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吃完午飯的韓松便趕到了‘木心美術館’,此時館中已經有了一些慕名而來的參觀者。
‘木心美術館’內有多樣設施,其中最讓韓松感興趣的還是階梯式圖書館,階梯式圖書館連接一樓和二樓,木制的階梯可供游客休息、久坐,并瞭望美術館后院。東墻整壁上是數百格書架,配置著多位世界文豪的肖像和古今中外的部分文學典籍。
韓松在書架中找出一本《紅樓夢》,這本海內外評價極高,象征著數千年中國小說天花板的經典之作,并列在諸多外國名著中也是毫不遜色。
其實韓松從來沒讀完過《紅樓夢》,但是這本書卻對他有著很特殊的意義。
田馨,那個在高中時代給他留下最深記憶的女孩,曾經最愛看的書就是《紅樓夢》。記得第一次找她借文曲星看小說時,里面只下載了一本電子版的《紅樓夢》。韓松還曾笑話她是林黛玉,整天悶不做聲,直到兩人熟絡了,才發(fā)現原來她是薛寶釵。
韓松捧著書,倚靠在階梯上望著地面。他想到這里,不禁問自己,當年要是沒被一幫哥們破壞,在那個回憶深刻的放學后,田馨會和自己說些什么呢?
這個問題困擾了他十幾年,終是沒有答案。許多年不見,那個留著短發(fā)的清純少女不知道現在過得怎么樣。
坐在階梯上正好將樓下的游客盡收眼底,突然一道身影出現在韓松的視野里。
一如十多年前,還是齊肩的短發(fā),水靈的大眼睛,圓潤的鵝蛋臉,和記憶力的清純女孩不一樣的是,歲月讓她臉上脫去了稚氣而變得成熟知性。
田馨,她穿著藍白相間的休閑服,手上拿著單反相機,時而靜立欣賞,時而拍照留念,不多時只見她慢斯條理的朝韓松坐著的階梯圖書館走來。
世間所有的久別重逢都是命運最好的安排。
眼看著田馨離自己越來越近,韓松突然慌了,他將頭靠向墻邊低下,舉起手里的《紅樓夢》擋住自己的臉,田馨好像并沒有察覺,飄飄然從他身邊走過,帶著一絲淡淡的香草味。
韓松放棄了,或許是他不想在自己最落魄的時間和曾經的美好相遇,又或許是他還沒準備好說辭面對這久別重逢的一幕,總之這次他選擇當了感情的逃兵。
韓松故作鎮(zhèn)靜的站起身來,將手中的《紅樓夢》擺在最近的書架上,急匆匆地離開了‘木心美術館’
韓松離開后,在他方才坐的地方,田馨正拿起那本他隨手擱置的《紅樓夢》若有所思的翻了翻,眼睛朝著樓梯下端的方向深深地望了一眼。
逃走的韓松徑直回到住處,進了院子坐在涼亭里,韓松才長出一口氣,揉了揉胸口安撫他急促的心跳。
等待平靜下來,韓松心里還是后悔了。十多年來,韓松一直想和田馨把當年在學校門口的事解釋清楚,可田馨卻沒有給他任何機會,兩人高中畢業(yè)后就再也沒見過面了。
聽同學說,田馨考上了知名的傳媒大學,畢業(yè)后留在BJ進了電視臺當上了記者,這些年都沒這么回過湖南老家,同學聚會也從來沒有參加過。
韓松通過和田馨有聯系的同學要到了她的電話,卻只是保存在通訊錄里從未打過。而微信剛流行起來時,韓松也會時不時通過班級群組點開田馨的微信,看看她的朋友圈,直到她設置了僅對朋友可見。
這么多年了,她也許早已結婚生子了吧,曾經那一段回憶也許在她心里都忘的一干二凈了吧。
韓松心里百感交集,不由自主的拿出手機,找到田馨的名字。
