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曲折長廊往深處走去,一路的藍(lán)雪花和白子蓮,搭配在一起,十分清雅別致,周圍盡是花香,魏昭緊繃的的心終于有些松懈,不僅有些期待前面的風(fēng)景。
當(dāng)穿過長廊盡頭的石雕拱門,兩人看清院里景色時,都不禁發(fā)出了一絲驚嘆。這入眼竟是滿院乳白色和淡粉色的虞美人,纖瓣如綾,流麗秀美,似如云錦落凡塵般。墻角處還有一棵蒼翠挺拔的皂莢,枝葉繁茂,耀眼的陽光透過密密匝匝的樹葉照射下來,形成一道道光影,樹冠上淡黃色,小巧玲瓏的花朵半遮半掩的躲在在枝葉間。瓦墻,屋頂,滿院的青磚,無處不鋪滿了一層落花。兩人晃神之際,一陣清風(fēng)突然吹過,天地間瞬時揚(yáng)起了一片花雨,漫天花落半真半幻,似夢似醒,世間的一切仿佛都淹沒在其中,恍若隔世。
魏景桓已等不及的闖進(jìn)這片花雨里,伸展開胳膊,仰著頭,迎著這漫天皂莢花。魏昭極溫柔的看著魏景桓,一抹溫柔直達(dá)眼底,她沒忍心阻止魏景桓的失禮,只希望他能盡情享受這一刻足以絢爛此生的美好。魏昭深深地吸了口氣,撲面而來的清香,沁人心脾,直到這一刻,魏昭才感受到一陣從沒有過的輕松,仿若那些苦亂紛爭,前塵往事終于可以放過她,消散在這片天地間。飛花漸漸平息下來,魏昭踏進(jìn)院子,腳下綿綿軟軟,竟別有一番詩情畫意。
魏昭走到魏景桓身邊,蹲下來輕輕幫他拂著身上的花瓣,輕笑著問道,“今日可盡興?”
“五姐,這里真的太美了?!蔽壕盎缸⒁獾轿赫杨^發(fā)上也有幾片落花,抬手幫她拿掉。
魏昭晃了晃頭,起身拉著魏景桓的手看向面前這一片虞美人。平日里多見深紫色,紅色已是難見了,但不想顧府中竟還有乳白色和淺粉色的虞美人,魏昭心里實在驚訝。
“五姐,那句‘迎風(fēng)似逐歌聲起,宿雨哪經(jīng)舞袖垂’,可是贊美虞美人花的?”
魏昭笑了笑"景桓還知這句詩?"
?。⑽疫€知虞美人花傳說是關(guān)于虞姬和項羽的,四哥講給我聽過。"
虞兮虞兮奈若何,不見玉顏空死處。魏昭想到此處不由得皺了皺眉,將軍百戰(zhàn)佳人候,卻終究空夢一場。
?。⑽褰?,項羽當(dāng)真是英雄,死也死的有這般骨氣,名留千載。"魏景桓語搖著魏昭胳膊,語氣不乏景仰之情。
魏昭低頭看了魏景桓一眼,抬頭望向眼前花海,"英雄嘛?他辜負(fù)了那片故土之上所有的等待,辜負(fù)了百萬解甲誓死相隨碧血丹心的擁護(hù)。卻因一時之辱,自刎烏江江畔?!?p> 魏景桓聽出魏昭語氣中不對,乖巧的拉著魏昭的手不敢言語,魏昭停頓了下,輕嘆了口氣,“勾踐臥薪嘗膽,尚知青山長存的道理。平常百姓都會護(hù)好自己的家人,何況,他是王呢。也不知虞姬最后真的是情意綿長?還是滿腔失望。"
魏景期聽得更茫然了,他從沒想到魏昭會這樣評價項羽,想開口問魏昭什么,但又一時間不知要從何說起,索性就拋諸腦后繼續(xù)打量起眼前的景色。
門外陰影里的男子聽了這話,嘴角微微翹起。
?。⑽褰?,這里這么美,怎不見顧府對外開放。"魏景桓環(huán)顧了四周看一直沒人過來,有點好奇。
