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曹躍帶著一幫人馬逛遍青州,卻沒有踏入郡公府半步,去看望自己的親姐姐。
不是曹躍無情。他只是擔心被明太監(jiān)的鷹犬看見,給姐姐帶去麻煩罷了。
夕陽掙扎了一下,拖著尾巴便沉了。眾人也到了曹府前。
“唐將軍,今天辛苦你了。你先帶著輕羽騎回營。我得去一趟邊境?!辈苘S望著遠處霧靄沉沉的山巒,沒有去看唐勝一眼。
“末將領命!靜候殿下佳音。”
一身黑甲,握一雙丈八大斧的唐勝快步離去,頭都不回。
“小六。去千裘木旬司挑件上等的檀木,再備幾件嬰孩衣裳,明天我要去見我姐?!?p> 話音剛落,曹躍大步走去,徑直進了軒子。
入夜后涼風習習,曹躍卻覺得渾身燥熱似火燒,早早驅散丫鬟便睡了。
睡著后,曹躍只覺心口沉悶,猛一睜眼,卻不是在房間中,而在一座橋上。
橋是木橋,兩邊上下各有碗口粗繩索捆著,看上去破破爛爛,痕跡似乎是新的。
曹躍身處荒野,一片黑暗,隱約能看見高大的宮殿,遠處似有鬼火漂游,時不時還有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聲。
滿腹狐疑的曹躍剛向前走去,只聽腳下咔擦一聲,原來是踩斷了木頭。
低頭一看,竟是半塊腐朽的牌匾,上面還有字。
抹去上面的土,是奈何二字。此處僅一橋。奈何?莫非是奈何橋!
抬頭望去,橋中間有霧繚繞,朦朦朧朧地能隱約看清橋中間有人,盡頭還有一座宮殿。
曹躍苦澀一笑:“這是怎么回事?雖說我重生了,但也不至于給我勾到奈何橋來啊?!?p> 行至橋中,有陰風陣陣,耳有哭嚎厲聲。一老嫗持勺熬湯,有茶香飄入鼻子,還挺好聞。
曹躍上前問:“敢問阿婆,這里是什么地方?”
熬湯阿婆面無表情的望著曹躍,盛了一碗熱騰騰的茶湯,伸至曹躍跟前。
“少年郎。喝吧,喝了就投胎一轉世去?!?p> 曹躍一驚,阿婆不說話還行,一下說便陰風陣陣,面目瘆人。他干笑一聲,伸出白凈手臂輕輕推回茶碗,昂首向前?;仡^時,孟婆已經(jīng)不見了。
再轉頭,奈何橋消失不見,一座大殿拔地而起。
沒想到自己居然在心中夢境入了地府,不知是哪位高人出手,想要算計我。
但我曹躍,何時怕過。
曹躍下意識摸刀,卻忘了刀已經(jīng)斷了,只好小心行事。幸虧老爺子是虛指禪的前宗師,沒刀也不至于吃虧。
腳下突然一陣劇烈的震動,大殿轟隆作響,夾雜著靈法之術的交碰聲,沒想到居然有人在打架。
“哈哈。在這種地方打架,還真是活久見。不過怎么這大殿也是火氣沖天的模樣,也太熱了吧。”
話音剛落,突然有人連聲喊著曹躍的名字。
“曹躍!曹躍!看這!臭小子你瞎了?!”
曹躍低頭子看,脖子處的墜子竟然悠悠然的飄了起來,發(fā)著暗淡紅光。
“你叫我?”
一陣猩紅光貫出,再睜眼時,胡子眉毛頭發(fā)都是烈焰的持槍大漢站在曹躍跟前。
“他娘的,膽敢勾爺爺?shù)撵`神!沒拆了你的鳥殿都是爺爺仁慈!”大漢望著大殿,破口大罵道。
“嗯?不對啊。老曹什么時候有這般嚇人面容的將士。這到底是什么人?”
“行了別瞎掰扯了。爺爺不是曹臨風手下武夫,也不是人。是靈神。炎神重黎知道吧?炎火槍認得吧?”
曹躍搖搖頭,闊步走開。一腳踏下,踏出了遍地春草,踏出了藍天白云,踏出了山水鳥獸。
這如詩如畫的境界,還是第一次見。
“這怎么還變上魔術了?你是魔術師?”曹躍嬉笑道,遍地春草甚是可愛。
“我等你很久了,叫了你幾天,終于把你叫進來了。不容易啊。放尊重點,你不過是爺爺人海中的后裔。叫你來不為別的,先給你看點東西。”
話音剛落,重黎靈神伸手一抹,憑空出現(xiàn)了畫面。
是曹臨風。曹躍既陌生又再熟悉不過的人。
畫面中的曹臨風背微微駝,氣宇軒昂,著華服,振臂痛罵明太監(jiān)一眾,罵得明太監(jiān)咬牙切齒,恨得牙根癢。
這個明太監(jiān),趁著圣上親征,居然想除掉曹臨風這個異性王,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幾分能耐。
這么說來,劍魔會找上自己,說不定也是明太監(jiān)為之。明里他是皇上身邊的紅人,但以他三朝大宦官的背景,背地里指定在做什么不可告人的勾當。
不出曹躍所料,明太監(jiān)現(xiàn)在還不敢動曹臨風。一來私自動朝廷藩王本是死罪,二來倘他敢動手,到時四十萬青州鐵騎壓境,天下還不得大亂。
知道曹臨風暫時相安無事,曹躍也算松了口氣。
見曹躍看罷,重黎伸手一揮,畫面便消失了。
曹躍盤腿而做,道:“你既然能知道我心中所想,想必這里就是所謂的夢中心境吧。說吧,叫我來做什么?“
“臭小子。今天喊你來,不為別的。就是想讓你與我的靈神合一。這樣一來你就不用苦苦練刀了,我的法力你隨便用。只不過你的軀殼就是我的了。怎么樣?是不是天大的便宜?”
