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石站在瞭望塔上緊張地盯著前方,遠遠的,七星教旗露出了頭。
“拉弓!”洛石一聲令下。
幾十人同時舉起手中弓箭,將弓拉滿,只待洛石發(fā)出射箭的口令。七星教已漸漸進入射程,大家心砰砰地急速跳動起來。
忽然,一個女子向三塘寨飛奔而來,洛石一看熟悉的身影,急忙沖弓箭手們大喝一聲:“停!”
跑來之人,正是剛出去就遇到了七星教的洛石夫人。七星教眾在后面緊追不放,距離寨門越來越近。
洛石焦躁地舉起弓又放下,左右為難。副將在旁邊著急地說道:“趕緊開門把夫人救回來吧!”
“不行!追兵太近,我們根本來不及關(guān)門!”洛石斬釘截鐵地答道。
“那!那夫人怎么辦?我們的箭不長眼啊!”副將偷偷抽出腰間繩索,準備抗命下去救人,被洛石一把按住,喝道:
“出去就是送死,救不回她,還白搭一條性命!”
洛石右手死死攥住手中箭羽,臉部肌肉都在抖動,終于低喝一聲:“弓箭手聽令!拉弓!”
奔跑中的洛石夫人忽然停了下來,遠遠地沖著三塘寨方向高聲喊道:
“當家的,別開寨門,不能讓這幫孫子禍害咱們的人。
我跑回來,就是想告訴你,這輩子,我心里只有你一個人,雖然我總跟你吵架,那是因為,我想讓你哄哄我。
當家的,我不能再伺候你啦,下輩子,你一定要早些找到我,我還給你當媳婦。”
說完,女子粲然一笑,掏出一把匕首,向脖子上抹去。
瞭望塔上、高柱上、寨門頂上,目睹了這一突然變故的人都呆若木雞。
洛石死死盯住女子,牙關(guān)緊咬,右手將箭羽攥得粉碎,碎屑刺得他滿手是血,他如同受傷的野獸一般,喉間發(fā)出一聲嘶吼:“放箭!”
羽箭與火箭帶著長長的哨聲向七星教射入。對于突如其來的變故,跟在女子身后準備趁機襲擊三塘的七星教完全沒來得及反應(yīng),慌慌張張舉起盾牌,卻已經(jīng)來不及了,只聽遍野哀嚎聲起。
七星教主騎在黑雕身上,高聲喊道:“三塘寨眾人!我七星教是為弘揚教義、廣收信徒而來,本無心傷人,此女子如此剛烈,實屬意外。為顯我教仁義,原諒爾等放箭傷我教眾……”
洛石不待他把話說完,彎弓搭箭,一桿鐵頭羽箭向七星教主疾飛而去,無奈,距離太遠,還沒到跟前,就跌落在地上。
教主施施然一揮臂,帶著七星教眾徑至退去。教主對身邊一人低語道:
“去查查三塘寨有什么人物?居然讓黑雕不敢上前。”
洛石黯然走下瞭望塔,親手打開寨門,緩緩向血泊中的女子走去。
白坤呆呆看著洛石佝僂的背影,心里愧疚不矣,自言自語道:“或許,我不該來告知,也許,不抵抗就不會死?!?p> 眾人默默地立成兩排,目送洛石抱著夫人穿過寨門,走過清一塘,爬上柏樹坡,消失在樹叢中。
大家都頗為黯然,如果是硬碰硬打了一仗,哪怕是戰(zhàn)死幾人,甚至幾十人,也不會讓大家心里如此憋屈。
偏偏是死了一個女人,大義凜然、臨危不懼,讓男人都為之汗顏。
小賴疤低著頭,哀傷地說道:“我去幫師傅料理后事,白坤,你們先走吧。”
白坤知道這種時候,自己去找人問紫錦草,簡直就是太沒人性了。于是,他拍拍小賴疤的肩膀,道了句后會有期,和大角黯然離開了。
兩人并肩默默地走著,也不知道往哪兒去,就是覺得離三塘寨遠一些,心里會舒坦一點。
太陽快落山了,白坤走不動了,停下來四顧環(huán)望,才發(fā)現(xiàn)不知不覺居然來到了九子澗附近。
火球在千靈草原上燙下的龍形痕跡像在一個巨人背上留下的紋身,透著神秘和威懾。
“白坤,咱們?nèi)ツ膬貉??”大角陪著白坤在草地上坐了下來,拔出一根草棍,百無聊賴地放嘴里咬著。
“你說,這要是紫錦草多好,一拔一大把?!贝蠼歉袊@道。他是個樂天派,憂傷的事情在肚子里存不住。
白坤雖然人走出來了,心卻還留在三塘寨,那個匆匆一見的剛烈女子和有膽有謀的洛石,都讓他無法放下。
白坤嘆道:“大角,我心里有愧,如果我不去報信,他們就不會抵御,洛石夫人可能就不會死?!?p> “嗐,別想那沒用的了,換了誰,都會去報信的。”
白坤在草地上躺下來,看著天上白云被風扯成了一條一條的,忽然感嘆道:“要是這天下,沒有征戰(zhàn)、沒有疾苦,該多好!”
大角揪起一把草,扔在白坤臉上,說道:“白坤,快別做白日夢了,天快黑了,咱們不能晚上就睡這兒吧,你還有沒有認識的人???”
白坤捧著腦袋在記憶里找尋蟲族的人,按龍族對離界的要求,各族之間是很少往來的,各自打理自己族群的事務(wù),也就是民間私人交情,會有幾個認識的人。
“誒,去年重陽大會上,一臉崇拜看著你,一個勁兒給你鼓掌的那個姑娘,是蟲族的嗎?”
“姑娘?”
“臉圓圓的,嘴唇邊上有顆黑痣。”
“噢,你說的是彩羽,她是翼族的。唉,也不知道她現(xiàn)在怎么樣了?!卑桌は肫鹬仃柎髸r,彩羽在旁邊興奮地給自己鼓掌,若是看到自己現(xiàn)在的廢物樣子,不知會是什么表情。
“對了,重陽大會上有人給我塞過一張紙條”。白坤突然想起,那時自己正忙著跟弟兄們喝慶功酒,草草看了一眼,就將紙條仍得老遠。
“紙條上寫得啥?”
“讓我想想,額,好像是千靈草原天泗森林?!?p> 大角一臉茫然,問道:“光留了個地址?”
白坤坐了起來,若有所思地答道:“紙條上還畫了一個符號。”
“嘿嘿,跟我一樣,不會寫的字,就畫個符號代替。”大角咧嘴笑了,碰到的人總比自己懂得多,讓他心里很不平衡,這個畫符的人讓他心里很舒坦。
白坤沒言聲,跟著笑了笑。
那張紙條上的地址,白坤之所以一直記得,是因為畫在下面的符號讓他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但他又不記得在哪里見過,直到上次在九子澗山洞中,他恍惚在夢里又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