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海光停下腳步，看著心潮澎湃的獨孤楓雪問：“你說，我的遭遇是不是上天已經(jīng)安排好了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遇見沈秋池。呼……”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歸海光的提問，獨孤楓雪無力反駁。他的故事聽完之后，真的仿佛是命中注定他要經(jīng)歷這番苦痛，命中注定要遇見沈秋池一樣。
歸海光把他的故事說完了。他的心情慢慢平靜下來。他同獨孤楓雪并肩走在初夏的夜色中?！八?，我注定會因為沈秋池的事情，遇到衍宿，遇見執(zhí)劍，遇見你，最后被扯進戾天之亂。我注定被扯進戾天之亂，是不是代表我在戾天之亂中一定會起什么作用？”
這問題，獨孤楓雪回答不了。但她想起了那段占卜詞。她問歸海光：“櫻紛飛和你是什么關(guān)系？”
歸海光說：“櫻神木你知道吧？”
“嗯，知道。獨孤氏和櫻離村竹氏是世交。櫻紛飛？是指櫻神木開花？”
歸海光點了點頭，說：“是。”
“櫻神木不會輕易開花的。除非有異象降臨梵空。”說道這里，獨孤楓雪依稀記起了什么，“三年前還是四年前，獨孤氏收到過竹亦來信，說櫻神木開花了。難道卜辭里的‘櫻紛飛’指的就是這次？”
歸海光抿了抿嘴，說道：“公主墓棺槨上的地圖描繪的不是華夏或者東瀛，是常陸洲的?！?p> 獨孤楓雪大吃一驚?！澳蔷褪钦f常陸洲有三棵櫻神木？”
“理論上是。但我和衍宿只找到了兩棵。一顆在櫻離村，一棵在坎澤。第三棵至今沒有找到?！?p> “三棵樹不是在等邊三角形上嗎？”獨孤楓雪不解。都已經(jīng)找到兩棵了，第三棵怎么可能找不到？她現(xiàn)學現(xiàn)賣地分析道。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按地圖去找，那里沒有櫻神木?！睔w海光聳聳肩，說：“我根據(jù)找到的兩顆櫻神木的數(shù)據(jù)分析，發(fā)現(xiàn)櫻神木每隔十九就會開一次花。正如你說的那樣，櫻神木開花代表異象降臨。但四年前櫻神木開花，卻打破了十九年開一次花的規(guī)律?！?p> “櫻神木打破規(guī)矩開花跟你有關(guān)系？”獨孤楓雪不太相信。
歸海光說：“我?guī)蚯锍嘏芰?。但是，我們還是沒能逃出黑澤滕凈的魔掌。我同他火拼的時候，子彈擊碎了沈秋池的那顆勾玉。我暈了，醒來的時候，就出現(xiàn)在了坎澤的櫻神木下。這就是四年前櫻神木開花的原因?！?p> 獨孤楓雪目瞪口呆地看著歸海光。很明顯，在勾玉被擊碎的那一瞬間，啟動了一個挪移陣?？伤幻靼祝蚯锍匾粋€人帶著勾玉，怎么會把歸海光也一起挪移了過來。“我……不通靈道?！眻雒媸謱擂?。不通靈道根本解釋不了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斑@些你都告訴衍宿前輩過嗎？”
歸海光突然笑了起來。他捂著嘴，想要掩飾帶著些許嘲諷的笑?！把芩蘼铩覀兓究梢园阉懦?。他的腦子只適合研究醫(yī)術(shù)。”歸海光揶揄道。但他很快正了聲色，說：“但這件事我同執(zhí)劍說過。”
“他什么看法？”獨孤楓雪很好奇。
歸海光輕輕咳了一聲，說：“事出反常必有妖。”
“執(zhí)劍也覺得你被人設(shè)計了？”獨孤楓雪確認道。
“是?！睔w海光嚴肅地說道：“世上哪里來那么多巧合？巧合到我每走一步都把我往遇見沈秋池，遇見你們的結(jié)果上推？”
想想，歸海光講述的有關(guān)他的故事，確實有些太“名正言順”了。一個公主墓被發(fā)現(xiàn)，引得歸海光從華夏來到了常陸洲。本來一個跟戾天毫無關(guān)系的人，就這么離奇地被牽扯了進來?？v觀下來，事情越發(fā)不像是“意外”。倒像是真的有人把“劇本”寫好，讓歸海光照著劇本演下去。
歸海光深沉地說道：“如果發(fā)生在我身上的命中注定是人為的。就代表我無論如何都躲不掉。我很好奇，究竟什么事，是我注定躲也躲不掉的？”
“是被牽連到公主墓事件里成為殺手？是遇見沈秋池？還是來到常陸洲遇見你們？亦或者我躲不掉的事情，藏在還沒經(jīng)歷過，即將要經(jīng)歷的事情里？”他背起了手，對獨孤楓雪說：“我有個關(guān)于占卜的問題，想要請教下你?！?p> 獨孤楓雪連忙擺了擺手，尷尬地說：“談不上請教，我靈道不通，不會占卜之術(shù)。也只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p> “如果用占卜之術(shù)，能占卜出我最終要面對的問題嗎？”
“應該可以?！?p> “結(jié)果是唯一的嗎？我聽說獨孤氏的占卜很靈驗?！?p> 獨孤楓雪連忙搖頭，說：“不！結(jié)果從來都不是唯一的。雖然，對一件事進行多次占卜，可能會有很多次一樣的結(jié)果，但總會有那么幾次得出的結(jié)果不一樣。”
“不是唯一的？你知道原因嗎？”歸海光的眼神里并沒有迷茫，仿佛他是知道答案的。
