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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我的小毛驢

路,是自己走出來的

我和我的小毛驢 陸甲柒 3026 2020-04-20 17:49:10

  雪色的天地陡然變得肅殺三分,比雪花更密更集中的箭矢一同飛了開來,一箭接過一箭,箭的鋒利甚至將悠然飄落的雪花割了個稀碎。

  楚白衣往前走了一步,用身子將趙姿擋了個密不透風(fēng),秦淮游亦向前走了一步,兩人無聲地對了一眼,便解其中意味。

  秦淮游腳尖輕點(diǎn)地面,整個人仿佛化作柳絮一般沒有重量地飄了起來,楚白衣甩出云袖,漫卷四方箭矢,既護(hù)住了身后四人,也為秦淮游開辟出一條前進(jìn)的道路。

  孤勇入三軍,掃敵若蕩魂。

  看著秦淮游借著自己的掩護(hù)進(jìn)入敵方陣營,楚白衣心中頓覺微妙,小時聽老和尚講故事,有龍虎山之道士以一己之力圍殺眾人,簡直像極了今日之秦淮游,他真的很想在此時此刻替秦淮游大喊一聲,“不許動,你們已經(jīng)被道長一個人包圍了?!?p>  鑒于他本就是率性而為之人,便也大聲喊了出來,“不許動,你們已經(jīng)被道長一個人包圍了?!?p>  手持弓箭的眾多潛行之人聞言多是翻了個大白眼,繼而心中產(chǎn)生了萬般疑惑,大名鼎鼎的楚白衣居然是這么…這么難以描述的一個人嗎?我們真的沒有找錯人?

  秦淮游本在大殺四方,聞言身形也忍不住來了個踉蹌,楚家小子這是在搞什么?不過,一個人包圍一眾人馬,聽起來很合我的胃口嘛。

  想罷,秦淮游豪爽地笑道,“不錯不錯,你們已經(jīng)被本道長包圍了。”

  遠(yuǎn)處高樓,紅衣墨發(fā)的贏沚旸斜斜倚著欄桿,躺胸露乳,神情多做睥睨之色,“慕柳,令郎可真真是個妙人,我有些舍不得就這么殺了他呢。”

  楚慕柳端端正正坐于石椅之上,手中把玩著一白玉瓷杯,杯中有酒,映著楚慕柳深若幽潭的黑眸,“那便不殺唄?!?p>  “不殺不行啊,你家這位麒麟兒成長的速度快了點(diǎn)?!?p>  “那就殺唄,你做得到的話?!?p>  “說句實(shí)話,若論武功,我還真不好說能穩(wěn)贏他,若論計(jì)謀,他想來也不比我差,只論賺錢的本事,他甚至在我之上,可有一點(diǎn),他不如我?!?p>  “哦,哪一點(diǎn)?!背搅袅颂裘迹堄信d趣地問道。

  “他的心不及我狠?!?p>  “你似乎對于殺了我兒一事胸有成竹?”

  “拭目以待?!?p>  道士似乎殺得有些起興,手中隨手摘來的枯枝愈舞愈快,詩興似也大發(fā)起來。

  “十四懵懂踏江湖,

  信水扁舟入淮河。

  少年志仗劍天涯,

  老來狂四海為家。

  四十不惑懸崖勒,

  游遍秦嶺詩不得。

  倒提枯枝敵皆死,

  杯酒入喉且長歌。

  飛雪縱橫三萬里,

  狂風(fēng)怒卷九十家。

  滄滄寒酥一點(diǎn)翠,

  劍開人間無盡夏?!?p>  一曲歌罷,敵盡亡。

  楚白衣倚著趙姿,笑著指道,“我們以后也像他這般仗劍天涯吧,自在,隨性,灑脫。”

  “好啊。”見楚白衣笑得開心,趙姿也跟著一起笑。

  世界上的笑有很多種,壞笑、狂笑、假笑、冷笑、譏笑、竊笑、恥笑、強(qiáng)顏歡笑,趙姿的笑卻不屬于其中任何一種,她笑得很陽光、很燦爛,就像三月春曦下盛放的桃紅,人間絕色,不外如是。

  “阿白,如果,我是說如果?!?p>  “如果什么?阿趙,你好像有點(diǎn)不對勁,是身體不舒服嗎?”

  “別扯開話題,我是說,如果,以后的某一天,我走在了你的前面,你會不會再找一個好看的姑娘?。俊?p>  “不會?!蔽也粫屇阕咴谖业那懊妗!鞍②w,有什么事的話不要瞞著我好嗎?”

  “好,我知道的?!?p>  “你體內(nèi)余毒未清,方才又與那阮叁嗇大戰(zhàn)了一場,為了以防萬一,我還是再給你把把脈吧?!?p>  “沒事,我的身體我自己還不清楚嗎?”

  “阿趙,其他的事我可以由著你的性子,但這事得聽我的。”

  說罷,楚白衣扶著趙姿的手腕號了起來,“脈象還有些虛浮,跳動也不是很有力,等你身體好一些我再給你補(bǔ)補(bǔ),現(xiàn)在以養(yǎng)著為主,免得虛不受補(bǔ)。”

  “好?!痹诔滓驴床坏降牡胤剑w姿慢慢松開了另一只緊握的手。

  日轉(zhuǎn)星移,轉(zhuǎn)眼間已是楚白衣踏上歸程的第五天,此時,他正在喂馬。

  自那天接連受到承天盟兩次埋伏以來,他們這幾天的路走得有些過于順利。楚白衣心中有些濃濃的疑惑,贏沚旸葫蘆里賣的到底是什么藥,為何只是象征性地?cái)r了攔他,難道是他的猜測出了錯,亦或是發(fā)生了什么叫贏沚旸錯不開手的事?

