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對(duì)峙

　　1.

　　我站在中央，看著周圍的人，神色各異，大多數(shù)是一副看好戲的表情，我便清了清嗓子，

　　“漢皇重色思傾國，御宇多年求不得。

　　楊家有女初長成，養(yǎng)在深閨人未識(shí)。

　　天生麗質(zhì)難自棄，一朝選在君王側(cè)。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

　　春寒賜浴華清池，溫泉水滑洗凝脂。

　　侍兒扶起嬌無力，始是新承恩澤時(shí)。

　　云鬢花顏金步搖，芙蓉帳暖度春宵。

　　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承歡侍宴無閑暇，春從春游夜專夜。

　　后宮佳麗三千人，三千寵愛在一身。

　　金屋妝成嬌侍夜，玉樓宴罷醉和春。

　　姊妹弟兄皆列土，可憐光彩生門戶。

　　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

　　驪宮高處入青云，仙樂風(fēng)飄處處聞。

　　緩歌謾舞凝絲竹，盡日君王看不足。

　　漁陽鼙鼓動(dòng)地來，驚破霓裳羽衣曲。

　　九重城闕煙塵生，千乘萬騎西南行。

　　翠華搖搖行復(fù)止，西出都門百余里。

　　六軍不發(fā)無奈何，宛轉(zhuǎn)蛾眉馬前死。

　　花鈿委地?zé)o人收，翠翹金雀玉搔頭。

　　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淚相和流。

　　黃埃散漫風(fēng)蕭索，云?？M紆登劍閣。

　　峨嵋山下少人行，旌旗無光日色薄。

　　蜀江水碧蜀山青，圣主朝朝暮暮情。

　　行宮見月傷心色，夜雨聞鈴腸斷聲。

　　天旋地轉(zhuǎn)回龍馭，到此躊躇不能去。

　　馬嵬坡下泥土中，不見玉顏空死處。

　　君臣相顧盡沾衣，東望都門信馬歸。

　　歸來池苑皆依舊，太液芙蓉未央柳。

　　芙蓉如面柳如眉，對(duì)此如何不淚垂。

　　春風(fēng)桃李花開日，秋雨梧桐葉落時(shí)。

　　西宮南內(nèi)多秋草，落葉滿階紅不掃。

　　梨園弟子白發(fā)新，椒房阿監(jiān)青娥老。

　　夕殿螢飛思悄然，孤燈挑盡未成眠。

　　遲遲鐘鼓初長夜，耿耿星河欲曙天。

　　鴛鴦瓦冷霜華重，翡翠衾寒誰與共。

　　悠悠生死別經(jīng)年，魂魄不曾來入夢。

　　臨邛道士鴻都客，能以精誠致魂魄。

　　為感君王輾轉(zhuǎn)思，遂教方士殷勤覓。

　　排空馭氣奔如電，升天入地求之遍。

　　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

　　忽聞海上有仙山，山在虛無縹渺間。

　　樓閣玲瓏五云起，其中綽約多仙子。

　　中有一人字太真，雪膚花貌參差是。

　　金闕西廂叩玉扃，轉(zhuǎn)教小玉報(bào)雙成。

　　聞道漢家天子使，九華帳里夢魂驚。

　　攬衣推枕起徘徊，珠箔銀屏迤邐開。

　　云鬢半偏新睡覺，花冠不整下堂來。

　　風(fēng)吹仙袂飄飄舉，猶似霓裳羽衣舞。

　　玉容寂寞淚闌干，梨花一枝春帶雨。

　　含情凝睇謝君王，一別音容兩渺茫。

　　昭陽殿里恩愛絕，蓬萊宮中日月長。

　　回頭下望人寰處，不見長安見塵霧。

　　惟將舊物表深情，鈿合金釵寄將去。

　　釵留一股合一扇，釵擘黃金合分鈿。

　　但教心似金鈿堅(jiān)，天上人間會(huì)相見。

　　臨別殷勤重寄詞，詞中有誓兩心知。

　　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shí)。

　　在天愿作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

　　天長地久有時(shí)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

　　調(diào)不成調(diào)，曲不似曲，只是那詞清晰無比，每一句都像被放大般得落入眾人耳中，勾起無限的遐想。

　　“臣女唱完了?！蔽腋Ａ烁６Y。

　　皇后看著我，眸中的神色越發(fā)濃重，細(xì)細(xì)地打量我，似乎想要從我的臉上得出些什么。

　　“柳小姐，這歌，是從哪兒學(xué)來的？本宮倒是第一次聽見這么新奇的曲子。”

