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五足金蟾毒
“法長令…可真是有些讓人頭疼……”
趙百萬一語落地，所有弟子都沉默了下去。
是啊，若真殺了莫行，殺了法長，總要有人償命，而且不止一條。
此時沒人說話，好像誰說話誰就要償命一般。
這臥室里里外外大堂院落擠滿了人，卻靜悄悄的沒有一絲聲音。
弟子們連呼吸都在小心翼翼，不知道的還以為有人放了個臭屁。
“我來！”一聲清喝忽然響起。
迎著刷刷刷無數(shù)道目光，方巧挺身而出，上前一步，死死盯著莫行，眸中殺意十足…
且森然說道：“這賊子與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我下毒后將其殺害，又…畏罪自盡，絕不連累任何人！”
眾人沉默，好像默認(rèn)。
趙百萬也不著痕跡地松開了她的手腕。
方巧沉著臉，提劍走到莫行面前，剛要開口…
只聽莫行忽然問道：“你為什么要殺我？”
方巧寒聲反問道：“你說呢？”
“因為我殺了你父親嗎？”莫行緩緩搖了搖頭：“其實，你父親不是我殺的?！?p> 方巧冷笑道：“你要狡辯了嗎？似你這種人，竟也會開口解釋嗎？這可真是好笑呢！”
“沒辦法?！蹦袛偭藬偸?，理所當(dāng)然地說道：“既然我中毒了，那就當(dāng)然要表現(xiàn)的像個中毒的樣子?！?p> “而且，你父親，確實不是我殺的，你只需給我半個時辰，我就能證明這點。”
“半個時辰？我等不了那么久?！笔捛赏锵У?fù)u了搖頭，又微笑道：“不過…十分鐘，我可以給你十分鐘！我倒確實想看看你垂死掙扎的模樣?！?p> “足夠了。”莫行點頭，泯然一笑，目光在人群中搜索片刻，最后落在了縮著頭的…
方華臉上。
他對著方華勾了勾手，說道：“你，沒錯，看上去腎虛那個，對，就是你！出來?！?p> 方華翻了個白眼，本想置之不理，裝作沒有聽到，但沒想到他腎虛兩字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當(dāng)真是無所遁形。
方華咬了咬牙，只好硬著頭皮走出身來，梗著脖子喊道：“你這賊子不要心急，等我妹子如愿，我自會殺你！”
這話說的沒什么毛病。
莫行站起身來，凝視著他的雙眸，又抽空瞥了一眼他手中的金丹，用如同陳述事實的語氣淡然說道：“你三年時間煉制出的這顆金丹，簡直就是垃圾。”
說罷，還微微搖了搖頭，臉上也順其自然地露出了不屑之色。
而莫行這句話，這個動作，這個表情，瞬間觸動了方華身上的唯一一片逆鱗，比他死了爹更讓他難以接受！
“你懂什么??？”他臉上露出滔天怒火，渾身青筋暴露：“莫說你一個小小的八品修士，縱然是九品修士，服下我這顆毒丹，也休想活命！”
他說的言之鑿鑿，而莫行卻差點兒忍不住笑出聲來，并且連忙捂住自己嘴巴，誠懇地道了兩聲：“我信，我信?！?p> 一個七品修士，說自己造出了能毒死九品修士的毒丹…
嗯…
這其實也不算特別特別夸張，只算特別夸張而已。
人群中也有和方華關(guān)系較差的弟子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
這聲仿佛導(dǎo)火索般，點燃了許多人的笑點。
此起彼伏的笑聲，不斷傳遞，一時間，臥室內(nèi)外都充滿了歡快的氣息。
方華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看向莫行的目光也越來越陰沉。
他咬牙切齒，雙拳緊握，終于像是有了點兒看到殺父仇人的模樣。
莫行指著他手中的金丹，斬釘截鐵地說道：“你這丹里肯定是加了我那只金蟾的血了！否則你憑什么敢說此大話？”
“沒有！”方華怒發(fā)沖冠，身子也仿佛被氣的發(fā)抖：“這是我自創(chuàng)的毒丹，完全自創(chuàng)！和你那只癩蛤蟆沒有一點兒關(guān)系！我也根本沒有從那只癩蛤蟆身上取過血！”
“真是你自創(chuàng)的？”莫行再度搖了搖頭：“那這毒丹，我估計連個七品修士都毒不死。”
