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白坤滾落九子澗的時候,獸族百里挑開三戒帳的帳簾,看到固王正端坐榻上閉目打坐。百里不敢言聲,靜立在帳口,無聊地四處張望。
年輕時的固王性情乖張,到了中年忽然換了一個人似的,給自己立了三個戒條,一戒瞽言妄舉,二戒濫殺無辜,三戒排除異己。并將自己居住的大賬改為三戒賬,去掉所有戰(zhàn)利品陳設(shè),僅留下生活起居必備用品。
百里看著三戒帳里簡樸的陳設(shè),心里琢磨著怎么回家說服夫人,將那些不中用的羽毛掛毯、蛇皮地毯扔出去。
固王睜開眼睛,沖百里擺手笑道:“百里,你看你,老像個外人似的,我這兒啊就跟你自己家一樣,坐!”
百里走到固王跟前,垂手站立著,并沒有坐下,謙卑地笑道:“固王,消息打探到了”。
百里將情況細說了一遍,固王聽完皺緊眉頭說道:
“長壽已經(jīng)去請罪了?蛇族還真是神速。以玄風那膽小如鼠的性格,一定會將白坤也給龍族送去。可惜了啊,白坤一身本事,好勇斗狠,做事不用腦子,多好的一桿槍,唉!”
“是啊,能跟龍打架的蛇,他是頭一份?!?p> “既然蛇族已經(jīng)表了衷心,咱們也不能落后,你去把大角綁了吧,按規(guī)矩,斷角挑筋敬龍族?!惫掏跗届o地說道,“百里啊,別老熬夜,剛才聽你喘息聲,浮而不勻,你得注意身體。咱們的大事,還得依靠你呢,今后,少不了操勞?!?p> 百里拱手言道:“謝固王關(guān)心,我這就去綁大角,然后好好調(diào)息?!?p> 百里從三戒帳中恭敬地退出來,出了帳門,詭黠一笑,凌空一個飛躍,化作一只體型健壯、純白如雪的豹子,飛奔而去。
出乎百里的預料,他以為三指捏田螺十拿九穩(wěn)的事兒,居然撲了個空,待他率一眾鐵騎兵趕到時,大角一家已經(jīng)跑了個干干凈凈,甚至還帶走了做飯用的鍋。
百里怒氣沖沖地把大角鄰居糾了出來,這個牙齒都掉光了的老叟顫顫微微地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
“將軍饒了我這老不死的吧,我真的不知道啊,我老了,耳朵背,沒聽見響動,真不知道他們跑哪去了。”
一個鐵騎兵飛奔著過來喊道:“將軍,大角往鳳凰山方向跑了?!?p> “追!”百里大喝,率鐵騎兵狂奔而去。老叟一屁股坐在地上,撫摸著磕紅的額頭,嘆道:“唉,這擔驚受怕的日子,啥時候是個頭?!?p> 百里心里很是煩躁,鳳凰山是個四不管的地方,女魔頭棲霞在這里占山為王,自己曾經(jīng)跟棲霞交過手,敗得很沒有面子,至今也沒敢跟人提起過,吃了一個啞巴虧。平素,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棲霞沉迷于煉丹制藥,倒也從不下山生事。
“將軍,前面就是鳳凰山了,你看,大角他們的腳印一直通到這里,肯定是躲進山里去了?!币粋€士兵指著地上幾串腳印說道。
百里莫名地開始頭疼,他思躊了一下,大聲喊道:“眾將士聽令,大角違反族規(guī),私闖界門,逃進鳳凰山,我率炎隊守住山門斷其后路,常寧,你帶岳隊進山抓人?!?p> “老大,放心吧!我一定把大角這貨拎回來?!背庯@擺胸大肌一般挺胸抬頭,沖百里拍拍胸脯,信心滿滿地進山去了。
常寧帶著十個士兵,循著大角腳印進了山,鳳凰山森木繁茂蔥蘢,奇花異草遍布山野,但在常寧這樣的粗俗漢子眼里,與尋常野草無異。一個瘦削女子正在草叢中采擷,看到十來個壯漢稀里嘩啦地踩倒一片花草,頓時氣急怒道:“站??!哪里來的野獸,糟蹋藥材!”
常寧見一個弱不禁風的女子出言不遜,大大折了面子,喝道:“滾開!你算老幾,兵爺們辦差,別找不自在!”說著,故意又踩倒一片花草。
女子忽然騰空躍起半丈高,向士兵們飛撲過來,纖手一揮,一蓬白粉漫天灑落,士兵們不知是何東西,閉著眼睛胡亂揮舞,女子輕輕落在一個高臺上,坐了下來。
士兵們很快平靜下來,如喝醉酒般癡癡傻笑,一個膚色白凈的年輕士兵抱住常寧,哭泣著說道:
“哥,我跟嫂子真沒事兒,我那天真的是去你家修床的,修好了,我試試結(jié)不結(jié)實,嫂子說,她也要試試,結(jié)果,你就回來了。哥,我對天發(fā)誓,我對天發(fā)誓~”
常寧也哭著說:“兄弟,沒事兒啊,都是自家人,我的就是你的,你的,還是你的?!?p> 兩人哭訴完,忽又樂了,拉著手笨拙地跳舞,跳完舞又哭,哭完又抱……
高臺上的女子摸出一把瓜子,饒有興趣地一邊看戲一邊磕瓜子,半個時辰后,女子見這些人再無新意,撇撇嘴,重重地三擊掌。士兵們像貓被踩了尾巴一樣,嗷地一嗓子向山門方向逃去。
等在山門外的百里聽得山中一陣嚎叫,知道是中了棲霞的道兒,不免有些慌張,身邊士兵興奮地問道:“頭兒,是抓到大角了嗎?”
話音未落,常寧等人狂奔而來,臉上眼淚鼻涕和著灰塵,勾出一張張花臉,大家見到百里也不停步,目不斜視地從百里身旁跑走了。
“頭兒,他們中邪了嗎?”士兵驚慌問道。
百里心里直突突,往鳳凰山里望了一眼,咬牙說道:“撤,追上岳隊,一人管一個,別讓他們瞎跑掉溝里?!?p> 一眾士兵絕塵而來,又絕塵而去。棲霞背手立于樹尖,淡藍色衫裙隨山風輕輕飄蕩,棲霞看著揚起的煙塵,輕蔑笑道:“敢來鳳凰山撒野,活膩了?!?p> 躲在林子里的大角一家,偷窺了剛才的情境,嚇得互相用手捂緊嘴,只盼著千萬別被棲霞發(fā)現(xiàn)。
百里折返了一半,忽然想起蛇族李代桃僵的伎倆,于是帶了兩個親信,去村里捆了一個長得跟大角相似的,割了舌頭割了角,挑斷筋脈,送給龍族表衷心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