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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姬莞心

第十五章 鴻門之宴

雪姬莞心 龍吟玖歌 4585 2020-02-20 12:11:12

  今日是太傅府設(shè)宴的日子,柳莞心接到了帖子,必須要去。一早,芊兒便把洛十娘新給她做的衣服熨貼好了,垂掛在架子上。這是一套上等錦緞的衣裙,玫紅色暗紋錦緞上繡著大朵大朵的白色并蒂海棠,中間勾著黃色的花蕊,嬌媚中帶著清新脫俗,好似透過衣服都能聞到花香。

  芊兒為柳莞心梳了個(gè)墮月髻,余下了身后的一縷長發(fā),用一條細(xì)細(xì)的絲帶綁好,鬢邊的兩縷細(xì)發(fā)隨風(fēng)飄蕩在胸前,挑了只素雅的白玉并蒂海棠的步搖插于發(fā)髻,和襦裙上的海棠遙相輝映。耳垂上掛著洛十娘新制的一對(duì)兒白銀流蘇耳墜子,一直長長的垂到鎖骨處,走起路來,掃著頸間,勾人心神。素白的一張臉未施粉黛,干凈清透。

  到了太傅府,大門口有小廝迎著各位貴客。見洛神坊的馬車緩緩?fù)O?,一名小廝搬了踏凳過來,扶著柳莞心小心的從馬車上下來,又一路引著她入了太傅府。

  進(jìn)了太傅府的大門便是一處門廊,富麗堂皇,九曲十八彎,長長的通向院落各處。院落之考究,裝修之華麗都令人瞠目結(jié)舌,嘆為觀止,不愧為當(dāng)朝正一品大員的宅邸。小廝引著她們繞過了接待客人的前廳,走到了后院。為了今天宴請(qǐng)賓客,太傅府把后面的亭苑用一道珠簾隔成了兩邊,一邊是少爺小姐們交友的花廳,一邊是老爺夫人們閑談的客廳,互不打擾。

  小廝引著柳莞心來到一個(gè)座位前,安頓好她后便告退了。芊兒服侍柳莞心坐下,便有太傅府的丫頭上來為柳莞心上了茶水和點(diǎn)心。柳莞心環(huán)顧四周,有她認(rèn)識(shí)的,有她不認(rèn)識(shí)的。認(rèn)識(shí)的大部分是公子,因?yàn)橛行┦锹迳穹坏某?停徽J(rèn)識(shí)的大部分是深閨小姐們。但能感覺到,好多人的眼神都在裝作無意,實(shí)則有心的在她的身上滑來滑去。柳莞心憑借自己良好的心理素質(zhì),沉著冷靜的坐在那里,品著茶,看著花。

  偶爾有相識(shí)的人來與她打招呼,例如中書令的大公子,大都督府的小公子,還有季文鶴。季文鶴作為太傅府的門生,也參加了宴請(qǐng),恭敬又略帶卑微的穿行于各氏族子弟之間。

  “雪姬?!绷感恼皖^品著茶,一張春日桃花的臉就撞進(jìn)了視線,眼角的那顆痣都好似在興奮的跳躍著,無比親切的叫著自己。柳莞心也沒起身,只是微微前傾了下身子,就算行禮了,淡淡的說:“見過四殿下。”

  云峙也不介意,一屁股坐在了柳莞心身邊,笑瞇瞇的看著她。

  柳莞心能感覺到周圍無數(shù)怨毒的眼神看著自己,如果眼神能殺人,想必她此刻早已千瘡百孔了。遂掛了一抹溫和的笑容對(duì)云峙說:“四殿下一定要坐在這里嗎?”

  云峙一手支著腦袋,調(diào)笑的看著柳莞心。

  柳莞心保持著笑容,咬牙切齒的說:“您是嫌我還不夠名震九洲嗎?”云峙哈哈一笑,拿起面前的茶杯喝了口茶,淡笑著說:“我不愿和那些人坐在一起,累得很?!闭f完抬了抬下巴,示意著那邊那群互相攀談的公子哥們。

  其實(shí)柳莞心是理解這種身不由己的,也不再說什么,也罷,他愿坐這兒就坐吧。無意間的一瞥,便看到了身著一身玄色暗花長袍的云敖,還是那樣風(fēng)姿俊秀,鶴立雞群,藏都藏不住的英氣。身旁跟著一位美麗端莊,溫柔大方的女子,正是上官沛柔,兩人站在一起,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卻那么的刺眼,無端刺傷了柳莞心。她輕聲問道:“他們很相熟嗎?”

