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話，皇帝是不能親自說的，一些奇怪的旨意，舉動，往往里面蘊含有另一層深意，這時候就需要做小弟的進行揣摩了，往往比較高級的官員，都會有與皇帝心有靈犀一點通的特殊技能，不過林朗沒有，所以聽巢建中詳談也是一個不錯的方法。
讓陳卓先回府里，林朗欣欣然坐上了巢建中的馬車，精致的小馬車里干干凈凈，并沒什么珠玉之類的裝飾，就連坐墊都是用竹子編成的，對屁股相當?shù)夭挥押?，相比之下，林府的轎子里就不同，西域的地毯，珠玉的窗簾，土豪到了極點，更像個暴發(fā)戶多過神使。
不過林朗還是更喜歡林府的轎子，因為轎子里面灰熊毛皮的墊子坐起來非常舒服。
“神使大人，你可知道為何陛下此次如此重視這一趟福州之行？”巢建中看著努力調(diào)整坐姿，只為了坐得更舒服的林朗，微笑道。
“陛下很重視嗎？真的重視的話，怎么也要派個四品左右的官員同行吧?！绷掷势财沧?，說道。
“林大人此言差矣，”巢建中摸著自己山羊胡：“陛下其實相當重視此次的福州之行，不然也不會讓十一皇子也同行了。”
林朗皺皺眉頭，不解問道：“那究竟是為何？”
“關(guān)于派遣官員一事先不提，巢某是管著皇家的內(nèi)庫的，林大人可知道，皇家內(nèi)庫現(xiàn)在還有多少銀子？”巢建中反問道。
“我怎么知道？”林朗翻了翻白眼，這種私密的問題，誰敢去猜。
“除開皇家必要的開支之外，一兩銀錢也無。”巢建中沉聲道。
?。侩y道皇上其實是個窮鬼？林朗撓了撓頭，問道：“難道你們做生意不小心把皇上的小金庫賠完了？”
巢建中輕咳一聲：“皇商做起生意雖然沒什么太大的便利，不過因為種種原因，每年的盈利都不會低于銀錢五百萬兩?！?p> “嘶——”林朗倒吸了一口涼氣：“那難道五百萬兩都被皇家花完了？是不是那個夏桑菊皇子整天逛青樓，給全砸在女人身上了。”
第一時間，林朗就想到了那位中藥皇子，想來燕來樓的繁華應該也有挺多這位中藥皇子的功勞。
“并不是，每位皇子每月的月錢都是一樣的，不過占著皇子的身份，平時巴結(jié)的人不少，也不會缺銀子。大人別亂猜了，其實，皇家內(nèi)庫的銀子全部用來補貼國庫了?！?p> 拿自己的錢去補貼國庫，聽上去還真是夏桐的作風，林朗點點頭。
巢建中苦笑一聲，繼續(xù)說道：“實話說，國庫從十年前，基本上就是年年入不敷出的狀態(tài)了，之前打了那么多年的仗，西北就被打成了一個無底洞，每年都是要海量的財富往里面填。知道陛下繼位，簽了和平協(xié)議，仗是不打了，國庫虧空的情況才慢慢地好轉(zhuǎn)了過來，但卻又遇到了蝗災和旱災，去年，關(guān)中有五十多個縣顆粒無收，至于減產(chǎn)的地方，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p> “不降稅賦，就要餓死人，所以陛下年前就降了稅賦，但是國庫基本上就空了，即使每年皇家內(nèi)庫的錢往里面填，也只是杯水車薪。這時候，您突然上了折子，折子里所說的的種子，技術(shù)可以緩一緩，真金白銀卻是當下急需的東西，看過了折子，陛下就連夜就把我招進了宮，商量了幾乎半夜，做了決定?！?p> “我老巢為陛下做了大半輩子的生意，這一次卻不是做生意，而是為陛下?lián)棋X的?！背步ㄖ械穆曇粼谛≤噹麅?nèi)回蕩著：“大武現(xiàn)在急缺錢糧，所以不管用什么手段，搞到這些東西，就是天大的功勞，這次，福州之行的根本也就在這里?！?p> 話說到這份上，林朗自然也就懂了，大武現(xiàn)在就是頭快餓瘋了的狼，蘇路則是好死不死一頭撞在餓狼嘴邊的一塊肥肉，這簡直就是雪中送炭，所以這次去福州就是要做海盜的，還是官方的海盜，兩個文明的初次接觸，血與火的碰撞是不可避免的，不過這種臟活，還是要巢建中這種半輩子打拼的商人出手才夠干凈利落。
林朗點點頭，表示理解，他是純粹的民族主義者，當初上折子給夏桐，未必沒有這種心思存在，對于巢建中的這番話，林朗自然不會做出圣母心發(fā)作之類的蠢事。
看起來，巢建中也是比較滿意林朗的反應，既然大家能尿到一個壺里面，今后又要一共給夏桐打工，自然要到府里一起吃個飯，培養(yǎng)培養(yǎng)感情。
暫時拋下工作，去巢府里做一個叨擾的客人，巢建中本身沒有什么銅臭味，府里也是沒有些尋常商人的俗氣，反而更像個文人的宅邸，簡簡單單吃頓飯，飯菜葷素搭配，食材常見，廚子的手藝卻不常見，幾道菜，卻明顯出自不同的菜系，讓林朗自然是大飽口福。
巢建中也在暗中打量這位“神使”，林朗是和大武人不一樣的，他這種老狐貍自然能體會出那種感覺，雖然林朗盡量在學著像一個大武人一樣生活，但是一些習慣還是難以改變，這些自然逃不過巢建中的眼睛，并且，林朗隨意展露出來的一些學識也是讓巢建中暗暗心驚，自己府里的廚子是他從天南地北的廚子里面精挑細選的，但是其中的一些廚藝的精髓，卻能被林朗輕易說出來，甚至還能進行進一步的點評好壞。
其實對于林朗這樣的吃貨來說，這簡直是不要太簡單的事情，后世的便利程度，各種菜系幾乎都能輕易品嘗得到，吃得多了，也就成了這個時代的“美食家”。
不過在巢建中的眼中，又是一種感覺了。
賓主盡歡……
從巢府出來，已經(jīng)臨近傍晚，行在路上，林朗才發(fā)現(xiàn)，路兩旁的樹枝不知道什么時候抽出了綠色的嫩芽。
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三月底了，氣候已經(jīng)不再寒冷，萬物復蘇，新的一年已經(jīng)正式開始，微涼的春風吹動著大地，林朗似乎已經(jīng)聞到了那股來自海上的咸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