  似乎是察覺到了楚白衣的心不在焉,老黃馬輕輕地用腦袋蹭了蹭楚白衣的手。

  月光之下,身著白衣的青年人灑然一笑,反過來摸了摸老黃馬,“你若是與阿黃見了面,定然會很有共同話題的?!?p>  兔沉烏升,六人休息整頓了一番,又繼續(xù)趕起了路。

  小破廟近在眼前,楚白衣心中忽的升起一番近鄉(xiāng)情怯的感覺。

  三年沒有回來,不知道老和尚是不是還是那般灑脫無狀,不知道大師姐是不是還是那般言語辛辣,不知道二師兄是不是還是癡迷于煉丹制藥,想必三師兄做的飯還是那般好吃。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緊張,趙姿輕輕將手覆到了他的手上,“我會陪著你的?!?p>  言語有時是最無用的東西,可有時候它又確能撫慰人心,輕輕回了一句“嗯”,楚白衣確確實(shí)實(shí)地感覺到自己的心安定了下來。

  有時候,面對許多事情,人們?nèi)狈Φ牟⒎敲鎸ΜF(xiàn)實(shí)的勇氣,而是缺了一個陪著她/他一起面對一切的人,楚白衣如是想到。

  不知不覺地放慢了黃馬行進(jìn)的腳步,楚白衣看著周遭的山山水水,感受到靈魂上的一種雀躍。

  路過下山之后最先到達(dá)的那間不知名的小鎮(zhèn)時,楚白衣又帶著趙姿去買了他光顧過的那家賣糖人的小攤前,三年了,那個買糖人的大爺?shù)惯€是與三年前一般模樣,糖人也還是一般價格,趙姿看著按照自己模樣做成的糖人有些新奇,一時之間竟有些舍不得吃。

  楚白衣笑了笑,摸了摸她烏黑順滑的秀發(fā),又問了大爺那個問題,“大爺,可否冒昧問一句,您相信神的存在嗎?”

  賣糖人的手藝人手停了下來,緩緩抬起頭,細(xì)細(xì)打量了一番楚白衣,見他一對劍眉渾然天成,宛若月裁,一雙眸子清澈明亮,神采飛揚(yáng),此刻唇邊帶著三分笑意,恰似三月春風(fēng)。

  大爺頓了一頓,“是三年前那個小伙子吧?!?p>  “大爺竟還記得我?!?p>  “大爺在這里擺了三十幾年的攤,就你問過我這個問題?!?p>  “大爺?shù)拇鸢敢琅f還是沒變嗎?”

  “不好說。”大爺搖了搖頭。

  楚白衣倒是來了興趣,“大爺此話怎講?”

  “三年前,我?guī)е愕哪莻€問題回家問了我母親,也跟我母親說了你問我問題的事,母親狠狠地教訓(xùn)了我一頓,說我不該那么說?!毕袷窍萑肓嘶貞浿?,大爺?shù)难凵裢蛄诉h(yuǎn)遠(yuǎn)的天邊,楚白衣與趙姿沒有打擾他的回憶。

  “我母親本是官家小姐,七十年前在混亂中被人販子拐賣到了此處,嫁與了我父親,父親很喜歡母親,對她也很好,但母親卻無法原諒父親,因?yàn)樗且驗(yàn)楦赣H才被拐賣到此處,因?yàn)樗松僖矡o法回到她原本的家,直到后來我出生了,母親才漸漸接受了父親,可惜好景不長,兩人才和睦了沒多久,父親就因意外失去了生命,只剩下我孤兒寡母茍活于世,而我這一條命和這一身手藝,便是靠母親夜以繼日地做著手工活換來的?!?p>  似乎是徹底浸入過去的回憶之中,大爺?shù)难劭魸u漸紅了起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說的好像有點(diǎn)多。”

  楚白衣也回之一笑,復(fù)又搖了搖頭,“不多,后來呢,我們想聽?!?p>  似是受到了鼓勵,大爺仰了仰頭,收起漸漸浸濕眼眶的淚水,繼續(xù)說道,“母親說,她前半輩子求神信佛,卻被拐到了這個地方,好不容易與丈夫的感情有了起色,卻又沒了丈夫,后半輩子,她不信神也不求佛,靠的是自己的一雙手,才拉扯大了自己的孩子,讓自己的孩子有了可以依靠一輩子的手藝?!?p>  大爺咬了咬牙,牙板像閘門一般攔住如洪水搬洶涌的悲傷,他才接著說道,“母親說,如果世界上有神或佛的話,那也應(yīng)當(dāng)是自己?!?p>  楚白衣心中有著不住的感慨,“令堂是個了不起的人,她如今安在,可否拜會一番?”

  大爺搖了搖頭,“她兩年前便已與世長辭了?!?p>  “對不住,大爺,我不知道……”

  “無事,母親在或不在,我的日子也總要過下去,這幾日我總夢到她,許是我的大限也快到了吧?!闭劶吧溃鬆斔坪躅H為坦然,“對了,母親還說過,會問出那般問題的孩子大抵是受過很深的傷,她讓我轉(zhuǎn)告你,人活一世,走過的路或平坦或崎嶇,卻從不關(guān)什么神或佛的屁事,路,是自己走出來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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