  云峙順著她的眼神看過去,自然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當(dāng)今的三皇子和上官大人的千金,這種身份,不應(yīng)該很相熟嗎?”

  柳莞心像是在明知故問,又像是在讓自己死心般的說:“怎么個(gè)熟法兒?”

  云峙想了下說:“三哥將來會(huì)娶她吧,因?yàn)椤芎线m?!痹浦畔肓税胩觳艙炝藗€(gè)自己覺得對(duì)的詞,是的,就是“合適”,與感情無關(guān)??戳丝戳感?,問:“你很介意?”

  柳莞心收回粘在云敖身上的視線,看向云峙,淡淡的問:“我為什么要介意?”

  云峙又被她噎了一下,這小丫頭說話太噎人!

  收回了視線的柳莞心便開始眼觀鼻,鼻觀心的看著眼前的清茶,再不為身旁的一切嘈雜所擾。直到上官沛柔走到了她的面前,她才抬起眼來。上官沛柔溫柔的笑著,看著柳莞心說:“雪姬姑娘,好久不見?!?p>  柳莞心站起身,施了一禮說:“上官小姐安好?!?p>  上官沛柔笑著說:“雪姬姑娘不必如此多禮,以后我們相熟了,常來常往便好!今日敝府有招待不周的地方,還望雪姬姑娘多多包涵?!?p>  柳莞心看著上官沛柔臉上溫柔的笑容,心想,這樣一個(gè)女子,是很難讓人不喜歡的吧。笑了笑說:“上官小姐言重了,能來太傅府做客是雪姬的榮幸?!?p>  上官沛柔笑了笑,便轉(zhuǎn)身走到云敖的身邊坐下,給云敖倒了一杯酒,自己也倒了一杯,兩人相視一笑,眼中無限情誼,共飲此杯。

  柳莞心被他們之間這種自然而然的默契深深的刺痛,緩緩坐下,端起酒杯,慢慢喝了一口,辛辣的酒滑過舌尖,滑進(jìn)喉嚨,燙疼了心。柳莞心想,這樣就好,不要癡心妄想了!大仇未報(bào),哪里能容她想些兒女私情,即便大仇得報(bào),他是皇子啊,又如何跨越這身份之間的鴻溝???罷了,罷了,一切還未開始,便這樣悄無聲息的結(jié)束吧!

  柳莞心想,她就這樣安安靜靜的撐到宴會(huì)結(jié)束就好。可她不知道的是,她這么超凡脫俗的一個(gè)可人兒,想不惹人注意都是一件難事。

  正在和上官安杰同桌攀談的秦嶺朗聲問道:“不知四殿下身邊的是哪家的小姐,秦某眼拙了。”話是對(duì)云峙說的,眼神卻一直盯著柳莞心。

  一旁的上官安杰陰陽怪氣的說道:“秦兄有所不知,那就是最近名震京都的洛神坊藝妓雪姬,還是四殿下有能耐啊,能博得美人一笑。我可聽說了,別人這流水的金銀珠寶送進(jìn)了洛神坊,也沒見雪姬姑娘抬抬眼?。 彼f的“別人”當(dāng)然也包括他自己,所以今天看到柳莞心和云峙坐在一起,怎能不鬧心?!