“呵呵!你做夢!”曹躍冷聲拒絕,閉目不去理睬。
好不容易當一會大人物,他可還想著名利雙收呢,怎么可能會答應。
“淦!臭小子不識抬舉!要不是看在你天資不凡,軀體賽神仙!爺爺我瞧都不瞧你一眼!少廢話,把你的軀殼交來!讓我殺回九天之上!”重黎說得天花亂墜,曹躍卻始終沒瞧他一眼。
“我管你要殺什么天殺什么地的。那是你的事。我好不容易活命,你卻要我交出軀殼,憑什么!”曹躍瞇著眼睛瞥了他一眼,冷若極地霜雪,利如刀割。
一聽這話,靈神笑了,憑什么?就憑他寄居他身使他重生,就憑他散出神力使他撿回小命,就憑他勾了生死薄!
種種這些,這個時候都在曹躍腦海中過了一遍又一遍,他不可能會不知道。
“又不是我求你。你要走便走!我曹躍還有該做的事沒做,放我回去!”曹躍厲聲道。
曹躍天不怕地不怕,一個人生活了那么久,他怕過誰。不過是一寄居在已身的靈神,居然想霸占自己的軀體。
簡直癡神說夢!
重黎喚醒他,口頭上說著要占他軀體,實際上是通知他一聲,說爺爺我知道你是什么人。
當然了,敗在九重界限天守將的重黎僅剩靈神,即使現(xiàn)在占曹躍軀體,也于事無補。不如借他力量,等他成長了再說。
“哈哈哈。臭小子脾氣挺沖!像爺爺我!不給就不給,你現(xiàn)在不給,總有一天給求著讓我收。
有本事你就去練!本靈神寄居你身,力量自然有一部分屬于你。有本事就吞了本神的靈神。我窺了你心境,知你野心不小。話不投機半句多,這就散了!”
話音一落,曹躍眼前一黑一亮,小六一臉著急的站眼前。
曹躍眉心處猩紅印記一現(xiàn)便消了,脖子上的墜子還在。
“小六?”
小六抹去一把汗,心有余悸道:“我的少爺啊,你可醒了。小六進門就看見你懸在半空,通體發(fā)光,時而陰風陣陣。這是怎么了?可把小六嚇壞了?!?p> 曹躍揉著脖子,淡然一笑,說了聲沒事。
“小六。我讓你準備的東西備好了么?”
“備好了。已經(jīng)放上馬車了。”
“好。先去我二姐家,再去邊境找老爺子。好不容易有了親人,我得去看看?!辈苘S淡淡一笑。
小六掰著手指喃喃道:“既然要去邊境,得多帶點士卒。一百不夠帶二百吧、二百……”
曹淡然一笑,道:“我姐剛生產,就不帶人了。老人家年紀大了,厭惡刀戈。別嚇到人家,你跟我去就行了?!?p> ——
青州外,一女子咬了一口酸酸甜甜地糖葫蘆,回頭看了一眼。
吃掉最后一顆糖葫蘆后,何聽辭說:“小滿。師父若是把你留在曹躍身邊,你可樂意?”
小滿一愣,問:“為何?師父不是不愿小滿下山么?”
“哈哈。不是為師不愿意,而是不舍得。山上太冷清,有你陪著師父,師父才不悶。只不過沒想到曹躍竟是玄象軀。天命必定不凡,你隨他游歷,定能攢足經(jīng)驗。以后這洗劍上,可是你的,你可明白?”何聽辭說道。
小滿一下子摟緊何聽辭的手臂,將腦袋往她肩膀上一靠,憨態(tài)可掬般的說:“小滿聽師父的,只要師父高興?!?p> 何聽辭看著小滿,寵溺地揉了揉她的小腦袋。
那是十五年前了。六重界限天天門大開,洗劍山?jīng)]守住,魔類統(tǒng)領和妖類統(tǒng)領在山下大打出手,毀壞村莊無數(shù)。
也是那個時候,洗劍山背負罵名,一落千丈。
硝煙退去后,何聽辭撿回奄奄一息的小滿,將其救活。
而今那個邋里邋遢的小姑娘已經(jīng)長大了,洗劍山能不能興,就看她了。
兩人嬉笑著趕路,看向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的六重界限天。
六重界限天前,一白衫少年長跪后起。轉頭欲離去。
“師尊。弟子下山了?!?p> “去吧。別忘了斬妖除魔是本分,普度眾生是本心?!?p> 此少年氣質翩翩,負劍一柄,飄飄然出了六重界限天。
青州邊境一老者閉目入定,捻指作卦,得卦象后淡然一笑。
“臭小子,我都快忘了我是何人了,你還沒忘了我這個糟老頭子。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