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之初,自西北方來的寒潮如期而至,將秋涼徹底化作了冬寒。
清晨的赤沙城中,冬風不辭辛勞地走街串巷,往青磚窗欞敷上了白霜,路上討生活的行人們呼吸間也都可見白氣。
一大早,風云游就頂著晨露往城西行去——多年來的山間獵戶生涯,已讓他徹底忘了睡懶覺的滋味。
少年行至莫邪制器坊,卻未感受到昨日般的熱流,顯然,坊間的烘爐還未開火。
“高勝在嗎?”
風云游跨入莫邪制器的大堂,沒見著高勝,只有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學徒在給陳列的兵器上油。
“你找高師兄嗎?我?guī)湍憬腥??!睂W徒很是熱心,聞言竄進了后堂。
不多時,依舊是黑衣挽袖的高勝就從后門走了出來。
“客人有什么需要嗎?”
漢子臉上掛著笑容,語氣有些刻意的熱絡。
“我來取我的棍子,寒鐵箍幫我打好了嗎?”
風云游問道。
“什么棍子?客人有兵器放在我們這打造嗎?”高勝聞言,卻是一副驚訝的樣子。
“就昨天早上的事,你和我交接的,這也能忘?”
風云游覺得有些好笑,這做生意的這般差的記性,他還真沒有見過。
“客人你確定是我與你在昨日早上交接的?昨日我明明回家辦事去了,沒在坊內(nèi)啊?”高勝一臉的困惑:“您是不是記錯了?或者是別人與您交接的?”
望著這漢子一副摸不著頭腦的表情,風云游心中莫名其妙。
“就是你,就在這張柜臺上,你還記下了我的名字和事項。風云游,打制寒鐵箍一個,三十兩銀,你自去查查?!?p> 聽到少年言之鑿鑿,高勝似乎有些不耐煩,但他還是走到柜臺邊,取出了賬本記錄翻找起來。
對著賬本隨便掃了幾眼,高勝就回頭對風云游說道。
“客人,我們這一天接不了幾筆生意,都是清清楚楚的。您不信自己來查,真的沒有您說的這一筆。昨日我也確實不在坊內(nèi),這幾筆生意后邊署的都是我?guī)煹艿拿?。?p> 這下子,風云游心里才咯噔反應過來,這莫邪制器怕不是要黑了自己的風拓棍?
“我來看看?!?p> 見風云游走到柜臺邊,高勝卻是落落大方地讓出了賬本,只見那標明了昨日的紙頁上總共有四筆生意,其中確實沒有風云游與寒鐵箍的事項。
風云游見狀,想要往前翻頁,查找自家阿土伯當初來時留下的記錄,但卻被高勝一把按住了賬本。
“客人,這賬本事項都是我們坊內(nèi)記錄用的,我是為了您的方便讓您看一眼,這之前與您不相關的部分,您可就不能翻了?!备邉賹①~本取回合上,臉上一副愛莫能助的樣子:“客人要在我們這打造些什么,可都是客人的私事,我們是沒有權利泄露的,請您見諒?!?p> “所以,你們這是要黑了我的風拓棍?”
望著高勝信誓旦旦的樣子,風云游只覺得荒唐莫名,有些可笑。
“我知道風拓木挺稀有,但難不成有那么值錢,值得你們沙莫邪放著赫赫名聲不要,也要從我這污了去?”
在風云游眼里,風拓木應該能值個幾百兩銀,但別說這木頭,就那是十一個寒鐵箍加起來也得小幾百兩銀,故而他從未想過會有今天這一出。
“哎,你可別亂說??!”高勝聞言,臉色卻是一沉:“我?guī)煾改耸浅嗌吵堑谝淮蠼?,怎么可能貪圖你的一根破棍子,你說話注意點!”
這黑衣漢子高聲喝到,言語里還頗有些義憤填膺的味道。
“行了,你別演了??谏嘣倮惺裁从茫俊?p> 風云游懶得再與這人糾葛,邁開步子就往內(nèi)堂走去。
“你不肯還,我就自己進去找吧。”
眼見少年要闖,高勝哪里肯依,身子一橫就要上來阻攔,但被風云游隨意一推,整個人就踉蹌倒地。
“你看著也就是個聽令行事的,就別在這折騰了,省的挨打?!?p> 風云游俯視了跌坐在地上的漢子一眼,搖頭不屑道。
“我就長得這么好相與嗎?凈往我頭上拉屎?”
風云游抹了把自己年輕俊秀的面龐,一邊懷疑是不是自己長得太帥,一邊抬腳就入了后院。
高勝被風云游一勸,也是想起了昨日少年單手擎著那總重七十斤的風拓棍時輕松寫意的樣子,臉上不由的有些畏懼,但思及師父沙莫邪平日的厲色,心中又是凜然,連忙從地上爬起,一邊往少年背后追去,一邊高聲示警。
“來人啊,有人闖進來啦!”
風云游入了后院,卻沒有一間間廂房的翻找。他意念一發(fā),丹田中的神足真氣就迅速沿著經(jīng)絡而上,化作了極陰真氣后灌入了左眼,開啟了三界遍照經(jīng)的透視神通。
剎那之間,所有的院墻在他的眼里盡數(shù)消失,暢覽無余的視野下,房舍內(nèi)有無兩米長的風拓棍,他只需要一瞥就能厘清。
······分割線······
“師父,前廳有客人來找高師兄,估計就是昨日那個風云游?!?p> 沙莫邪的書房之內(nèi),高勝的師弟蘇洛正坐在茶桌邊泡茶。
“嗯,蘇洛,賬本那塊都檢查過沒問題吧?”
寬闊的書桌之后,赤沙大匠沙莫邪端起茶杯輕呷了一口茶,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
他的面前,擺著的赫然就是風云游的風拓棍。
“都妥當了?!碧K洛說道,又將空了的茶杯滿上。
“昨日陳安樂那小子說過,這風云游雖是個獵戶,性子卻剛烈,很有一把子力氣,把他的手下都傷了好幾個。待會兒,說不得他就要生些事端?!?p> 沙莫邪說著,眼睛定定地望著桌面上有著十二枚寒鐵箍的長棍——昨日陳安樂走后已是傍晚,那時手腳伶俐的高勝已將第十二枚鐵箍打上。
這根長棍在莫邪制器的幾個徒弟手中來回走了十一次,居然愣是無人識得,一是怪這外頭細密的纏藤,二是風拓木遠超尋常木頭的密度。
他沙莫邪雖是大匠,卻從未能制出一把玄級的兵器,如今有了這根上好的兵刃主材,他卻是心中浮想萬千——能做出“百兵之王”的大匠和只能做些黃級精品的大匠,那可是云泥之別。
“老師您放心,我已經(jīng)讓坊里的十幾個學徒今早都戒備著了,若是那小子闖將進來,定能將其降服?!?p> 年輕人輕聲說道,語氣倒是自信非常。
正在這時,兩人耳邊就聽到了前院高勝的警示。
“老師,我去去就來?!碧K洛說道,便起身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