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昆侖接二連三傳回捷報。
“明王殿下威風(fēng)?。?jù)說開場便一箭射落了鬼方前鋒的大旗!”聯(lián)盟軍旗開得勝,后屢戰(zhàn)屢勝,消息猶如春風(fēng),一人提壺說完,茶盞斟滿,壺落,整個坊間都得因此沸騰。
“咱王妃娘娘也不賴??!說她那剛勇力氣,連渠韃的勇士也比下去了!”有人吹明王殿下,就會有人吹明王妃。
甚至……有人還會這樣吹:“呵。渠韃算個屁!我們王妃可是龍?zhí)镘姷倪@個——誰打得過她!渠韃?我們龍?zhí)镘婋S便一個人,就能掀翻他們的奶茶碗!”
大家哄笑,越來越多的人加入群聊:“據(jù)說咱還有墨門傳人,一路機關(guān)暗器,攻防器械,都是在渠韃拉過去木頭現(xiàn)做的,真厲害。”
“難怪渠韃人天天種樹,原來也是為了打仗做準備的!喝——狼子野心,咱不得不防??!”
“昨天有個媒婆去了一位大人家,原來是那家人的主母想要……想要把女兒塞到王府做妾——誒?那不是國公府的管家?”一人說著說著,手往別處遙遙一指。
二樓那窗戶前立馬擠滿了茶客的人頭,都在看熱鬧,畢竟魏小公子不娶妻不納妾,一門心思養(yǎng)孩子的行為過于高雅了,他們這些凡夫俗子沒法領(lǐng)悟那種“快樂”。
“這是去干啥?寰紋銀鋪?國公府還需要來這里買銀飾?”
眾人議論紛紛:“莫非是孩子品級不夠,帶不了御賜的?”
“你這說的真好笑,那姓邱的老賊才死多久?他們本就是死對頭,這會兒是兔死狐悲,要低調(diào)才好?!?p> 又見那老管家出門,指著門童的銀飾在和店里伙計說來。
“日子過得真快,寰紋銀鋪的門童都快要換人了?!狈婚g的吃瓜老人唏噓,“子在窗上曰,逝者如斯夫,一眼福娃,兩眼少年?!?p> “至今仍未有人得手過門童的銀飾?!?p> -
勤政殿。
一切景色不改,里頭坐著的人卻變了。
年輕的君主放下朱筆,抬眼看著前方站定的勇士:“作為太子的武師,朕自認待你不薄,為何還要離去?”
那男子正是龍興手下得力大將解子城,只不過面圣沒了那把標志性的撼岳苗刀:“屬下任務(wù)已經(jīng)完成,還請陛下準我回去交差?!?p> “交了差再回來?”
解子城無語了:“……天下英雄豪杰都敬仰陛下,何不另擇他人?!?p> 更何況……
東宮,初夏綠意蔥蘢,生意盎然,就連喧嘩入耳也不覺得煩躁,反倒是于深宮中無意采擷到的一株朝氣蓬勃的小樹苗。
“為什么表叔不來了我就要學(xué)武……表叔以后都不能來了嗎?那六叔呢?六叔為什么也不來?有六叔在,我就不用學(xué)了!”長了一歲的小蘿卜頭也沒有多長個兒,臉皺皺巴巴,不停地埋怨。
皇后優(yōu)雅地坐在院子里看兒子鬧情緒,也不阻攔,喝著自己的茶,看一封自龍城十鋪送來的書信:“公主殿下愿意呆在龍城也好,有敬侯夫人護著,左右也不會出事?!?p> “一個兩個都出太康了,母后,太康城外面是不是特別好玩?”蘿卜頭說著,上前抱住了藍郴,“那些奴才說,六叔去封地了,封地在哪啊?”
藍郴摸摸兒子的頭,慈愛的說:“你六叔去貍城了,中秋前會回來參加秋圍?!?p> 自圍困白閬邱融勢力之日起,十萬新兵駐守貍城,如今調(diào)配分布白閬、喬燧、鸕山各地練兵,余下三萬駐守貍城,于是貍城一帶劃出一片土地,建立新的軍事重鎮(zhèn),最主要的是作為連接三關(guān),為軍事建設(shè)后勤補給,平日則種田屯糧。
康顧閑暇時登山臨雪,給他認定的嫂子掃墓,遠眺東山皇陵,第一道山門外,碑林間,還葬著一位夭折的天才,他已經(jīng)沒有半點印象的哥哥。
流浪西南的一群幸存的唐坻人也回到了唐坻,唐坻又傳來晝夜不停的鍛打聲。
西北喬燧關(guān),漫天星辰輝映,無數(shù)英靈化作螢火,槍林齊齊刺出,駐守邊關(guān)的將士晝夜練兵,一位年輕男子背上挎著木箱,身后是幾個喬燧工匠,現(xiàn)在正在向他學(xué)習(xí)更精彩的機括器械。
“咔嚓?!?p> 北昆侖天寒地凍,一河之隔的蒼茫草原馬腹半掩,精兵良馬,還有云石天梯。
“鬼方戰(zhàn)意不行了?!辟R雒在篝火前大笑,干了碗里的馬奶。
康安腿上搭著厚厚的毯子,北昆侖天氣不好,他舊疾復(fù)發(fā)也在意料之中,好在——
裘無疾提著藥罐矮身入帳,后頭跟著個繃帶綁頭又吊著胳膊的解薔。
康安看著她不當(dāng)一回事的表情,火氣就上來了:“有解大統(tǒng)領(lǐng)賠出去一個腦袋一條胳膊,鬼方還行就是天兵天將了?!?p> “……”解薔挨著他坐下來,“看你說的,我沒腦袋怎么走進來的?!?p> 康安陰惻惻地說:“有裘無疾在,死人走路還是問題么?”
