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盼頭,日子就過得更快了。與之前忙碌中日復一日的不知不覺不一樣,夏至開始捏著手指數著日期。
到了星期六,無須鬧鐘,她早早就起了床收拾屋子。她把地板拖得光潔如新,把少數的幾件家具雜物擦得一塵不染,就連電磁爐配的那只炒鍋,她也翻過來把底部刷了一遍。
之后,她就出門買菜。
她準備做一個酸菜魚一個東坡肉,這都是潘銳喜歡吃的,她老早就上網查過教程,因為工序復雜,一直沒有做過。今天可以,因為她有很充分的時間。
昨天晚上的電話里,他說已經訂好了早上八點的車票,這是最早的一班車,但是中途要倒車,他回到汴溪,大概會是十二點到一點之間,剛好是飯點。
她花了差不多三個鐘頭擺弄那一尾魚那一坨肉,直到菜準備得七七八八了,用碟子蓋上,她又匆匆忙忙地去洗了個澡,化了個淡妝,換上了他走那天新買的紅裙子。
她滿意地看著鏡中的自己,潘銳看到這樣容光煥發(fā)的她,也會感到高興。
門適時地敲響了。他明明有鑰匙,卻故意敲了門。
她明知道是他,也故意隔著門問:“誰???”
他捏著嗓子說:“查水表的?!?p> 她忍著笑說:“我家水表在樓下?!?p> “那就是收房租的?!?p> “房租早轉給房東了?!?p> “你肯定轉錯賬號了,我沒有收到?!?p> 她偷偷地把門鎖擰開,等他話音一落,就猛地拉開了門。他也早有準備,在門打開的那一刻,他張開雙臂攬向了她。
“嗯……好香……你哪里買的酸菜魚和東坡肉?”潘銳動了動鼻子說。
“見鬼了,我做的。”夏至伸了伸舌頭,“我嘗過了,能吃。”
潘銳放下隨身的背包,在餐桌邊坐下,忙不迭地舉起筷子在桌上戳了兩下對齊:“難吃我也不介意,饑不擇食,我已經前胸貼后背了?!?p> 她白他一眼:“德性,不知感恩的家伙?!?p> 他塞了一嘴魚肉,從泛著油光的笑意中擠出幾個字:“還行哦!”
他們一邊吃飯,一邊商量著下午去哪里,最終還是決定到萬象城隨便逛逛,晚上回來做飯。
他們逛過萬象城無數遍,幾乎從來不買東西,后來潘銳已經對那個商場不感冒了,夏至也覺得毫無意思。搬過汴溪不到一個月,兩人已不再去逛萬象城。
然而,在二人小別五天之后,這個沒什么特別的商場又重新煥發(fā)了魅力。
他們看花花綠綠的商店,覺得好看,看商場中庭舉行的兒童演奏會,覺得好看,坐在商城廣場的石凳上看往來的人,也覺得好看。
夏至心想,管看的是什么呢,兩個人在一起,天就是藍的,云就是白的。
他們就這樣逛到傍晚,一人舉著一只麥當勞兩塊錢的圓筒冰淇淋,一起去市場買菜。這也是前所未有的。
潘銳說:“晚上吃簡單點吧,中午吃的還撐著呢。我拷了部電影,吃完飯一起看,看完早點休息?!?p> 夏至聽出他話里的另一層含義,不覺羞紅了臉。
她體內像有某根隱秘的脈絡被貫通了似的,在兩人的交融中抵達了一重自己從未體驗過的境界。
一夜糾纏后,第二天他們哪也沒去,就在租房里聊聊天,彈彈吉他,像是什么都沒干,卻又充盈著滿足。
他們又像從前那樣了,無話不說,每句話語都如一顆小石子,在心湖蕩上無數漣漪。
時間沒被揪下一根羽毛,就又到了下午一點了。
又是潘銳要走的時候了。
去往車站的公交上,夏至才問起他星期五面試的結果。
“還不清楚,說是下星期公布?!?p> 車上沒有座位,潘銳抬手抓著公交車頂的扶手,另一手把她摟在胸前,他們的身體隨著車子的駛動左搖右晃。她差點沒忍住說一句“那干嘛趕著回去呢”……
她以一聲嘆息替代了想說的話,轉而觸及那個他們不敢說的話題:“你留在老家了,就不會再出來了吧?!?p> “夏至?!彼辛怂宦?,接著停了下來,似乎在思考該怎么開口,足足一分鐘,他才接著說,“我想我以后大概會在泰城買房子。我是說,我們的房子。屬于我們的家?!?p> “嗯?”她仰起頭看他,不是說了,她在哪里,他就把家安在哪里嗎?
“我知道的?!彼坪趼牭剿睦锏脑挘R上接道,“政府合同工收入不會很高,就算以后我通過考核拿到正式的事業(yè)編,泰城公務員的收入也不可能在楠洲買得起房子。
“我是這樣想的,把房子買在泰城,不管你在哪里打拼,你身后都有一個家……當然,還是像我們說好的那樣,你在哪里,我就去哪里找你。”
夏至這次沒有隱藏她的嘆氣聲,他知道他在說什么嗎?安家,是為了安定,這樣奔奔波波,家的意義在哪里呢?
但她沒有直接戳穿,主要是不想在兩人又將分別的時候留下不快,這種不快會伴隨著她足足五天,她不愿意。
她不說好,也不說不好,只是說:“再說吧,別說得你已經入職了似的。搞不好你面試黃了,下星期就回來楠洲了?!?p> 他話里透露出的把握,讓她放心地打趣起他,大概,可能,也許,兩人的異地已成定局了。
這一次送走潘銳,夏至心里的空洞少了。從車站出來,她直接去了六中找蕭以晴。
難受了一個星期,她把自己包裹起來,現在她終于可以把潘銳離開的消息敞開告訴蕭以晴了。
“他回去了?”蕭以晴從攤在桌上的語文書中抬起頭來,一臉訝然,“那你們分手了嗎?”
“干嘛分手?我們好好的?!毕闹撂稍谑捯郧绱采希淹嬷哪侵淮笮苊尥?。
蕭以晴嘴巴動了動,欲言又止,終于還是不吐不快:“人家異地的,都想辦法跑到一起去,哪有像你們那樣,都在一起了,還分隔兩地。我覺得你不能這么由著他,你太寵他了,他不是小孩子。要不就他回來,你們在一起,他一定要回去,那就分手?!?p> 夏至坐起來,抱著那只毛娃娃,直直地看著蕭以晴:“如果,是我舍不得呢?”
蕭以晴盯著她看了半天,恨鐵不成鋼地說:“那你就活該被他吃定了。寧教打子莫教分棲,你當我啥都沒說?!?p>
方菲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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