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娘她和顧奕不說兩情相悅,但至少也是心意相通的,況且盈娘自小就父母雙亡唯一能依靠的只有顧奕,沒有人比她更希望顧奕能高中狀元了
想到顧奕,蘇稚顏心里覺得有些復(fù)雜,嚴(yán)格意義上來說,并沒有見過顧奕
對他的印象也只是停留在夢中,對現(xiàn)在的自己來說,顧奕不過是一個熟悉的陌生人罷了
而顧奕也并不認(rèn)識她,與自己也沒有一點(diǎn)交集,至少目前來說,顧奕還沒有把注意打在自己身上
如果說之前自己一直自欺欺人的認(rèn)為那是個夢,不愿去面對,也沒有作為的話
那么剛剛那突然出現(xiàn)的慧明大師所說的話,就仿佛是一盆清水往自己身上潑,一下就讓她如夢初醒
所以在看到盈娘的那一瞬間,她就決定去印證自己的猜想
如果連顧奕也出現(xiàn)的話,那么夢中的每一個人,每一個帶給自己痛苦的人幾乎都出現(xiàn)在自己身邊
那么自己絕對不能這樣坐以待斃,讓悲劇重演
因?yàn)橄胧虑橄氲锰^專心,蘇稚顏沒有注意到,盈娘不知什么時候停下了腳步
于是自己就這樣一個不留神的直直往前走,正好和盈娘擦肩而過
蘇稚顏怕自己跟丟了,又擔(dān)心自己行為異常,被顧奕和盈娘察覺出來打草驚蛇
只能佯裝迷路,轉(zhuǎn)身走回盈娘面前,有些局促的開口,“這位姐姐,我想要去寺廟門口找我家人,但不知怎么的,一不小心迷了路,能麻煩你指個路嗎?
盈娘看一個陌生的女子靠近自己,本能的想要遠(yuǎn)離,但正好對上蘇稚顏的眼睛,見她明艷動人,也許是真的著急,雙眸玲瓏剔透得像是要流著淚一樣
便也心生愛憐,和善的說,“妹妹順著這里往前走,繞過前面的院子就是了”
蘇稚顏本以為寺廟門口是在身后,沒想到還是要往前走,但被人看著,也無法再躲,只能乖乖道了謝,拐進(jìn)前面的院子里
見這里百草豐茂,不易被人察覺到,便順勢貼著花窗,小心翼翼的往外看
樹影婆娑間,蘇稚顏看到一個男子走向剛剛盈娘所在的那個方向,隔了一會就聽到兩人交談的聲音,男子說道,“不是都和你說了,不要出門嗎,怎么又往外跑”
只聽那女子笑語盈盈,“我自己一個人沒什么關(guān)系的,左右也習(xí)慣了,反倒是你,如今就要科考了,還出來尋我”
兩人談笑間,正好從院子門口經(jīng)過,蘇稚顏看著顧奕一手提著盈娘剛剛手里的香籃,一手搭在盈娘腰上,小心翼翼的護(hù)著
兩人耳鬢廝磨的樣子,宛如一對相愛的新婚夫婦,不論誰見了都要夸贊一句好一對天造地設(shè)的壁人
蘇稚顏看著那再熟悉不過的臉時,幾乎愣在原地,她十分肯定自己沒有認(rèn)錯人,就是他,為達(dá)目的幾乎用盡了手段
即使知道那是以后發(fā)生的事,可蘇稚顏還是想沖上去扯著他的領(lǐng)子問他,為什么是她,為什么要這樣對自己
沒有人比她更了解自己,在夢里她感同著自己的感同身受,她知道顧奕所做的那些對自己而言有多么絕望和痛苦
接下來顧奕的一句話將蘇稚顏的思緒拉回,顧奕像是經(jīng)過很長的時間思考,十分堅(jiān)定的對盈娘說,“盈娘,如果我高中狀元后,可能暫時沒有辦法娶你為妻”
頓了頓,給盈娘一個反應(yīng)的時間后才繼續(xù)道,“我如今這個樣子你也知道,我除了學(xué)識,幾乎一無所有,但我若是能榜上一位貴族小姐,我想要什么,簡直易如反掌,所以,為了我的大業(yè),只能先委屈你和孩子了”
蘇稚顏聽著這話,只覺得滿是嘲諷,為自己也為這個叫盈娘的女子感到不值,自己以為顧奕是真心珍愛自己的,于是拋下一切也要去找他,可是他所圖的不過是自己的權(quán)勢
盈娘為了顧奕,一直未嫁,頂著無數(shù)白眼也要將孩子生下,若不是走投無路上門要說法,都不知道要忽視盈娘母子多久
因?yàn)樘K稚顏連受打擊,整個腦子就像一團(tuán)亂麻一樣沒有一點(diǎn)思緒,只是呆愣的往前走,沒有注意到腳下的路,一不留神就踩空臺階
若是在平時,倒還能勉強(qiáng)保持平衡,重新站穩(wěn),但棲霞寺的臺階都是用一塊完整的石頭堆砌而成,加之連下了好幾日的雨,臺階上的水還未干,一下就把腳給崴了
本來一直沉浸在自己心緒當(dāng)中的蘇稚顏,被那鉆心一樣的痛,刺激得一下子眼眶里就蓄滿了淚水
蘇稚顏跌坐在臺階上,想著自己還在跟著盈娘,也顧不得腳上的疼痛,急急忙忙抬起頭尋找著,發(fā)現(xiàn)盈娘走過前面的一個拐角,只看到一個月白的衣角
她其實(shí)不是一個嬌氣的人,就算要哭,也是實(shí)在忍不住了,一個人偷偷躲起來哭,但這個時候,腳踝上的痛一下一下的刺激著她,蘇稚顏突然覺得委屈
