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天陪著巖山村的村民們等了半天,人還沒有到,正當(dāng)他們糾結(jié)要不要讓人去叫的時候,郭建國抱著一只大公雞跑了過來。
后面還跟著蔫了吧唧的郭建苗。
“郭老大,叫你去拿錢,你抱一只大公雞過來干嘛?”
說話的村民也是明知故問,這個年頭規(guī)定家里只能養(yǎng)兩只雞,去過郭家的人都知道他們家里有兩只母雞,現(xiàn)在要抵債了,下蛋的母雞舍不得,可不就得把偷養(yǎng)的公雞給弄出來嘛!
“這是我們之前在山上打的野雞,沒舍得吃,現(xiàn)在錢實在是湊不夠了,就想著能不能拿只野雞來抵著。”郭建國氣喘吁吁的說道。
“呵呵……就這個窮山,還能打著野雞?!?p> 他們后面這座山,里邊什么野獸都有,平時人們是不敢往深處走的。但是在外圍肯定是弄不著東西的。
如果有人實在是饞了,或者是家里斷頓實在過不下去了,才會有人冒險稍微往深處走一走。
這么多年,進(jìn)去的人那么多,有死有傷,也有打著獵的,但是人家的野雞,用光鮮亮麗這句話來形容一點都不過分。
就是那羽毛做個掛飾擺件也是非常洋氣的。
現(xiàn)在郭建國話里抱的那只雞,就像后面捂著肚子喘氣的郭建苗一樣,蔫了吧唧的,怎么可能是雄赳赳氣昂昂的野雞呢。
大家伙心里明白,但這不是那種丁是丁卯是卯的事情,也沒有揪住不放。
“你們湊了多少錢?”于天是第一次見有人抱著公雞抵賬的,下意識的反應(yīng)就是這家伙想賴賬。
“一共……一共是多少來著苗子。”郭建國本來算不出來,再加上一看到于天身上那身警察的制服就犯怵,便轉(zhuǎn)身詢問起妹妹來。
“我……我也沒仔細(xì)數(shù),反正你們都是要重數(shù)一遍的,干嘛還問我?!钡官N錢的郁悶加上沒有算出最后結(jié)果的自卑,直接讓她惱羞成怒了。
“哈哈,就這傻樣還高中生呢,還和人家王媛媛比呢,就是擱我家八歲的小侄子身上,也保管給你數(shù)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币粋€和郭建苗差不多年齡的小媳婦笑道。
其他村民聽到紛紛大笑起來。
一些不開化的長輩甚至自以為是的說道:“就說讀書沒用吧,兩個賬都算不明白,還不如早點下地干活呢吧。”
一些想上學(xué)的孩子聽到這話恨不得拿石子懟郭建苗這個蠢蛋,讀了高中居然連錢都輸不真。
看來回家之后還得費(fèi)些口舌才能讓郭羽苗的“光輝形象”漸漸淡忘。
要說郭建苗最引以為豪的事情,那就是她是村長唯一一個讀完高中的女孩,這要擱在解放前,那可就是妥妥的秀才,那可是有功名,能當(dāng)官的。
現(xiàn)在她最引以為豪的事情被人拿著當(dāng)笑料,不生氣才怪:“我不是說沒仔細(xì)數(shù)嗎?關(guān)我上學(xué)啥事,我告訴你啊,別沒事找事。”
要不是剛剛跑的太急,喘岔氣了肚子疼得厲害,她一定要上去削那個多嘴的長舌婦。
于天在郭家人肉痛的目光中,接過裝錢的小匣子放在桌子上,開始數(shù)錢。
只是才拿起來就感覺不對近。
這錢,破,可以理解。
有味,也可以理解,畢竟要經(jīng)過千人手嘛!
只是這個臭!就理解不了了。
聞著撲面而來的臭味,于天果斷放棄這項光榮偉大的工作:“村長,我不是巖山村的人,要不這錢您來數(shù)吧,省的出岔子?!?p> 郭長更也沒有多想,他現(xiàn)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趕緊把事情給辦了,然后送警察同志走人。
“一共是一百九十四塊五毛一分,現(xiàn)在一斤雞肉是七毛八,這只雞大概三斤半的樣子,算個整的話是三塊嗎,現(xiàn)在一共是九十七塊五毛一分,還差兩塊四毛七分?!睆拿媲暗倪@堆各種面值不一的毛票中能看出來,郭家是山窮水盡了。
畢竟是在城里做過學(xué)徒的人,算的又快又準(zhǔn)。
于天在旁邊看著他一邊用手指在嘴里戳一下,一邊點錢的樣子,頓時覺得對不住人家。
“警察同志,還差兩塊四毛七分,你看是不是……”就算了。
畢竟就是放在他的家庭,一下子拿出二百來,他肯定能在床上病十天半個月。
只是沒等他話說完,于天就順著他的話說道:“那就拿其他的東西抵,雞蛋,面粉,隨便什么都行,按市場價算?!?p> 已經(jīng)把她把這個家給掏空了,居然還不到二百,郭建苗簡直快瘋了,一副被渣男傷害,被渣男拋棄的表情。
“都到這地步了,你……你怎么還這么斤斤計較,你這樣?!蔽覀円院罂墒呛茈y做的呀!
“姑姑說的對,警察同志,我們已經(jīng)出了這么多了,剩下的兩塊錢就算了吧?!蹦强墒撬齻兘忝玫募迠y錢吶,現(xiàn)在被你掏光也就算了,你怎么還想著收刮我們的糧食呢,這要是把我餓瘦了,心疼的還不是……
被他們姑侄嗲里嗲氣的音調(diào)和表情瘆到的于天,馬上看向郭羽松。
那意思還是看苦主的。
受不了了,受不了了,不明白人家的心意也就算了,居然還不給面子:“什么意思,你才是警察,難不成還得讓我們看這個白眼狼的眼色?!?p> “這位女同志,你說話注意點?!辈灰倌敲脆橇?。
急著安葬自家老娘的郭羽松本來是要開口的,但是被郭建苗這個一攪和,也不干了。
反正已經(jīng)是白眼狼了,那就依法收刮的更徹底一些。
“我聽警察同志的,剩下的錢可以用糧食抵?!?p> “你……”
“你什么你,還不趕緊回去拿糧,這么多人哪有功夫陪你們耗著?!?p> “可是,村長……”
“可是什么可是,不然就從工分里扣?!?p> 終于就差最后一哆嗦了。
“那就從工分里扣吧?!睍簳r不想面對一窮二白的家,不想回去拿糧。
“那就這么決定,隊里先給墊上兩塊四毛七,年底扣?!?p> 哈……終于結(jié)束了。
不光郭長更和族老松了一口氣,就連于天都覺得晴空萬里。
雙方在眾人的見證之下按了手印,把郭家那群極品趕走之后,郭長更又叫來一些本家和鄰里幫著忙活葬禮。
妹妹還在醫(yī)院里等著照顧呢,郭羽松這個孩子全程聽長輩的話,讓哭就哭,讓跪就跪。
直到晚上八點多才將關(guān)愛紅安葬好。
黑燈瞎火的,既不能趕路,也沒有住的地方。
于天領(lǐng)著郭羽松一直在墳前呆著。
郭羽松可能是一直沉浸在悲傷的氛圍當(dāng)中,就那么直直的跪著,一言不發(fā)。
可這就苦了城里長大的于天了。
這環(huán)境,這氛圍,一陣風(fēng)過來他都感覺有人站在背后向自己吹氣。
最后還是丁大妮細(xì)心,將兩個人叫到自己家中將就了一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