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蒲！你可算來了，阿芫可是等了你好久了?！?p> 嬌麗的少女一副松了口氣的樣子，貌似對“姑蒲”的到來期許已極，就像是身處廣漠之際終于盼來了一場救命的甘霖。
“姑蒲”心中驚訝不已，但面上卻是未露分毫。雖說不知這到底是何情況，但還是從善如流地輕輕喚了一聲眼前這位越族少女主動送上來的稱呼：
“阿芫……”
一聲喚罷，她又似是下意識地偷偷瞄了眼神色凝固的右祝，那怯怯的樣子，仿佛是因為被撞破了隱秘而在害怕她的言責(zé)。
姑芫三兩步來到眾人面前，待看清了除了“姑蒲”之外的三人乃是右祝一行后，亦是冒冒失失地連忙欠身致禮：“右祝大人？姑芫、姑芫見過右祝大人……”
老嫗?zāi)坏亓⒃谠?，微微瞇起的眼睛投在姑芫身上，帶著三分問責(zé)之意。
“姑芫?！?p> 些微陰冷的聲音慢條斯理地竄入姑芫的耳中，聽那語氣，似乎緊接著便是一場嚴(yán)苛的訓(xùn)斥，姑芫聞言，立時不由自主地端了端身子，下意識地應(yīng)了聲。
“是、是……”
“你不好好待在家里，出來瞎跑個什么勁兒？不知道巫試就快到了？這次你要是再不過，可知道是什么后果？”
嚴(yán)厲的聲音透著幾分微不可覺的恨鐵不成鋼，姑芫旋即將那低著的頭更垂下去了些。
“右祝大人教訓(xùn)的是……姑、姑芫知錯了……”
老嫗神情板刻，看著姑芫這副卑怯的樣子，不禁微微搖了搖頭：“你這妞子……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哪還有你阿母當(dāng)年的風(fēng)范？若是這次的巫試再不過，怕是真?zhèn)€就要……”
言及于此，老嫗不由嘆了一聲：“唉……你阿母若是看到了，也不知會怎么想呢……”
右祝的一番話語如凜冬的冰河，瞬間澆滅了姑芫的所有情緒，頓時讓她沒了聲息。
察覺到自己的話似乎說得太多太重，右祝頓了頓，便也將這個話題不動聲色地揭過：
“看樣子，這姑蒲是與你有約？”
涼漠的目光在兩位少女身上徘徊了幾圈，刻意在“姑蒲”身上多留了片刻。
“……回右祝大人，姑芫缺了幾味修煉草蠱的藥草，這幾日采藥，也不曾找到過，便想著問阿蒲借一點……”
姑芫聲音低低的，似乎還未從右祝方才的深深責(zé)切中緩過神來。
“借藥？”
隨著姑芫這一句落下，右祝的視線不禁移向了“姑蒲”空蕩蕩的雙手。
同樣看見了她的兩手空空，姑芫搶在右祝前面提醒般地向“姑蒲”問道：“對了，阿蒲，你給我?guī)У乃幉菽?？?p> 被幾人的視線一盯，“姑蒲”不免兩手怯怯地絞在一起，似乎的確有些無法解釋這一問題。但有這突然出現(xiàn)的，莫名便替她解圍至此的越族少女，她自信已是能夠紓解了這場危機。
略一回憶起姑蒲那確實種有幾種藥草的小院，適宜的說辭幾乎是信手拈來：
“阿芫先前問我要的那幾株藥草我種的本便是少，正不討巧，幾日前被我拿去煉了蠱，現(xiàn)下已是沒有多余的了。我過來，也是想要找阿芫借幾株藥草來修煉呢……”
“這樣啊……那還真是不巧了……”
姑芫略顯遺憾地嘆了聲，亦為這樣的事實而感到惋惜。
右祝在一旁看著兩位少女的對答，微冷的眼神再度在她們身上逡巡了片刻后，終于還是將心中的懷疑和忌慮暫且收起。
在她的印象中，因為這個姑蒲也是喜歡在自家小院中種些藥草的緣故，姑芫這妞子私下里便與她有了些交情，一來二去的，這姑蒲也幾乎成為了唯一能與她說得上幾句話的小輩了……
“巫試也沒幾日了，這次的巫試又與往年有些不同，對你們這些小輩來說，可是猶為重要……恰逢部族里又進了外人，你們還不得好好在家多準(zhǔn)備準(zhǔn)備，爭取得到先祖的認(rèn)可?！?p> 右祝的目光一離開她們兩人，那隱隱的壓力便驀然消失了。眼前的這個老嫗似乎也瞬間變得和藹可親起來，連那蒼老得布滿褶皺的臉也連帶著慈祥了不少。這一番諄諄教誨后，更是教兩人乖順地斂首應(yīng)是。
“趁著最后的幾天再多修習(xí)些蠱術(shù)，莫要再胡亂跑了，有什么缺的，可以直接到祖祠去說?！?p> 最后瞥了姑芫一眼，老嫗重新顫巍巍地邁起了步子。
“等回去后，送點稀罕些的藥草過來?！?p> 老嫗頭也不回地拋下一句，那兩個隨侍的中年女子立時應(yīng)了聲，這才繼續(xù)跟上她的腳步。
得了右祝的這句話，姑芫似乎也很是欣喜，連忙與姑蒲一起對著遠去的屈膝稱謝：“多謝右祝大人，我們一定會好好努力，爭取不讓右祝大人失望?！?p> 未頃，右祝一行三人的蹤影終于在視線中消失了。見此，兩人皆是暗自松了一口氣，卻又不約而同地看向?qū)Ψ健?p> “姑蒲”的神色有些淺淡，對著這個突然出現(xiàn)解了她的圍的人，她可并不認(rèn)為對方僅僅是將她當(dāng)作這張臉的原主。
而姑芫看向她的目光亦是復(fù)雜，摻著幾分畏懼、幾分哀戚、幾分怨恨……另外，似乎還有一絲……莫名的警惕和敵意？
她不禁微微蹙眉，同樣是帶上了三分戒備。
兩人就這么靜默地對峙了半晌，姑芫眸中的情緒似乎很是掙扎了一番，方才緩緩垂下眼瞼，率先轉(zhuǎn)了身道：“跟我來吧……”
說罷，也不管身后的人有沒有跟上，便徑自往自家院子的方向去了。
對于這個越族少女突然的邀約，她不免有所遲疑，但念及自己之所以能夠躲過一劫，還是多虧了她的出現(xiàn)，兩相權(quán)衡之下，便也唯有跟上。但是，心中又不知怎的，忽而泛起一股說不清、卻讓她極不愉快的情緒……
隨著那座小院愈加接近，心中的悸動便愈加明顯。
隱約的希冀無端自心底冒出，她忽然明白了那股情緒的深層意味來，再望向前面那個越族少女的身影時，她已是輕輕咬緊了櫻唇。
低矮的竹籬被闔上，小院便似與外面劃分出了界限。
視線不由自主地在小院中游移，最后鎖定向門扉緊閉的竹樓上。
姑芫緩緩轉(zhuǎn)身，瞧見了她視線所觸及的方向，帶著敵意的眼神立時剮在了她身上。
然而，凝噎了幾息，開口的第一句，卻只能是：“阿蒲被你怎么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