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得好眠,孟月瑤的茶杯砸在跪著的夜修面前碎成一地,一塊碎片蹦起來將他的臉劃傷,滲出一滴血珠。
她臉色鐵青對著夜修吼道,“不是說了嗎,那間靈堂絕對不能讓人靠近,如今倒好,不僅棺木被人推開,連囚在地牢的人也不見了,賬本也丟了!那可是鐵證?。 ?p> 夜修道:“卑職無能。”
“你是無能!”孟月瑤厲聲冷笑道,“被一群不知哪里來的混混就闖了多寶閣,事后竟然連人也查不到,你當(dāng)然無能!”
玉紡重新沏了茶過來,“皇后娘娘息怒?!?p> 又對著殿下的夜修大聲道,“夜修,你可別忘了當(dāng)年要不是娘娘救了你,你早已活不到今日,你該對娘娘盡心盡力才對!”
夜修聞言,急忙道,“娘娘的救命之恩沒齒難忘,夜修從來都是盡心盡力,對娘娘覺無二心,忠心天地可鑒?!?p> 孟月瑤扶額緩了緩,“夜修啊,你別在意,玉紡也沒有什么惡意,只因事關(guān)重大,不能有紕漏,如今你可猜出此事為何人所為?”
夜修小心翼翼,藏在斗篷下的臉白的像一張紙,“回皇后娘娘,卑職猜想此事定是大理寺孟九歌所為,據(jù)我們安插在大理寺的人報(bào),孟九歌明面上只是提走了倚鳳殿的兩個雜役,看似是在走排場,但暗地里卻對倚鳳殿盯的極其緊?!?p> 孟月瑤點(diǎn)道,“他的話還是信得過的,上次你弄丟了令牌也是他偷偷交給你,好在沒被孟九歌發(fā)現(xiàn)?!?p> 玉紡道,“也不知道為什么,那孟九歌總是盯著倚鳳殿不放,她若不是中了蠱,娘娘定不會留她到今日?!?p> 孟月瑤的眼睛閃出一道冷光,孟九歌中了蠱,本就活不了多久,可眼下賬本丟失,多寶閣已然是暴露。她自認(rèn)為塞給孟九歌的那兩個雜役什么也不知道。孟九歌確實(shí)是個難纏的茬。
“如此看來,她便是留不得了。”
夜修道,“孟九歌身邊的護(hù)衛(wèi)武功高強(qiáng),她府中也有不少高手,衣食起居也十分謹(jǐn)慎,劉桐君也一直逮不到機(jī)會,這件事還得另想法子。”
孟月瑤抓著杯子的手緊了緊,“那個劉桐君到底還能不能用?”
夜修回道,“無論他愿不愿他都得做,他身上中的可是雷公梟,只有娘娘您有解藥,除非他想死!”
玉紡不屑道,“他為了功名連毒藥都肯吃的人,還有什么做不出來的!”
雪落無聲,芳華未盡。
楚帝傳詔,突厥使團(tuán)明日將到達(dá)上京,晚上舉行接風(fēng)晚宴,屆時(shí)需王公親貴略微露個臉,孟九歌也在晚宴之列。
陸昭來報(bào)時(shí),九歌正在試圖將一支笛子吹出響聲,臉色憋的通紅。她一口氣卡在嗓子眼,好不容易等陸公公念完,才敢咳出聲來。
陸昭恭敬道,“大人日理萬機(jī),可要保重身體,陛下還等著你查案呢?!?p> 九歌舒了一口氣,轉(zhuǎn)身從一個木匣子里掏出一疊銀票,塞到陸公公手中。陸昭笑著推了推。
九歌道,“上次多謝陸公公幫忙,才攔下了王之章的尸體,那可是本案的關(guān)鍵,陸公公有大功,等結(jié)案時(shí)我一定報(bào)于陛下?!?p> 陸昭笑彎了眼道,“都是給陛下辦事,自然盡心盡力不敢貪功。”
九歌將陸昭拉到一邊輕聲問,“陸公公,這突厥和我們上楚總是打的不停,今日怎么又來了個使團(tuán)?”
陸公公左右看了看,小心道,“一個月前,突厥王就呈了國書,說兩國交戰(zhàn)數(shù)年,勞民傷財(cái),一心想要和解。為表誠意想要求娶一位公主和親。”
九歌嘆道,“這個突厥王打的好主意,他說和解怕是想要更多的財(cái)帛吧,還要求娶公主,那突厥王都快入土了吧。不知道哪個公主又要倒霉了?!?p> “大人,你忘啦,陛下膝下只有幾個皇子,哪里來的公主,不過也不難,從親貴中選出適齡女子封個公主也就是了。”
九歌再嘆,“都是妙齡女子,可惜了?!?p> “大人可不敢這么說,能替陛下出力,那是他的福分,滿門的榮光。”
陸昭說完便去了別家宣旨。
第二日午后,九歌換了朝服,準(zhǔn)備入宮。
她雖愛熱鬧,卻一向不喜歡宮宴那種排場大,卻拘束的場面,大家扯著面皮笑的痛苦。
如同一往,她同北連墨同乘一輛馬車,無精打采的拖著兩只海棠步搖。這段時(shí)間她習(xí)慣了男子的裝扮,尤覺得這步搖又沉又礙事,馬車一晃便碰到車壁。她皺著眉頭將一邊的步搖取了下來,拿在手里把玩。
北連墨掀起簾子,對馬夫說了句,“慢點(diǎn)?!北汩]目養(yǎng)神。
九歌忍不住問,“連墨,你不悶嗎?你這樣不說話是怎么憋住的?”
北連墨抬眼望了她一眼,“說什么?”
九歌歪著頭輕笑道,“連墨你說如果有一天,我是說如果啊,有一天我不在了,就是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你會記得我嗎?”
北連墨眼皮一動,心神一慌,沒說出什么話。
九歌假裝嘆了口氣,似笑非笑,“哎,我就知道,你定然不會記得,就算記得也是恨的牙癢,不過無妨,我仔細(xì)琢磨了一下,你也應(yīng)該恨我?!?p> “有我在,你不會有事!”那聲音悠悠傳出,無波無浪。
九歌將手里的步搖轉(zhuǎn)了個圈,“我知道你武功好,不過人總會有個天災(zāi)或者人禍的時(shí)候?!彼肓讼胗洲q解道,“不過連墨,你放心如果我是因?yàn)樯』蚴且馔獠辉诹?,是絕對不會連累你的,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p> 時(shí)間還剩不到三年,每一天對她來說都無比珍貴,自她得知了北連墨的真實(shí)身份后,心情就變得很復(fù)雜,時(shí)常說些連自己也搞不懂的話。
稍一出神,馬車已到宮門口,九歌慌張舉起步搖往發(fā)髻上帶,幾次也帶不對位置。
北連墨抬手接過步搖,對正在皺眉的九歌說了聲,“別動?!北銓⒛侵ШL牟綋u小心翼翼帶在她的發(fā)上。
九歌的心情愈發(fā)復(fù)雜,她感覺自己像掉進(jìn)了一個深淵,令她迷茫又心動。
她覺得這個命不久矣的自己可能喜歡上了一個人,一個恨她入骨,隨時(shí)都有可能取性命的人。
她為自己扼腕嘆息,老天爺玩人的本事果然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