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霏霏,如煙如霧,無聲地飄灑在湯池里、激起圈圈漣漪。
這突如其來的雨,瞬間打亂了他們的計劃,看來雨停之前想酣暢淋漓的來次室外泡湯是肯定實現(xiàn)不了了,雖然度假村里也有一些室內泡場,但由于距離不近,一路還是泥濘不堪的土地,這讓他們的興致大打折扣,不如等雨停了,明日再去。畢竟這次溫泉之旅也不是一兩天,機會嘛,還有的是。
女兒和林風倒還還好,一個坐在沙發(fā)上饒有興致地鼓弄著玩具,另一個半躺在地毯上無聊地看著電視,只有項楠在房間里踱著步,顯得甚是失望。
“訂點吃的吧,我看這雨一時半會兒也停不了!”林風一邊說,一邊不斷換著頻道。
“還用你說,我剛才已經(jīng)打過電話了,估計也差不多該送到了吧。”項楠說完,走到窗前,看著外邊連綿不斷的雨簾,輕嘆了口氣。
沒一會兒工夫,飯菜送到了。送餐的人正是那位剛才給他們門卡的大娘,一進門,噴香的韭菜味瞬間彌散到整個屋子,挑逗著每一個人的味蕾。
“閨女啊,這是你們訂的餃子,快趁熱吃吧!”大娘一邊說,一邊將幾個一次性餐盒遞給了項楠??此笫诌€拎著一個食品袋,應該還有其他房間也訂了餐。
“謝謝大媽,辛苦您了。對了,這里經(jīng)常下雨么?”項楠問道,臉上浮現(xiàn)出絲絲遺憾。
“哎,畢竟是山區(qū)嘛,下個雨很正常,不過放心,這種雨最多就一夜,明日準放晴!你們啊,今天就好好休息,養(yǎng)精蓄銳,明天再去泡池子吧?!贝竽锟雌饋砗苡薪?jīng)驗,這讓項楠恢復了些信心。
“唉,上帝保佑吧!”項楠嘀咕了句,關上了房門。
不過門被關上的剎那,她像是聽到大娘自言自語了一句:“總比鬧火山強啊...”。這讓她有點莫名其妙,拉瑪不是已經(jīng)是座死火山了么。
一家人在客廳的餐桌前享用了這頓簡單卻美味的餐肴,溫馨愜意的氛圍下,林風感到很舒暖。這樣一起就餐的場景,他已經(jīng)想不起上次是什么時候了,自從進入刑警隊重案組后,每天都是忙不完的案子,出差加班那是家常便飯,別說和家人一起吃頓飯,就是平時通個電話的時間都很難湊到,所以說,這次度假他倍加珍惜,一定要好好陪陪這娘兒倆。
飯后,他陪女兒玩了騎馬打仗,又給她講了好多從家里帶來的童話書,催促了她四五遍的刷牙洗澡,幫她穿上睡衣后,還得有個被閨女命名為睡前禮的祈禱儀式,快十點鐘時,才讓這個小祖宗睡下。
望著那睡姿呆萌的小公舉,他突然眼框有點濕潤,錯失的那些陪女兒長大的時間,能還回來些么?