魏昭還是上一世偶然知道,顧尚書的母親生前最愛虞美人花,夫人去世時,顧老太爺幾乎一夜白頭。后來便讓人在府中種滿了虞美人花,這個院子沒有人把守,但也沒和眾賓客提及,怕是存了私心,今日這樣過來也是有些冒犯了。
剛要回答,卻聽拱門處傳來聲音,"這是顧府一段往事了。"
魏昭回頭看去,不由得一愣。
宋玨從陰影中踱步出來,相隔著整個庭院神色不明地看向兩人或是魏昭,滿院明艷多彩的虞美人都無法壓過他的風(fēng)姿,反而襯的他更加俊美奪目。
看到宋玨瞬間,魏昭下意識地輕輕側(cè)過身子把魏景桓擋在身后。她很忌憚他,兩世如此。
宋玨注意到魏昭的動作,挑了下眉,輕輕地勾起嘴角朝兩人悠哉的走了過去,在距兩人還尚有一段距離時停了腳步,笑著沖兩人拱了拱手,坦然地迎著魏昭的目光看過去,兩人都沒有說話。周圍很靜,靜的只剩風(fēng)拂過樹葉傳來的沙沙聲。
"宋公子。"魏昭先打破了兩人之間莫名的氣氛,她不喜歡他的眼神。
魏景桓聽到魏昭說話,隨即往旁邊移出一步,規(guī)矩的給宋玨拜禮。
?。⑽也皇怯幸饴爟晌涣奶?,恰好一時經(jīng)過,實在冒犯了。"宋玨見魏昭先說了話,臉上笑意更是明顯,妖孽的有些晃眼。
?。⑦@里本就誰都可以來,我和舍弟也沒有說什么要緊事,宋公子言重了。"魏昭屈膝一拜,也沒有刻意想要避開宋玨。
宋玨不緊不慢的看著周圍,走到虞美人前輕聲道,“顧老夫人生前最愛虞美人,世人都道顧老太爺對亡妻情深義重,但直到今日見了這般景色,才知此情之深,世人不過才探知一二而已。”
魏昭沒想到宋玨會繼續(xù)說之前的問題,沉了沉眼眸沒有答話,只是也一同望著這片虞美人。
宋玨見魏昭沒有言語,微微側(cè)過頭看向她,也不過十二三歲小丫頭的模樣,淡掃蛾眉未著粉飾,眼眸明麗清澈,發(fā)飾間的流蘇夾攜著幾絲碎發(fā)隨著微風(fēng)輕輕飄拂,帶起一層淡淡光暈,忽明忽暗的光影下女孩氣質(zhì)如蘭,清雅脫俗。宋玨微微一怔突然笑了起來,“姑娘,若是他真是被逼無奈,已無轉(zhuǎn)圜的余地呢?剛剛那番話可是否過于苛刻了?”宋玨有些期待魏昭的回答。
魏昭心里一顫,這是他聽到了?便向宋玨道,“不過女兒家的淺薄想法,宋公子又何必在意?!?p> “著實是我唐突,只是實在有些好奇?!彼潍k聽出魏昭拒絕之意,客氣地拱了拱手。
魏昭見宋玨語氣中的堅持,沒有任何退讓的意思,心里有些煩躁,“這是覺得圖活更好而已。想來我和舍弟也該回去了,就不打擾宋公子賞花了”魏昭說完,隨即輕輕一拜,便拉著魏景桓繞過宋玨往院門走去。
“姑娘!”宋玨突然想到什么,猛地叫住魏昭。
見宋玨叫住了自己,可又不能裝聽不見,魏昭咬了咬牙轉(zhuǎn)過身,臉上有些冷漠地問道,"宋公子可還有事?"
?。⒏覇柟媚锓济??"
可還沒等到魏昭回答,剎那一方天地間,又掀起漫天飛花,紛紛蕩蕩,落在兩人之間。隔著皂莢花雨宋玨只能看到女孩望過來的,那如碧潭般清澈的眼眸,宋玨不禁往前一步,努力想看清女孩面容,卻只看到女孩最后消失在石拱門后的倩影。
那時的宋玨還不知這天漫天花落會讓他銘記一生,這個人會讓他刻骨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