  秦嶺拖著嗓音說:“哦……原來只是個(gè)藝妓??!我還以為是哪家的千金大小姐!”眼中盛滿毫不掩飾的不屑。

  上官安杰身邊的人,柳莞心沒見過,不知是何方神圣,遂看向云峙。云峙看了眼柳莞心,不屑的撇撇嘴說道:“甭理他!他是秦嶺,祖父是驃騎大將軍秦忠,父親是太子少傅秦勝平。他從小和他的兩個(gè)哥哥在軍中長大,前些日子剛回京都述職?!痹浦拍苊黠@的感覺出來柳莞心四周陡然下降的溫度,一股莫名的冰冷圍繞著柳莞心。

  柳莞心冷眼看著秦嶺,原來他是秦家的人,那個(gè)栽贓她父親貪污軍需的驃騎大將軍秦忠的孫子。柳莞心緩緩的站起身,施施然福了一福,柔聲說道:“雪姬見過秦公子。”

  秦嶺沒有想到自己說完那句話后柳莞心還會(huì)起身跟他打招呼,有點(diǎn)意外的看著柳莞心,只覺得這女子雖然笑意盈盈,眼中卻有無盡的寒意,一雙明眸如深井般看不到底。

  周圍不知是誰家的小姐酸溜溜的說道:“喲……真是下九流的勾闌出來的女子,果真是臉皮厚得很,還真有臉坐在這兒啊,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周圍有不少自命清高的大家小姐紛紛響應(yīng)她。

  此時(shí)的上官曼蓉也坐不住了,從剛才她看到云峙和柳莞心坐在一起開始就急得快發(fā)瘋了,跳起來沖著云峙說道:“四殿下,您怎么能和那種女人坐在一起呢!?無端折辱了您的身份!”

  云峙最煩感別人對(duì)他指手畫腳,遂一臉不悅的說道:“那我應(yīng)該跟什么身份的人坐在一起呢?你又是以什么身份在跟我說這話?”

  上官曼蓉被云峙一句話噎在那里,瞪著雙看似無辜的大眼,不知該如何回答。平時(shí)的四殿下是個(gè)很隨和的人,從來都是笑顏對(duì)人,今日卻為了那個(gè)下賤的女人,在大庭廣眾之下對(duì)自己如此苛責(zé),上官曼蓉的眼中漸漸浮起怨毒。

  上官沛柔輕聲說道:“曼蓉,不得無禮,四殿下莫要生氣,曼蓉不是有意的?!?p>  上官安杰斜靠在軟墊上,放蕩不羈的說:“人貴有自知之明,就該清楚自己的身份,做自己身份該做的事!”

  柳莞心知道上官安杰這話是說給自己聽的,含笑看著他,問道:“那么上官公子認(rèn)為雪姬是什么身份,該做什么事呢?”

  上官安杰坐直了上身,淫笑著說:“藝妓自然該做藝妓的事,今日我太傅府宴請(qǐng)賓客,都是九洲城內(nèi)有頭臉的人,雪姬姑娘不該獻(xiàn)上一曲助助興嗎?”

  柳莞心分明感覺到上官安杰在給自己下套,可是這種情形下,該如何說不呢?

  上官安杰掰扯著自己的手指頭,心不在焉的說:“雪姬姑娘的一曲艷飛九天名動(dòng)京城,可還有好些人無緣得見??!不如今日就再舞一次,讓我們開開眼吧!”

  柳莞心掃視了一圈四周,看著眾人或鄙夷或淫蕩的眼神,淡然的說:“那么雪姬就獻(xiàn)丑了,我記得自己的身份,做了應(yīng)做的事,也希望上官公子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做出些有失身份的事。”

  上官安杰聽到柳莞心諷刺他,氣得就想一躍而起跟這小娘們兒理論,卻又想起上官沛柔囑咐他的話,怕壞了長姐大事,她真會(huì)打斷自己的腿,遂強(qiáng)壓住怒火,暗自想著,等到有機(jī)會(huì),一定要辦了這個(gè)小騷貨!

  舞蹈要用的架子已經(jīng)搬了上來,像壽誕之宴那晚的一樣,垂著五根白色的綢緞。柳莞心今天沒有穿舞衣,多有不便,便把身上的挽帶退了下來,交于芊兒,正當(dāng)柳莞心整理服飾時(shí),云峙拉住她的衣袖,擔(dān)憂的看著柳莞心說:“小心?!?p>  柳莞心寬慰的笑了笑。走到庭院中間的架子邊,伸手一用力,整個(gè)人便飛上了半空,旋轉(zhuǎn)飄舞,游刃有余,依然是那么驚艷,依然是那么靈透,看得眾人目不轉(zhuǎn)睛,流連忘返。連在坐的大家千金們都忍不住羞紅了臉,定定的盯著半空中飛揚(yáng)的柳莞心,飛揚(yáng)的長發(fā),飛揚(yáng)的裙擺。