京中所有人都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恼J(rèn)為大魏的靖安郡主自小被嬌寵著長大,又深得皇上關(guān)愛,那樣?jì)少F的人,一定從來都沒有為什么事情而難過
但其實(shí)并不是,所有人都只見她外表的風(fēng)光,誰又注意到她背后所經(jīng)歷的
自己以前自己還很小很小的時候,有一陣靖王府在京中可謂是炙手可熱,父親本來被封為異性王爺已經(jīng)是皇恩浩蕩了,緊接著自己又被封為郡主,更是風(fēng)光無限
是整個京城的少年,最喜歡的妹妹,也是最受高門小姐們歡迎的貴客
之后自己不過五六歲的年紀(jì)隨父母進(jìn)宮給皇上請安,不過就是說了幾句話,便得了好多的賞賜,身邊的好友都圍著自己,自己當(dāng)時開心得不得了
可是,后來自己才知道這些數(shù)不清的榮華富貴也是需要付出代價的,皇宮中的人啊,前面是笑臉背后卻是刀子
一個與自己只是有著一面之緣的公主,借她之手,將一個小姑娘推下涼亭,當(dāng)時所有人都被嚇得愣著原地,回過神來后所有人都驚慌的遠(yuǎn)離自己,指責(zé)自己是個殺人犯
而明明才是罪魁禍?zhǔn)椎墓鲄s在旁邊對自己露出一個捉摸不透的笑,出來主持大局,說都是女孩間的打鬧,一不小心失了分寸,讓大家不要激動
因?yàn)檫@動靜鬧得太大,把皇后也給驚動出來,自己只是想要一個公道,可皇后句里行間都是在寬慰自己,但這莫須有的事情就這樣落到自己頭上
連給自己辯解的機(jī)會都沒有,也是那個時候,說自己飛揚(yáng)跋扈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就開始愈演愈烈,自己曾經(jīng)的那些所謂的好友都開始遠(yuǎn)離自己
大家都認(rèn)為,你看啊,靖安郡主多么得寵,在皇宮中將人推下涼亭,磕破了腦袋,皇后娘娘都沒有懲罰她,她要是在外邊一個不開心拿我們?nèi)鰵猓鼪]有人為我們做主了
于是,每次不管什么時候,自己想找她們玩時,看到的都是她們的躲避的身影,就像現(xiàn)在一下,得到的就是一片衣角
所以慢慢的自己不愛進(jìn)宮,也不愛赴宴,就算是那些自己必須要到場的,自己也不過就是露個臉,給了面子就走了
她看著那些人明明害怕自己,或者嘲笑自己,卻礙于自己背后的靖王府,礙于自己的郡主身份,端著無懈可擊的微笑和自己談天說地
她們自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可是連那虛偽的面具都無法遮掩
幾年后,弟弟出生,許多達(dá)官顯貴紛紛登門祝賀,她記得自己那時候?qū)@個弟弟也是滿懷期待的,她會對弟弟很好很好
可是,她在經(jīng)過花園時,聽著幾個官家小姐聚在一起,說自己從小就心腸歹毒,要不是靖王王妃只有一個女兒,早就棄她不理了,如今喜得一子,等著瞧吧,這蘇稚顏遲早要被送到廟里關(guān)起來
她害怕啊,沒有朋友她不怕,所有人都不相信她,也不怕,可是她害怕連一直都護(hù)著她的父親母親也不要她了
于是她常常去父母房里想要他們能向以前那樣陪著自己,可是她每次看到的,都是父親母親為弟弟忙碌操心的樣子
好不容易閑下來陪著她時,都會因?yàn)榈艿苡殖隽耸裁床碜佣奔泵γΦ娜タ吹艿埽炎约毫淘谝贿?,自己也想和他們一起去照顧弟弟,可是他們走得太快,自己只能看到他們的一片衣?p> 自己其實(shí)是知曉道理的,母親在懷著弟弟時,為自己的事情擔(dān)憂,落下了病根,連帶著弟弟出生后,身體也不好
更何況弟弟年幼,正是需要人在身邊照顧的時候,可自己那時候,也是個孩子啊,雖然知道這樣不對,但蘇稚顏還是把所有的委屈都?xì)w結(jié)到家人身上
自己當(dāng)時被冤枉誣陷的時候,覺得不被關(guān)心疼愛的時候,就算覺得委屈也咬著牙沒有留一滴眼淚
可是現(xiàn)在,自己只是崴了一下腳,就覺得自己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不要錢一樣的流著
蘇稚顏伸出手,用手背狠狠的抹了一下臉,想趕快站起來回到原地,但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
蘇稚顏顫顫巍巍的剛想站直,但崴了的腳一受力,就是一陣順著腳腕到頭皮的刺痛,膝蓋一軟又跌坐回了臺階了
就在蘇稚顏咬咬牙,兩只手撐著臺階想著再試一次的時候,看到一個人在自己面前俯下身,伸出手
蘇稚顏愣愣的抬起頭,透過水氣迷迷蒙蒙的看向面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