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谷兒一路雀躍跑到前面，歡歡喜喜好好不自在，他一路在后面跟著，看著她雀躍的身影，不禁眉頭舒展開來。
天色從方才在魔障林里灰蒙蒙的樣子，突然明亮起來，看著模樣應(yīng)該是到了午后。
他正走著，突然見前面的小人停了下來，“仙人，你家在哪里?。俊?p> 她喘著粗氣，解釋道，“我家在山上，我這么幾天不回去，我嬸嬸肯定會擔(dān)心的，仙人你去哪里?。俊?p> “不知道?！彼卮穑胫f的話，同時問她，“你喜歡做個凡人？”
“不太喜歡，但是只有做凡人才有家啊？做野谷子長在土里，又沒意思，我…我不愿意?！彼従忛_口，看著靈障山脈下的村落，歡歡喜喜地笑出了聲。
“仙人，你看，那座房子是一個姓李的爺爺，他房子的旁邊是錢家，哦，對了，那…那個地方，是胡丫家?！?p> 瑤光順著她指的方向?qū)た慈ィ绽畹哪羌艺谏?，穿著粗布的老頭正在點燈，門口蹲著幾個孩童。
姓錢的那家是個大戶，門檻很高，房子連著院子，再仔細(xì)看樓閣上站著一位姑娘。
紅谷看著他有些發(fā)愣的表情，湊到他面前問，“仙人是不是也感覺做凡人也甚好。”
他疑惑地回過神來，沒有去看她指的下一家，做凡人？
這件事他從來沒有想過，他看不出來好不好的，也沒有做什么好的感覺。
“好，是什么感覺？”他緩緩問。
紅谷看著他一臉不求甚解的模樣，轉(zhuǎn)了個身，解釋，“好，就是開心的感覺，被嬸嬸關(guān)心，有朋友，有糖人吃?！彼f得有滋有味，又道，“哦，還有喝不完的水凝露！”
他沉思著，也沒感覺有什么意思，便抬步往前走，剛走了幾步，那小谷子又追上來。
“仙人是個什么東西？”她又問，一臉笑意盈盈將手伸到了他臉上，突然覺得一寒，她捧著他的臉唏噓，“好涼?！?p> “仙人是鬼嗎，聽說鬼都是涼的！”
瑤光感覺她手掌的溫?zé)?，看著她的眼睛緩緩?fù)笸肆艘徊?，她又問，“那仙人是什么，是靈物嗎，還是神仙？”
她嘰嘰喳喳個沒完，瑤光陡然停住了腳步，開口道，“不是，你問也不告訴你！”
“咦，可是仙人告訴了啊，在山上的時候，仙人還說自己是人！”
瑤光眉眼眨了眨，看著她的臉皺了皺眉頭，“那仙人叫什么名字，我叫紅谷！”
說了半天，只想問他叫什么名字，他想了想，仰頭看了看天，“星七？”
“仙人在家排行老七嗎？仙女樓的小六在家就是老六！”
“不是，第九！”他脫口而出，然后扭過臉去看她的臉，一副我干嘛要告訴你的模樣。
小谷子得逞，抿嘴笑了笑，“哦，第九好，第九好，阿九，星七！”
瑤光一臉不可質(zhì)疑地看著她的笑臉，他是好久沒有說那么多話，突然有點口干舌燥。
涼壽城內(nèi)，長街上甚是熱鬧，兩人一路進(jìn)了城，各戶人家的房梁處煙囪都冒起來了炊煙，但街道上依然人聲嘈雜。
凡人羨仙，可不知神仙更羨慕凡人，尤其是久居仙位，看著這凡間的繁盛和煙火氣息讓人生出一些貪念來。
兩人路過一個鋪子，從門口徑直潑出一桶水來，瑤光走在前，紅谷一連說話無人回應(yīng)，便借機(jī)想引了他注意，就慌忙把他拉開自己擋在前面。
她不過是想討個好處，上神怎會讓一桶水傷著，只得自己落了滿身污水。
一個邋遢男人從屋里連滾帶爬地跑了出來，撞了紅谷一踉蹌，只聽一個牙尖嘴利的女人張口罵他：“滾，你個小賊，畜生生養(yǎng)，討飯做起賊來，休要我看見你一次。”