　　我笑了笑，“臣女喜歡看閑書，瞧著這詞特別，便擅自做主編了曲，還望娘娘不要見怪?！?p>　　“如此有趣的表演，自然是要賞的！來，便將這簪子賞你了?！?p>　　皇后將發(fā)間的白玉簪子摘下，遞了過來。

　　這下便叫周圍的人紅了眼，這御賜的東西便比些金銀財(cái)寶，布帛錦衣珍貴許多。

　　我恭敬收下，俯身謝禮，便退到了一邊。

　　“這般玲瓏心思，待會(huì)兒本宮還想與柳家小姐，好生說說話?！?p>　　02.

　　乾清宮內(nèi)，我跪倒在地，看著地面。

　　“起來吧?！?p>　　皇后靠在軟榻上，見時(shí)間差不多，才緩緩開口，

　　媽的，老女人真的是夠歹毒，足足晾了我半個(gè)小時(shí)，膝蓋都麻了

　　“謝娘娘?！?p>　　皇后看著我，“你可知自己是什么身份？”

　　“臣女生于柳家……”

　　皇后打斷我的話，“還知道自己姓柳？”

　　“那你，做的這些，是陷柳家于不義！你可知曉？”

　　不義？

　　我那老爹和你偷情難道就是大義嗎？

　　在皇城里買賣人命的生意就是大義嗎？

　　隨意拉攏朝臣買兇殺人就是大義嗎？

　　我抬眸，忍住嘲諷，

　　“臣女，不知娘娘此話何意？”

　　皇后自然是不吃我這套的，她不屑的看著我，

　　“本以為是個(gè)聰明的，怎么的這般不明事理？”

　　“你爹，沒教過你嗎？”

　　“娘娘，臣女愚鈍，還請娘娘明說?！蔽依^續(xù)裝傻。

　　皇后終是沒了耐心，嫌惡道，“你們柳家，站在什么樣的立場，就做好什么樣的事情?！?p>　　“不該你管的，就不要插手，打亂了我的計(jì)劃，任何人求情也救不了你！”

　　“這次，不過是個(gè)小小的懲戒?！?p>　　終于講到正題了嗎？

　　我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震驚地看著皇后，

　　“娘娘的意思是，那日城外的刺殺……”

　　大概是覺得我太笨了，現(xiàn)在才知道，皇后一點(diǎn)也不打算對(duì)我隱瞞，冷哼道，

　　“不過是個(gè)賤婢，提點(diǎn)你，可記住了？”

　　又是這句話，又是不過是賤婢，這里可真的是個(gè)殘忍的階級(jí)社會(huì)啊。

　　我紅著眼圈，不可置信地?fù)u頭，“可是，娘娘，臣女并未做什么啊……”

　　“呵，怪只能怪你多管閑事，怪你和林家走的太近，怪你……怪你和太子！”

　　意識(shí)到自己的話似乎有些過了，皇后及時(shí)住口，只是用眼神警告我，

　　“你好自為之！”

　　“若你乖巧聽話，我便能將答應(yīng)你父親的事情辦到，但是若你不聽話，便是你父親也救不了你！”

　　我裝作被嚇到，跪倒在地，“臣女知道了?！?p>　　皇后失去興趣，抬抬手，“下去吧。”

　　“娘娘，臣女能問一個(gè)問題嗎？”

　　我走到門邊，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轉(zhuǎn)了過來，小心翼翼地說道，

　　“娘娘已經(jīng)貴為皇后，后宮之主，為何還要對(duì)朝前，念念不忘呢？”

　　大概是覺得這個(gè)問題可笑，也覺得不用在愚笨的我面前遮掩什么，皇后嗤笑著，

　　“權(quán)力，才是最可靠的?！?p>　　03.

　　權(quán)力是最可靠的，也是最可怕的。

　　04.