他癡癡的看著通訊錄里熟悉的號碼,他想打過去卻又一直不敢打,因為他知道,如果這個電話打過去,那自己做了十多年的夢可能就要醒了。
糾結苦悶的心情韓松已經無數次的體驗,然而今天毫無預兆的遇到了田馨,這份糾結苦悶更是被成倍的放大。
韓松無處發(fā)泄,便找房東拿了壇沒喝完的紹興黃酒,把廚房里的剩菜簡單熱了下,坐在屋內的餐廳里獨自借酒澆愁。
人的酒量在心情最壞和最好時往往會有兩個極端,要么喝一點就醉要么一直喝不醉,而此刻韓松的心情自然是極壞的,低度數的黃酒才喝了兩杯頭就開始暈了,眼睛也逐漸犯起了迷糊。
酒精在血液里急速流動,韓松昏頭靠在桌上,將手臂當作枕頭醉倒。
不知過了多久,韓松隱隱約約聽見有人呼喊自己的名字,他抬起頭,因為眼睛在手臂上擠壓太久,睜眼時還是一片光暈,什么也看不見。
眼前模糊的畫面里,好像是一個女孩站在自己面前,正擔心的叫喊著自己的名字,韓松想使勁看清楚她的模樣,但腦袋里卻傳來一陣暈眩又低頭靠在桌上,酒的后勁上來了自然也是由不得他。
唐糖此刻很不開心,昨天她跟著父母回烏鎮(zhèn)老家看望外公外婆,今天表舅表嬸們都來了兩老家里給兩老拜年,她便跟著一幫年紀相仿的表兄弟姐妹一同在烏鎮(zhèn)閑游。
因為她之前長年在國外留學,和這些表兄妹們也是多年不見,可聊的話題也不多,唐糖便找了個借口偷偷跑到韓松這里來看他,給他一個驚喜。結果一進屋,發(fā)現韓松醉的稀里糊涂,抬頭看了自己一眼又如若無物的繼續(xù)睡去。
唐糖本想一走了之,但想了想在這空氣悶閉的餐廳里就讓韓松這么喝醉了靠在桌上終究還是不忍心,于是叫來房東合力把韓松抬到他的房間里。
看著韓松躺在床上,弓著身子兩腿之間還夾著被子,唐糖想氣也氣不起來,忍不住撲哧一笑。
眼看韓松一時半會也醒不來,唐糖心里一琢磨,拿出手機將韓松的醉后窘態(tài)拍下來發(fā)給了他,并附言道,老韓,虧我大過年的還專門來看你,明天再來找你算賬。
忙完這些,唐糖便起身離開,走到院子里和房東打了招呼,發(fā)現一個氣質出眾的女人正在和房東交談著。唐糖不是愛管閑事的性格自然也不以為意,可房東卻將她喊住。
“哎哎哎,唐小姐,正好你也在,麻煩你來一下。”
唐糖疑惑的走到房東跟前,順便瞄了眼那個氣質出眾的女人,短發(fā)齊肩眉眼清秀,散發(fā)出的知性美讓唐糖身為女孩都有些喜歡。
“諾,這位唐小姐是我這里的長期租戶,你可以問問她住在我這怎么樣。”房東沖短發(fā)女人說道。
短發(fā)女人對著唐糖微微一笑,聲音也是平靜淡定:“唐小姐你好,年后我準備在烏鎮(zhèn)呆一段時間好,請問住在這里安靜嗎?”
唐糖對這個溫柔大方的短發(fā)女人第一印象很好,便笑盈盈的說道:“安靜啊,我在這住了兩個月,房東一家人也特別好?!?p> 短發(fā)女人點頭道謝,轉頭對房東說道:“那我就租一間,春節(jié)后來住?!?p> 房東笑了笑,說道:“好,那我把東頭最里面的那間留給你?!?p> 唐糖聽完兩人的對話,對短發(fā)女人說道:“姐姐,你也要住這里啊,那我們以后就是鄰居啦!我叫唐糖,以后請多關照哦!”
短發(fā)女人微笑著,那笑容幾欲融化人心,只聽她輕聲說道:“唐糖,你的名字很有趣哦。我叫田馨,很高興認識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