獨孤楓雪想了想，說：“以前我問我奶奶為什么會出現(xiàn)不一樣的占卜結(jié)果。我奶奶說，有一個叫變數(shù)的東西會影響占卜結(jié)果?！?p> “如果有變數(shù)存在，那就證明，所謂的命中注定是個偽命題?！?p> “什么叫偽命題？”獨孤楓雪又懵了。
“就是命中注定這個說法根本不成立！”歸海光擲地有聲地說道：“世間一切事物沒有一樣是靜止的。心在動，風在動，水在動。既然在動，就會有變數(shù)。也許蒼離宮御花園的一只蝴蝶扇了扇翅膀，就會為無業(yè)山帶來一場暴風雨。”歸海光的臉上浮現(xiàn)出高深莫測的笑容。
獨孤楓雪卻被他這一番話徹底搞蒙了。她困惑地說：“我不太懂你的意思。你跟我講故事之前，不是說，你覺得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嗎？為什么，故事講完了，你又覺得命運是不能被注定的？”
“這還不明白嗎？”歸海光笑了起來，說：“這世間任何事情都可以改變，哪怕我覺得那些已經(jīng)命中注定了的事情?！?p> “你想想，獨孤氏的占卜詞：硝煙起，櫻紛飛，離河赤，亂世至。這可以說是梵空已經(jīng)注定會發(fā)生的結(jié)局。如果因為我。不，不能說是因為我。應該是說，如果因為像我這樣的變數(shù)出現(xiàn)。亂世未至，是不是代表，命運是可以被改變的？”
獨孤楓雪驚呆了。看著歸海光滿眼的堅定，她的心突然狂跳了起來。歸海光的話似乎觸碰到了她心里某種被壓抑了的情緒。
“什么是變數(shù)？一切運動著的東西都是變數(shù)。你，我，沈秋池，執(zhí)劍，衍宿，一切跟梵空有關(guān)的人和事都是變數(shù)。我們所有人都是梵空的變數(shù)！”歸海光的笑越發(fā)的神秘莫測了。
好亂……心好亂！獨孤楓雪的身子不由得輕顫了起來，她的腳步越來越慢。“歸?！愕降紫胝f什么？”她終于停下了腳步。
“既然我是梵空的變數(shù)，我就想好好的影響這梵空?！睔w海光的眼神帶著幾分邪性。他慢慢走了幾步，漸漸和獨孤楓雪拉開了距離。
“你想說什么？！”獨孤楓雪歇斯底里地質(zhì)問歸海光，她覺得心情好壓抑！要怎么影響？怎么才知道自己有沒有影響到梵空？
“隨心而動，因為誰都不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會對梵空的未來造成什么影響。”歸海光停下了腳步，卻沒轉(zhuǎn)身。他只微微側(cè)頭，用余光瞄著月下不知所措的獨孤楓雪。
“你想說什么……”獨孤楓雪的視線已經(jīng)模糊了，眼淚涌了出來?？伤齾s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哭？是因為面對戾天之亂，自己無能到只能找個地方躲起來嗎？還是怕，他日會后悔今日的選擇嗎？她說不清楚。只覺得一陣讓她抓狂的情緒，在她心中翻滾，想要沖破某種束縛一樣。
“若干年后，你會為躲進無業(yè)山感到后悔嗎？”歸海光轉(zhuǎn)過身，看著獨孤楓雪。
獨孤楓雪恐慌地說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躲進無業(yè)山之后，梵空會變成什么樣。我不知道！”
“就算有占卜結(jié)果，你也不敢肯定梵空的未來是什么樣的。那是因為你知道變數(shù)的厲害！”歸海光誚笑道?！爸皇悄闱鼜牧?，屈從在了你覺得自己無法突破的屏障前?！?p> “歸海，你到底想說什么？！”獨孤楓雪快喘不上氣來了。
“我想去找戾天。哪怕因此賠上我的性命！我想知道，往昔的命中注定，到底想要我面對什么結(jié)局?！睔w海光深邃的眸子里，閃動著興奮的光芒。
獨孤楓雪身子一顫，歸海光的這句話，讓她豁然開朗。那壓抑在她心頭的不暢快，一下子煙消云散了！
對！我要去找戾天！無關(guān)姓氏，無關(guān)國運，只去尋找問題的答案。她用力地吸了一口氣，讓帶著夜的香氣的空氣充盈她的肺。這一刻，她前所未有的清醒，從未如此明確自己的目標。
“我只想知道為什么我歸海光會歷經(jīng)磨難，出現(xiàn)在戾天之亂里！”歸海光不服輸?shù)匦Φ?，“我就只要這一個答案！”他頓了頓，問獨孤楓雪，“你呢，你就沒有想知道的答案？”
“有！我就是想知道，我能不能擺脫戾天強加于獨孤氏身上的詛咒！我能不能隨心活在這世上，無謂姓氏，無謂責任，自由的活在這世上！”這便是獨孤楓雪想知道的。她用力抹掉了淚水。
皎白的月光把大地照了個透亮。兩人站在月色下，靜靜地看著對方。很久很久，他倆都沒有說一句話。
“不能讓衍宿把我們送到無業(yè)山！”兩人幾乎異口同聲地說出了當下這一秒的想法。
聽到對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歸海光同獨孤楓雪相視一笑。
歸海光向獨孤楓雪伸出了右手，說：“那今日，你我就算結(jié)成聯(lián)盟了?！?p> 獨孤楓雪沒做遲疑，握住了歸海光的手，說：“對，今日我就算結(jié)盟了。讓他們看看，靈道無能的人，也能有所作為?！?p> “但！有件事情我可得跟你立個規(guī)矩。”歸海光說：“不要正面頂撞我?guī)煾??！?p>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