  最后一個(gè)動(dòng)作,柳莞心到達(dá)至高點(diǎn),一個(gè)翻身彎腰倒掛就要落地的時(shí)候,一聲清脆的響聲,架子的銜接處斷了,柳莞心瞬間失去了受力點(diǎn),像一只斷了線的風(fēng)箏般急急的向下墜落。

  芊兒驚叫出聲,周圍的人也都受到了驚嚇。

  云敖一直盯著柳莞心的一雙如鷹般的瞳孔微微一縮,右手一拍案幾就要飛身沖出去,可是手腕卻被死死的抓住。他轉(zhuǎn)頭一看,便看到了上官沛柔一雙憤怒的眼睛,和死死鉗住他手腕的柔荑。云敖不敢置信的看著上官沛柔,眼中有質(zhì)疑有意外也有不可置信,但上官沛柔的眼中只有一種情緒,就是憤怒!他從頭到尾都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柳莞心,她可以忍,他跟自己說話時(shí)的心不在焉,她也可以忍,可是現(xiàn)在,眾目睽睽之下,他想飛身英雄救美,她卻不能忍!她不能忍受云敖如此不顧及上官家的顏面,不顧及她的顏面,只為了一個(gè)低賤如螻蟻的藝妓!

  柳莞心覺得天空離她越來越遠(yuǎn),周圍的綢緞圍繞著她,有烈烈的風(fēng)聲。突然想起還小的時(shí)候,自己有次練功不小心掉下來,是蘇墨寒救了自己,那是他們第一次相見。這次還會(huì)有人救自己嗎?是心里期望的那個(gè)人嗎?

  風(fēng)馳電掣間,柳莞心覺得有一雙臂膀鉗住了自己的腰肢,身體不自覺的跟著這雙臂膀旋轉(zhuǎn)了兩圈,暈眩中看清了來人,一雙桃花眼此刻帶著擔(dān)心。風(fēng)揚(yáng)起了她的長發(fā),迷蒙了柳莞心的雙眼,也迷蒙了云峙的心。

  堪堪落地,云峙稍有遲疑,還是放開了握在柳莞心腰間的手,關(guān)切的問道:“你沒事吧?”

  柳莞心搖搖頭,心里空落落的。芊兒撲上來認(rèn)真的檢查著她,看她有驚無險(xiǎn),才將一顆心放回肚子里。

  上官曼蓉從頭到尾看著柳莞心在高架上翩然起舞,連眼都不敢眨,就是想等著架子斷掉的那一刻,她希望那個(gè)女人摔殘廢,最好摔死,這樣就沒有人勾引她的四殿下了。從壽誕之宴起,上官曼蓉就觀察到三皇子和四皇子跟這女人有一種很微妙的關(guān)系,他們?cè)谘鐣?huì)上一瞬不瞬的盯著她看,那種驚喜意外卻又充滿期盼和欣賞的眼神讓她忍無可忍。四殿下是她的!誰想搶,就得死?。?p>  可是眼看著馬上就要成功了,四殿下卻出手救了她!他抱著她在空中旋轉(zhuǎn),兩人貼得那么近,那么近,近到讓上官曼蓉抓狂。沒人注意到她在袖中緊緊攥起的手,和看向柳莞心時(shí)那陰毒的眼神。

  上官沛柔看柳莞心安全落地,才慢慢松開云敖的手,收起憤怒的眼神,換上溫柔端莊的面具,理了理衣裙,起身走到柳莞心身邊,急切的問道:“雪姬姑娘有沒有受傷?”

  柳莞心看著上官沛柔,笑笑說:“有勞上官小姐掛心,雪姬沒事?!?p>  上官沛柔看似生氣的說:“等我回頭一定嚴(yán)懲府中下人,做事如此不用心,差點(diǎn)出了意外傷了雪姬姑娘?!睖厝岬娜诉B生起氣來也是美的?!把┘Ч媚锟熳滦菹⒁幌?,壓壓驚吧!來人啊,給雪姬姑娘上一盅雪域燕窩!”說完,安撫似的拍了拍柳莞心的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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