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舒懷送走皇帝,立馬回來扶起江瞬,心里又氣又急又心疼,江瞬看他這個樣子,鼻頭忍不住酸澀起來。她低聲說道:“我說過,我只想你好好的”
“我何嘗不想!你如此冒險你可想過我有多難受!你若真的有事,我怎么辦!”白舒懷是真的急了,眼眶微微發(fā)紅,又不忍真的責怪她。
“把我和江伯帶回牢里吧。”
“我不……”
“舒懷,你聽我的,好不好?我們不能再有差池?!苯餐酆瑴I光,這種乞求的目光看得白舒懷心里倏然一疼。
“阿瞬,你說,我到底,該拿你怎么辦……”
多余的話再也說不出,到了嘴邊都化作嘆息。兩人一直低聲交流,畢竟這不在自己府,不能太明目張膽,他也只能忍住所有情緒,下令將二人押回了府中大牢。
而另一邊,躲在暗處的皇帝身邊的大總管——張全也回到了宮中向皇帝稟告到:“盛王殿下與江瞬說了幾句話,便吩咐人把他們押回去了。”
皇帝聽后瞇了瞇眼,問:“你覺得盛王真的能放下嗎?”不等張全回答,又說:“罷了,朕知道他,你過來,替朕去辦件事。”
……
回去之后,江瞬和江遲雖被關(guān)住行動受限,但并未吃苦頭,白舒懷也未著人看著他們。
白舒懷回去苦苦想了一夜,也沒有想到既能將江瞬留在身邊又能護她安穩(wěn)的兩全法子。最后,只打算先悄悄送江瞬走,等自己登基了再接回來。
想到這,他又不禁苦笑,太子已廢,皇帝膝下有能力的兒子只他一個了,這位置他不得不做了。
第二日皇帝身邊的人來傳白舒懷,有要事召他。白舒懷一身匆忙地趕去宮里,見皇帝面色紅潤,精神也不錯,白舒懷心下了然,這多半是回光返照了。
即使皇家父子并不怎么親近,但白舒懷對他這個父親還是有感情的,他一向重感情。
皇帝見白舒懷來了,便讓他坐在身邊,同他說起話來。父子二人頭一回如此親近,二人聊了半個時辰,皇帝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你不要怪朕?!?p> 白舒懷起初覺得奇怪,后來他看見張全從外面回來,一下子明白了,便什么也不顧地往外王府里沖,心臟像被一只大手抓住,疼得緊,他一邊怪自己大意一邊心中默念“阿瞬,你不要有事,我求你,求你不要有事!”
半個時辰前。
江瞬也是一夜未睡,她看著窗外月光消散,日光透進窗子,她在等最后的裁決。
江瞬是個聰明人,一直都是。
“你來了的挺早,是皇帝不太行了吧?!眮砣苏腔实凵磉叺拇罂偣軓埲?,牢中無人看守,他進來的很順利。
他沒有管江瞬話語中的不敬,打開牢門,拿出他帶來的東西,擺在江瞬面前。
“姑娘是聰明人,想必也是識時務(wù)的,這樣對你和盛王都好,你的身份尷尬,日后定會給他帶來許多麻煩?!?p> 江瞬笑了一下,說:“現(xiàn)在情況是那位置只有舒懷能坐,他心疼我,日后定會護著我,我若不識時務(wù),你又如何?”
“姑娘不會這樣做的?!睆埲彩莻€機靈人,他看得出江瞬對白舒懷的情意。
江瞬知道張全不可能獨自前來,牢外必定有人,她若不從,他們有的是辦法。
“可是好酒?”
“自然,皇上親賞的,二十年的女兒紅?!?p> 江瞬本不怕死,可她仍有牽掛,卻不得不死,此刻心里也是無限的凄涼。聽說女兒紅是女子出嫁時才能打開喝的酒,十二歲與白舒懷相遇,八年的朝夕相伴,最終以一杯二十年的女兒紅結(jié)束此生,悔嗎?
不悔。
若要說悔,只能悔沒有早點告訴白舒懷她的情意。
她為自己斟滿一杯,手不自覺地微抖,自嘲地笑笑,原來臨到此刻,她還是會怕。
“讓江伯走吧,他老了,不會再威脅到任何人。而且,我有話要托他告訴舒懷。”旁邊的江遲還在昏睡,他身體很虛弱。
“自然可以依姑娘的。”
“我信皇帝?!闭f罷,一口飲盡。然后坐在地上,靜靜等毒藥發(fā)作。
不適感一點點爬上喉間,逐漸變得難以忍受。似有萬千只螞蟻在啃咬喉嚨,痛癢難耐。
江瞬聽說過這種毒藥——蟻噬。
發(fā)作時似千萬蟲蟻在你喉間穿梭,不斷啃噬你的喉嚨。最后令人難以忍受,精神崩潰,直到最后。許多人都受不了這過程,通常在發(fā)作中途便自盡了。
江瞬心里了然,皇帝知道她算計了他,逼他廢掉太子。帝王的尊嚴是不可侵犯的,他選擇以這種方式來來報復(fù)她。
毒慢慢發(fā)作,江瞬逐漸失去自控的能力,她忍不住蜷著身子,手緊緊得扣在地上,劃出幾條血痕。喉嚨間的的感受越來越重,她想一頭撞死,可是連爬起來的力氣也沒有。
終于她再也忍不住了,用手奮力地抓撓起嗓子來,沒多一會,她脖子那一塊已經(jīng)鮮血淋漓,指甲里都是血跡??伤琅f難受極了,把脖子抓的血肉模糊時的痛感能似乎暫時緩解那令人無法忍受的蟲蟻啃噬的感覺。
江瞬粗粗地喘著氣,但每呼吸一下都痛不欲生,她感覺到自己的血和生命都在慢慢流失,她從沒像現(xiàn)在這一刻更期望解脫。江瞬無法再忍受這生不如死的折磨!她從懷里艱難地拿出一封信,
“讓…讓江伯…咳…給,給他!”
江瞬已經(jīng)沒有什么力氣抬起手了,說話時嗓子更是痛不欲生,她整個人都在發(fā)抖,眼淚不知不覺溜了滿臉。
張全心中也十分不忍,但他要親眼看著她斷氣,他蹲下來,伸手去拿信,信封上沾著江瞬的血,血紅的指印像在悲泣又像在吶喊。
但這一下并沒有順利拿過信,江瞬死死地攥著,她手上青筋爆出,汗水和眼淚糊了一臉,她的眼神逐漸渙散,她努力睜著眼,用生命里最后的力氣支撐自己對張全艱難地說了一句話。然后用盡最后力氣喊出一聲“舒懷!”,接著手突然松了,她緩緩閉了眼。
舒懷,我曾喊你的名字千萬遍,這一次,我希望你不要聽見。
張全探了探江瞬的鼻息,因為她原本細膩白凈的頸部現(xiàn)在破爛不堪,沒有給張全留一個探脈搏的機會。
江瞬,確實死了。
張全起身,眼角已經(jīng)濕潤,江瞬的那句話還在耳邊,她說,
“求你…別讓他看見…我最后的模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