　　出了宮，剛要上馬車，便被人攔住

　　“策王殿下，不知有何事？”

　　事到如今，見到軒轅策的時(shí)候，我竟然很平靜

　　他不由分說地拽著我，拖上了另一輛馬車

　　“放開我！軒轅策放開我！”

　　他習(xí)武之人的力氣，我自然是見過的，幾番掙脫不開

　　“又要咬我嗎？”

　　他松開手，“這里的傷還沒好。”

　　那又怎么樣，我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只是現(xiàn)在敵我懸殊，我不能輕舉妄動(dòng)

　　“策王殿下，有事嗎？”

　　“柳白雪，你是不是該對(duì)我說些什么？”

　　說什么，祖安語言伺候你嗎？那你等等，我醞釀一下

　　此刻，我能保持平靜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yàn)槲疫€保留著一絲僥幸

　　傷害春玉的不是軒轅策，是皇后的旨意。

　　“解釋什么？”

　　我拉開我們兩人的距離，靠到馬車一側(cè)，警惕地看著他

　　軒轅策眼神陰騭，“柳白雪，是誰說的喜歡我？又是誰撒謊欺騙？”

　　“我那么相信你，可是你呢？從頭到尾，都是演戲嗎？”

　　“什么春夜賞花觀星，都是假的吧?！?p>　　“自始至終，你都沒有喜歡過我吧？”

　　他在講什么？

　　我感覺自己有點(diǎn)跟不上他的頻道，只能抓住他話里的重點(diǎn)

　　“欺騙？我騙你什么了？”

　　軒轅策聞言，冷笑著，

　　“倒是小看你了啊，早就站在太子一黨，又為什么來招惹我？”

　　“人前一套，背后一套，柳白雪，你真的當(dāng)我是傻子嗎？”

　　“怎么，被我發(fā)現(xiàn)了，所以不敢承認(rèn)了是嗎？”

　　我算是回過神，軒轅策這般惱羞成怒是為何了。

　　從春日祭我擋下那一劍開始，他便開始懷疑我，

　　后來他定是從何處聽到了些什么，才這般惱羞成怒的。

　　“軒轅策，你聽我解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的！”

　　“不是？我親耳聽到，怎么難道是我聽錯(cuò)了？”

　　“柳白雪，我本就對(duì)你無意，是你幾番糾纏，讓我覺得有趣罷了?！?p>　　“但是你敢玩弄本王，就休怪本王不客氣！”

　　“軒轅策，你聽我解釋??！我不是為了救太子殿下的！”

　　“是啊，或許你不是為了太子，但是你說喜歡我，不也是在哄騙我嗎？”

　　“你誰也不喜歡，只喜歡自己不是嗎？”軒轅策冷笑著，

　　“柳家的女兒，果然是不簡單啊?！?p>　　媽的，這家伙是聽到了當(dāng)日我和春玉的談話了

　　“那包荷花酥，是你的？”

　　軒轅策嘲諷道，“是不是很驚訝?。俊?p>　　“你以為呢？聚寶來那次，林家的護(hù)衛(wèi)隊(duì)為何能來的那么快？”

　　“我原本以為你是不同的，卻沒料到，你也不過如此。”軒轅策看著我，面色越發(fā)的冷漠

　　我深吸一口氣，撇下心中無數(shù)情緒，認(rèn)真道，

　　“殿下，我只問你一個(gè)問題，春玉，是你出手的嗎？”

　　軒轅策轉(zhuǎn)過頭，看向我，

　　“沒錯(cuò)?！?p>　　啪——

　　原先積聚的愧疚瞬間煙消云散，我毫不猶豫地給了軒轅策一巴掌

　　他沒有防備，臉被我打到了一邊，好半天才轉(zhuǎn)過來，

　　“柳白雪！”

　　我用盡全力的一巴掌，效果很好，他嘴角滲透出血漬

　　“軒轅策！有什么不可以沖著我來？為什么要對(duì)春玉下手？”

　　保留的殘存的最后一絲希望破碎，連帶著手掌的疼痛，和心中的憤怒

　　“春玉是無辜的不是嗎？”

　　“她做了什么？”

　　軒轅策看著我，輕笑著，“無辜？你柳白雪身邊的人，有無辜的嗎？”

　　“你騙我在先，我怎么報(bào)復(fù)都不為過吧？”

　　“況且，只是傷了一個(gè)奴婢而已?！?p>　　又是這套說辭，我忍不住揚(yáng)起手，卻被軒轅策牢牢抓住

　　“怎么，還想動(dòng)手嗎？”

　　原先，我還抱著圣母般的救世情懷，想要拉住軒轅策，將他抽離出泥沼，

　　可是，他早就深陷其中了不是嗎？

　　“軒轅策，你記住，你欠春玉的，我會(huì)如數(shù)要回來的！”

　　“好啊，我等著，也別忘了，你欠我的，我也不會(huì)手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