“你放屁！”方華瞪著血絲密布的雙目，將毒丹遞到他面前：“你不是八品修士嗎？你吞個試試?。 ?p> 莫行嗤笑一聲：“我現(xiàn)在修為被封，縱然服毒而死又能證明什么？證明你這毒丹能毒死一個毫無修為的人嗎？”
“你……”方華氣急，憤然指向他的鼻子，卻不知說些什么。
“好了好了，不說這些廢話。”莫行擺擺手，忽然嚴(yán)聲喝問：“方華！你為什么要在三年前毒害自己的父親！？”
此聲如炸雷般響起，眾人皆是一驚。
方巧對著莫行咬牙切齒，似要開口怒斥，卻也終未出聲。
方華則頓時怔住，片刻后，低聲冷笑道：“我父死于五足金蟾毒，此毒當(dāng)世只有你一人擁有，你竟敢反誣于我？真是可笑可笑。”
莫行意味深長地說道：“呵，那只金蟾，可是也落到過你的手中，憑借你對毒物的愛好，你又怎么可能不取其血液？”
話音落地，人群中有弟子怪笑兩聲，尖聲喊道：“對！這方華愛毒如命，比他媳婦都親！若是五足金蟾落到他手中，非得被扒下層皮才行！”
“嗯，我周方也有所聽聞，說他于毒之一字，已然瘋魔。”
“確實如此，方華浸淫毒道，人盡皆知，只是毒術(shù)造詣…呵呵，遠(yuǎn)不及其父十之一二?！?p> “十之一二？你太瞧得起他了，撐死能有他爹百分之一！”
聽著眾人的肆意言論，方巧默然無聲。
方華則臉色驟變，胸口突然劇烈起伏，身子顫抖許久，才緊咬著牙根從嘴角擠出一句：“沒有！我根本就沒動那只蛤??！”
莫行如劍目光凝視著他的雙眸，不屑一笑，用洪亮的聲音高喊道：“你的毒術(shù)比不上你爹，遠(yuǎn)遠(yuǎn)比不上！你心有不甘，卻無能為力！”
“所以，你和你爹毒斗的時候，將盜取的五足金蟾毒加入了毒丹中，將你爹毒死！是也不是??？”
“不是??！”方華面目在剎那間變得猙獰可怖：“我的毒術(shù)遠(yuǎn)勝方求仁，遠(yuǎn)勝方求仁！”
“不！”莫行冷冷說道：“你不如他，遠(yuǎn)遠(yuǎn)不如，簡直天！壤！之！別！你就是個廢物，廢物！！”
“你制作的毒丹連七品修士都毒不死，你的毒術(shù)連茅坑里的臭蟲和糞堆里的爛蛆都比不上?。∧愀静慌渑c方求仁相比！”
“你胡說，胡說??！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們都不知道?。 狈饺A須發(fā)盡張，已近癲狂…
連連破聲吶喊：“三年前，我與方求仁毒斗，是我贏了，我贏了！他死在了我的毒丹下！??！”
此話一出，全場目瞪口呆。
方巧更是如遭雷擊，瞬間僵在原地。
方華舉著手中的毒丹，仍在吶喊：“我才是涼州第一毒師，我！才！是！誰說我的毒丹毒不死七品修士？簡直胡說！可笑可笑，可笑至極??！”
喊罷，他還真的笑了起來，并且是大笑！仿佛不要命一般的開懷大笑！還一邊笑著，一邊把手上的毒丹…
塞進(jìn)了嘴中。
他混濁且瘋狂的目光緩緩掃過眾人臉龐，咧開的大嘴發(fā)出瘆人怪笑…
他聲音沙啞歇斯底里地吼道：“你們都給我看好了，看看我的毒丹，到底能不能毒死七品修士！”
眾人都傻眼了，只覺心底驟寒。
方巧的腦海更是被驚得一片空白，呆呆地站在原地。
片刻后，方華的身子猛然一顫，雙目一瞪，仿佛感受到了什么痛楚，卻情不自禁地呻吟了一聲。
“啊～”
他渾身皮膚突然鼓起無數(shù)慘白水泡，其中濃液直流。
“看看，看看！”他指著自己浮腫的右手，目光灼灼地說道：“你們看看我的手，它要化了，要像雪一樣化了！它不僅外面在化，它里面也在化！”
又過一會兒，他雙眸變得迷離，仿佛享受到了人間至樂。
“你們聽…細(xì)細(xì)的聽，我體內(nèi)有沙漏的聲音，沙沙…沙沙…多么動人～”
“快瞧，我的腿骨也開始化了，它在蠕動，它在…嗯啊～”
“你們…你們現(xiàn)在…我的毒…毒…”
“我…毒……”
話未說完，他身如爛泥一般癱在了地上，嘴角卻還掛著詭異無比的笑容。
他全身腫脹潰爛，骨軟筋萎。
與三年前的方求仁，死狀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