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時分,街道上已經(jīng)沒什么行人了,林朗才從酒坊那邊出來,再過半個時辰就要宵禁了,各家各戶的大門都緊閉著,街道上連條狗都沒有,習(xí)慣了前世的燈火闌珊,這么寂靜的夜倒是也趕緊頗為韻味,馬車在街道上緩慢行走著,一路平穩(wěn)。
似乎走了挺久了,車廂內(nèi)有些悶的慌,林朗便掀開窗簾透透氣,發(fā)現(xiàn)車子不知道什么時候行到了一個小巷子,兩邊都是高墻,周圍靜極了,酒坊到林府的路都是大路,怎么拐到這里來了,林朗心中詫異,問到前方驅(qū)車的車夫老江,“老江,我們走了哪一條路了。”
可是馬車前并沒有回答,馬車依舊在平穩(wěn)行駛中。
“老江?”林朗掀開門簾,卻發(fā)現(xiàn)趕車之人瘦瘦小小,哪里還是一個中年大叔的樣子。
“林大人的反應(yīng)可有些慢呢?!壁s車之人頭也沒回,說道,這聲音低啞,林朗卻有頗為深刻的印象。
“你是誰?”林朗喝道,他的拳頭握緊了。
“林大人不必認(rèn)識小女子?!迸硬痪o不慢地說道。
“你要帶我去哪里?”
“林大人一會兒便知?!迸于s著馬車一直沒停,手上的架勢頗為熟練。
“你究竟是什么人?難道什么都不方便告訴林某嗎?”
“苦命之人而已?!?p> “宮里的人也算是苦命之人嗎?”
“大人果然很厲害,這都猜出來了,倒是不禁讓妾身懷疑公子的身份了?!?p> 林朗隨意一猜,沒想都面前這女子大方的承認(rèn)了,心思急轉(zhuǎn)之下,又扯道,“我是天上仙人,能未卜先知,你不怕嗎?怕就趕緊放了我?!?p> “天上仙人這種鬼話糊弄這大武的皇帝倒是可以,但是糊弄不了我們。”女子笑著回了頭,月光下,她的表情卻沒有半點笑意,“我們早已是一群,不信神佛之人?!?p> 林朗皺著眉頭看向這個女子,女子瓜子臉,柳葉眉,相貌倒也好看,只是透著一股子陰狠之色,大概是來自她的眼神,她的眼神非常冰冷,并不是針對林朗,仿佛天生一股子苦大仇深的樣子。
“鬼女人?!绷掷枢止疽宦暎灾约何涔Φ臀?,并不敵面前女子,倒也沒什么反抗的念頭,就由著這女子驅(qū)著車,不知道往什么地方趕過去。
馬車在城里駛著,七拐八拐,林朗也不識得路,只知道大概是往南在走,直至到了一群低矮平房前,馬車方才停在了其中一個房子前,還有兩個人在守著門。
“下車吧林大人?!迸诱f道。
林朗下了車,鞋子便踩進(jìn)一灘污水中,他皺了皺眉,旁邊的女子見狀,嗤笑一聲:“林大人,這里地勢低洼,又無人管理,有些積水之類的污了大人的鞋子,希望大人不要介意。”
“無妨?!?p> 那兩個守門之人見到女子和林朗,恭恭敬敬行了禮,為兩人開了門,女子徑直領(lǐng)著林朗進(jìn)了院子。
院子里倒是干干凈凈,還種著棵常見的石榴樹,看上去頗有些年頭,女子走到院子里的一間小屋門前,推開門,對林朗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林朗往里面看過去,屋里結(jié)構(gòu)甚是簡單,正對著的是一副畫像,前面還供著一爐香,畫像兩邊一邊是張頗大的土床,另一邊堆放著些戲臺上的道具,還有一個小化妝臺子,床上有十幾個孩子在熟睡著,男孩一邊,女孩一邊,還有個小女孩沒有睡,瞪大了眼睛看著推門進(jìn)來的林朗。
畫像很好認(rèn),卻讓林朗心里一沉,正是白蓮圣母的畫像,這個前世就大名鼎鼎的邪教在大武竟然提早爆發(fā)了苗頭,雖然還未起事,但是其教的名聲早已家喻戶曉,作為官方認(rèn)證的邪教,雖然朝廷一直在致力于追捕白蓮教徒,但其仍在長江以南的地方逐漸壯大起來。
這黑衣女子的身份也就不言而喻,白蓮教徒!
