太完美了，長官，我認為我們應該探究清楚底比斯站到底發(fā)生了什么?！?p>　　“只要不是變異生物就行。不，哪怕是變異生物也無所謂?！?p>　　“不可能是變異生物，他接受過掃描，除非現(xiàn)在的變異生物已經變態(tài)到可以躲過掃描儀器，而且能把自己偽裝得和人類一樣?！卑锟苏f，“你現(xiàn)在沒有顧慮，是認為有他的幫助就能夠實現(xiàn)你的夢想？”

　　“那也曾是我們的夢想，士兵?！敝笓]官吐掉煙頭，完全不管這樣會不會引發(fā)一場草原大火，“但我不會把夢想寄托在別人身上?！?p>　　“希望你一直這么堅定，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