裘無疾本在篝火邊上煨藥,手一哆嗦,找賀雒要了一杯馬奶一口干了:“我的爺,您能好好說話么?”
就因為他最近都在照顧昏迷的守律,所以康安看不慣連他也嘴了。
“別這樣,要不是守律,你娘子的腦袋真的要賠過去了?!苯馑N越勸,康安越氣。
就在今日白天的又一次進攻里,解薔揮戈破陣,直挑鬼方統(tǒng)帥殺去,鬼方那位白皮統(tǒng)帥確實神勇,解薔都以為自己的腦袋要搬家了,沒想到守律替她擋了一刀,現(xiàn)在還在昏睡中。
得,山澗竹林里的那一箭之仇沒法還了。
康安就是惱這個,他這人在感情上斤斤計較小肚雞腸:“他活該?!?p> 賀雒:……他一個渠韃將領(lǐng),卻要在這里聽關(guān)內(nèi)的王爺罵他的君主,還反駁不了。
“我主知道不會致命,解統(tǒng)領(lǐng)不必內(nèi)疚?!辟R雒遞給解薔一碗熱好的馬奶,“待鬼方事畢,我親自入關(guān)感謝諸位,商議和盟通商細節(jié),順便……”
“順便看看國公府的小世孫?”康安冷冷補刀,“哦不,和盟一成,國公府的爵位就該變了,新的國公爺……嘖。”
解薔喝掉奶,嘴里的苦藥味終于被奶香取代了,心中暢快一時,眼睛亮了:“本統(tǒng)領(lǐng)還沒打過國公爺呢?!?p> 裘無疾給康安倒藥的手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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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京已是雪滿京華,大半年念叨的太康瓊裝玉裹,大迎凱旋之軍。
和平外交從來不會是因為婚姻,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
“他長的像他的母親,將來一定和她一樣聰明勇敢?!眹缜?,在國公府里,賀雒將一枚鑲嵌了赤色石子的指環(huán)放入國公府小少爺?shù)鸟唏僦?,“不過……他的未來不用受那么多苦了。”
魏承文淺笑:“只要兩國和平還在,他沒有不幸福的理由?!?p> 賀雒眼中閃過一絲亮光:“他叫什么名字?”
“魏齊,至于本名嘛,這不是等將軍來取?”
賀雒笑了笑:“不著急取,我的名字還是參軍前一天得的,我聽說中原一個人可以有很多名字——”
魏承文見孩子睡了,聲音也跟著放低:“名、字、號……你就當(dāng)都是名吧?!?p> “那我給他取一個,”賀雒撥弄著那枚指環(huán),“這指環(huán)是星文送我的……我想叫他子赤。”
魏承文悠閑地點頭:“挺好,星斗其文,赤子其人。”
雨云散去,天上星,樓外燈,江中火,船頭月。
孤松下寒碑寂寂,狀元布衣南下,邱府乳燕自尋廊。
生死簿上三萬名,聞拾院西旗聯(lián)手,一點點,將邱融埋在山河社稷下的腐爛根須拔除,銷毀。
明王府上多少年沒有的熱鬧,阿柴哭天抹淚說了三天“否極泰來”。
杜薇送來了國宴的禮服,康安坐在一邊,看熱鬧似的,看三個宮女繞著解薔梳妝打扮。
還要在一旁指指點點:“涂什么口脂,王妃不用吃飯的呀?”
“頭上還有假發(fā)?”他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孩子,“王妃頭發(fā)又多又重打人又疼,還要假發(fā)?摘了摘了,要是魏承文欺負本王,這頭發(fā)不是給本王拖后腿嗎?”
除了解薔,伺候的人都不敢吱聲,只能在心里默默吐槽,這主子確實越來越像個陽間的人了,可是這乖戾的脾氣不能順道改了?
幾個人不動聲色地望向王妃,拯救王爺?shù)娜?,只能是她了?p> 不知道被寄予希望的解大統(tǒng)領(lǐng)認真模擬了一下切磋現(xiàn)場:“確實,假發(fā)不要了,簪子不要留太多,我不是去給魏染送武器的?!?p> 解薔現(xiàn)在要么喊他魏國公,要么咬牙切齒含恨叫他魏染,便是時時刻刻提醒自己,舊日愚弄之仇她決不能忘。
杜薇等人:“……”
還是康安貼心,要不怎么說人家才是一對兒呢:“好了好了,不生氣了,今晚一起去魏國公府偷孩子?!?p> “……”解薔嘆氣,他還惦記著呢。
阿謹阿言在外頭喊:“王爺王妃,解侯爺送來了信?!?p> “怎么了?”解薔看向靠坐喝茶的康安,她爹送信來,是出了什么事么?
康安解釋:“商議啟程時日,咱一起走?!?p> 解薔心里咯噔一下:“去哪?”
康安認真看向她,笑起來居然比燭光還暖:“大家一起回唐坻養(yǎng)老??!”
何妨吟笑
正文完結(jié)啦!還有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