“你們是白蓮教的人?!給我看這些又是什么意思?”林朗看向女子,并沒有進(jìn)房子里面。
“屋里的這些孩子,都是孤兒,”女子關(guān)上門,又把林朗拉到院子,說道“如你所見,也都入了我白蓮教派。”
“朝廷不仁,蒼生涂炭?!迸幼灶欁哉f起來,“這些孤兒都是些饑荒,戰(zhàn)亂中遭遺棄的孤兒,若沒我白蓮教收養(yǎng),大概早都成了枯骨?!?p> 林朗倒是不知道女子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她們收養(yǎng)孤兒和自己有什么關(guān)系。
“但是傾盡我們教派之力,才能收養(yǎng)幾個人?更多的孤兒死了,或者被人販子賣去做苦力,或者是青樓的妓女。”女子繼續(xù)道。“林大人,你怎么看?”
“林某甚為痛心?!边@倒是實話,林朗來這個世界也知道了一些情況,西北的戰(zhàn)亂總是停不下來,大武又多是天災(zāi),支離破碎的家庭自然也非常多。前段時間的瘟疫上的折子也有提及,有些地方,成百上千的流民中,又不知道產(chǎn)生多少孤兒。
“痛心是沒有用的大人,我們白蓮教這些年一直在救著孤兒,可是這并沒有頭,地方的官員并不理會這些孤兒,朝廷撥下來的賑濟(jì)款,全部被層層收入囊中,幾無例外。”
“嗯?!?p> “沒有錢,喂不飽那么多孤兒,我們就只能冒險殺貪官,劫了他們的錢財。但是我們殺不了那么多,天底下的官都是一樣的,殺掉一個貪官之后呢,繼任的往往也是貪官,我白蓮教派這些年也在處處受人圍剿,損失慘重?!?p> “嗯?!?p> “我們才明白,這天下所有的根源,只在朝廷之上?!?p> “嗯?!?p> “若是這天下改弦易幟,由有德之人居之,”女子的聲音頓了一下,“則禍患可解?!?p> “嗯。那你為什么不直接去暗殺了夏桐,跑來找我干什么?!绷掷蕟柕?。
“殺掉夏桐,也會是姓夏的繼續(xù)掌權(quán),我們白蓮教如今畢竟勢弱,正該積蓄力量,徐圖之。所以我們需要有人在朝廷之中,以為內(nèi)應(yīng)?!?p> “而我就是那個內(nèi)應(yīng)?”
“沒錯,事成之后,自然會有潑天的富貴等著你?!?p> “你叫什么名字?”
林朗突然問道,女子不太明白林朗為什么突然問自己的名字,但還是答道“妾身名叫孟雨寒?!?p> “孟姑娘,你呆在原地,不要走動,我去給你摘個石榴?!?p> “你在講什么鬼?”
林朗突然自顧自向院子里那棵石榴樹走過去,天氣已經(jīng)入秋,樹上倒也結(jié)了許多未成熟的石榴果子。林朗從樹上摘了一個下來,扔向孟雨寒,孟雨寒眼疾手快,一把接住。
“孟姑娘你知道嗎?你和你的白蓮教與這石榴有一個共同點?”
孟雨寒打量著手里的石榴果子,不解道“什么?你到底在打什么啞謎?”
“真他媽青澀!”林朗神色一變,“離茹!動手!”
孟雨寒皺皺眉頭,突然感到一陣殺氣從天而降,武者的本能讓她汗毛直立,本能地,她向旁邊閃過去,一道劍影就堪堪劃過剛才她呆過的地方。
一位白衣女子手持利劍,從天而降,仙氣飄飄,正是林朗的頭號打手——離茹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