雨在窗外依舊淅淅瀝瀝地下著,安靜的度假村就像沉睡了一般,已經(jīng)聽不到任何聲響。
不知道是不是客人不多,還是這下雨的緣故,四周的房屋大多已經(jīng)黑燈瞎火,偶爾見到一兩處房間亮著燈,可沒過一會,也熄滅了。
整個度假村除了那零散的地燈還忽明忽暗地亮著,其它地方已經(jīng)完全被這漆黑的夜吞噬,這讓林風有點壓抑,再怎么說,這也是休閑旅游場所,多安些照明設施,能費幾個電錢。
“你說明天這雨會停么?”項楠看來還在糾結這天氣情況,靠著林風的肩膀,輕輕問道。
“那個大娘不是說了,明天會晴,人家可是當?shù)厝?,肯定有?jīng)驗。再說了,就算沒停,我覺得淋著雨泡溫泉,會不會另有一番情趣,沒試過怎么知道。”林風坐在沙發(fā)上,摟著在自己身旁的妻子,緩緩回答道。
“希望如此吧,你看雯雯今天多開心啊,本來平時不到九點就睡了,你今天一陪她玩,十點才睡著,整整晚了一個小時呢,換成我的話,她可堅持不到這個點。”項楠看來有些嫉妒,輕哼了聲。
林風沒有說話,他隱隱有些自責,妻子的話,戳中了他的痛點,他多希望每天陪伴著女兒,看著她茁壯成長,親身經(jīng)歷孩子長大過程中的點點滴滴,可現(xiàn)實卻是無奈的,他沒辦法兩者兼顧,甚至沒辦法厚此薄彼,只有放棄一邊了。他想用自古忠孝不能兩全的理由說服自己,可他覺得這有點自欺欺人。
“你聽到什么聲音了么?”項楠突然問道,迅速從林風的肩膀抬起頭。
林風側耳傾聽,除了窗外有些娑娑風聲,哪還有其他動靜。
“沒有什么聲音啊,你幻聽了吧。”林風懶散地回答道。
“一定有!而且好像在樓上!”項楠剛說完,連續(xù)的腳步聲幽幽地傳進了他們的耳朵中,聲音不大,但絕對是腳面踩踏木地板的動靜。
令人詫異的是,這聲音非常有節(jié)奏,擲地有聲的同時,還隱隱聽到一些模糊的曲調,聽起來像是一首歌謠。
“是不是閨女醒了,去上廁所呢!”林風猜測著。
“你陪女兒少,不知道不怪你。咱們姑娘從小就沒有起夜的習慣,只要睡著,直接到天亮!”項楠斬釘截鐵地回答。
“我上去看看!”林風說著,就要起身上樓。
“等等!好像聲音正在下樓!”項楠拉住林風,仔細地聽著。
腳步聲確實越來越近,緩慢的落地響動,每一步都顯得異常沉重,好像是一位風燭殘年的老者,正在步履闌珊地挪著步子。
正在二人屏氣斂息之時,突然一道閃電劃過,讓原本昏暗的屋子,一下子亮了起來,這短暫的光明下,女兒雯雯已經(jīng)安靜地站在了樓梯口,目光呆滯地望著前方。
只見孩子身穿瑩白的睡裙,光著腳丫,抱著那個火紅的狐貍玩偶,悄無聲跡地緩慢走著,而目光卻并沒有看他們,而是死死盯著窗外。
“雯雯,怎么了?是打雷害怕了么?”項楠說完,正要過去抱住孩子,卻被林風一下子拉住了。
“雯雯有點奇怪,先看看!”職業(yè)的警覺,讓這個刑警隊長立刻感覺到了不對,他上下打量著女兒,觀察著孩子接下來的舉動。
雯雯緩緩走到他們身邊的推拉門旁,輕輕用頭抵在玻璃上,不斷用腦袋緩緩碰撞出“啪啪”的響聲,而全身上下卻并沒有其他多余的動作。這讓林風想到了在美國大片中看到的喪shi情節(jié),而這怪異的行為,如今正真真切切地發(fā)生在自己閨女身上,不過,他馬上想到了一個詞,可能正好和妻子想到了一起,二人異口同聲道:“夢游!”
“奇怪了,咱們姑娘從來沒有過夢游的癥狀啊,是不是剛才玩興奮了,或者水果茶喝多了,不行,我得趕緊把她叫醒!”項楠說著,就要去拍女兒,可再次被林風拉住了。
“不行,貿(mào)然叫醒正在夢游的人,會有危險的,我讀刑偵專業(yè)時,有過這樣的記錄,只不過后來沒遇到過這類案子就是了?!绷诛L雖然也有些焦急,但職業(yè)的經(jīng)歷告訴自己,絕對不能莽撞行事。
“啪啪”的撞門聲頻率越來越快了,而且用的力度也越來越大,緊緊關著的玻璃門已經(jīng)有些微微顫動,而閨女的額頭上開始隱隱浮現(xiàn)出淺淺紅色。
這一系列的舉動,讓林風突然覺得女兒像是急于要去什么地方,而面前只有這個并不寬敞的封閉院子,在這一瞬間,他思考了所有能想到的危險,并制定了嚴謹?shù)氖┚确桨负螅患偎妓鞯卮蜷_了推拉門。
寒意襲人的冷風卷帶著冰涼的雨絲撲到自己的臉頰上,讓他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下,而孩子在障礙消除后,徑直走到了院落里。
白嫩的腳丫踩著已經(jīng)積滿水的地面,一如既往的緩步前向,雨水打花了她的睡衣,淋濕了她的頭發(fā),但這些絲毫沒有影響到孩子心中的目標,直到她停下了腳步,靜靜站在那里,低著頭,輕哼著聽不懂的曲調。
林風一下驚呆了。
女兒面前正是那塊丑陋的火山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