說罷，她氣沖沖進(jìn)了屋，瑤光疑惑了，這既然為一個凡人，怎么輪到畜生生養(yǎng)，“滾”又有何深意。
他皺了皺眉頭，心中疑惑又多了許多，紅谷甩了甩裙子上的臟水，湊進(jìn)他。
他看了半天她臉上的水漬，不知從哪里掏出一塊青藍(lán)色的帕子，順手給她擦了擦，擦完便放下了手，水清帕便消失不見。
“仙人，久居修煉，肯定是不時常來這凡界，不懂俗人的污言穢語，剛才那人的話是罵人的意思?！奔t谷抹了一把臉，看著他臉上表情濺緩，連聲解釋，邁大了步子跟了上去。
瑤光本就心生疑惑，追問道：“罵人？”
紅谷笑意盈盈，聽他一句話里竟然有問自己的意思，瞬間有了解釋的興致：“仙人，有所不知，罵人就是……”
話到嘴邊突然不知從哪里解釋，罵人就是說自己不喜歡聽的話，說給別人聽！
可未必仙人懂得這個道理，她靈機(jī)一動，解釋道：“剛才那人說‘滾’，便是假如你不想讓旁人跟你，又想讓此人盡快離去，然后‘滾’字就能讓其知曉了！”
瑤光看了她一眼，慢吞吞地吐出了一個字：“滾~”
果真解釋有歧義，紅谷心涼了一半截，讓一個初成人形，涉世未深的小精怪，去教一個久居天宮，不識人間煙火，凡塵俗世的上神來通人語，確實是為難了。
她張了張嘴，半天沒有吐出一句反駁的話來。
說罷瑤光不顧她，徑直往前面的一家食鋪走了去，神仙也是有好奇心的，由其是吃了兔子糖人之后。
“仙人，這話不能亂用。”紅谷又一個箭步趕了過去，隨著他進(jìn)了店。
瑤光找了個近處坐了下去，看見紅谷坐了來，又看她招呼過來一男子，那男子笑臉相迎：“兩位，來點什么?。俊?p> 瑤光不知作答，紅谷則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說來：“素食若干！”
她們做谷豆的全靠喝水凝露所養(yǎng)，平日里食點凡間的蔬菜瓜果，獸禽她還未敢嘗。
不一會兒，那男子便端來了大大小小的碟子，上面大多是綠油油的蔬菜，唯有一盤蔬菜里放了紅色的辣椒點綴，與別樣不同！
“仙人吃吧！我請客…”紅谷看著瑤光，把筷子遞給了他。
他躊躇了半刻，拿著那筷子的手夾起來一大塊辣椒，試探性往嘴里放，同時面色里帶著期待。
不一會兒，他臉皺巴了起來，臉上也說不出來是甚表情，兩唇間張合，粉色的舌頭探出一頭。
紅谷看她滑稽模樣，正笑的歡喜，瑤光丟了筷子，便走出門，那店主欲攔截，只見紅谷扔了幾個錢銀，才沒做聲。
他緩緩出著口氣，舌頭有些不是滋味，小谷子手中的糖人為甜，那么方才的滋味，有些一言難盡。
“仙人那是辣椒，可難吃了，仙人也不喜歡吃？”紅谷追上去，直看他眉頭輕皺，兩唇合了起來，一雙眸子清亮。
那是一雙即使不用動作，言語，也能讓人讀出東西的眸子。
“辣！”瑤光點了點頭，原來凡間還有一味覺稱為“辣”。
紅谷點頭如搗蒜，將那瓶水凝露拿出來遞給他，“仙人喝點水，能緩解辣的！”
瑤光不打算相信她，一雙眼睛瞪回去，只見面前的人黏了的表情。
“仙人貴為仙人，這水凝露不喝也好！”
紅谷看著他臉色行事，只見他停住腳步，微微側(cè)身，面容平靜，十分正經(jīng)地從嘴里吐出一個“滾”字。
瑤光看了看四處，又一想到剛才那辣椒，被勾出來的好奇心瞬間消失了大半，現(xiàn)在只想打發(fā)了這小精怪獨處。
紅谷愣住，一瞬間頭頂布滿了烏云，還有電閃雷鳴。果然沒學(xué)會說人話，還是不說為好，以免耽誤旁物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