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鳳殿中,午后陽光暖地像春日山頭上盛放的桃花,微薰地讓人有些迷醉。
孟月瑤喝了一小碗燕窩,躺在榻上午休。
陽光透過紗幔柔柔灑在床上,像有只手拂上她的臉龐,像極了從前的某一天。
那年她十六歲,還是個(gè)懵懂少女,她是大梁尊貴的公主。也即將成為上楚萬人敬仰的皇后。
可是,她的父皇將她許給上楚那個(gè)比大她十幾歲的皇帝,她并不喜歡,她還沒有學(xué)會如何做一個(gè)公主,又如何當(dāng)?shù)闷鸹屎蟆?p> 父皇說那個(gè)皇帝,人品相貌都很好,一定會對她很好。
可是,她也聽說,上楚國的皇帝最愛的是趙皇后,趙皇后薨世后,楚帝三月未曾早朝,還寫了詩悼念亡妻。這樣的人又怎會愛她。
沒過多久父皇便將她送到了上楚。楚帝待她還算不錯(cuò),可是他總是朝務(wù)繁忙,很多天都見不到人影,他還有很多位妃子,但她們似乎并不喜歡她。
雖然宮里的人很多,但她依然覺得孤單,那些人對她都不是真心的,她們對她俯首帖耳,只因她是上楚的皇后。
她整日坐在宮里,空氣悶的讓人喘不過氣來。只有宮里指派給她的婢女玉紡和她說話。
也不記得是那一天,天氣特別好。她向皇帝請旨出門踏青,沒想到他竟然答應(yīng)了。皇帝派了許多人將一座小山圍了起來,走到那里都跟著一群人,很不盡興。
于是她趁著午睡,換了婢女的衣服偷偷甩開了那些人。
那時(shí)山頭正開滿了桃花,一片片好看極了。
就在一棵桃樹下,她見到了他,一身白衣,正在樹下酣睡。
她遠(yuǎn)遠(yuǎn)看了許久,那人忽然起身走近她。
他的面目清秀,比楚帝年輕許多,他彎腰拾起地上的手絹,“姑娘,你的手絹掉了?!?p> 不知怎的,她的心莫名有些慌亂,“多……多謝公子?!?p> “今日皇后游春,此地都被封了,我猜你是宮里的婢女吧?!?p> 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
她問,“既然這里封了你又是如何進(jìn)來的?要被官兵發(fā)現(xiàn)是要砍頭的?!?p> “我并非有意留在這里,今日上山早,等得到消息時(shí)已經(jīng)回不去了?!?p> 他轉(zhuǎn)身望著山間:“你看,桃花開的多好啊,遠(yuǎn)處那一片是我親自種的,可惜,今日卻被圈了起來,還好有姑娘與我同賞。”
那日他們游遍了小半個(gè)桃樹林,臨別時(shí)他說他叫王江吟,問姑娘芳名。
“小女夢溪。”她覺得心中有愧,不能告訴他真的名字。
他們約好下次再見的地方,是金陵城中的無心湖邊。
她初到宮中,宮里的許多事都是寧妃在處理,她也不想過問。
她的倚鳳殿更是清冷,她有很多機(jī)會可以溜出宮。
半個(gè)月后,她如約來到無心湖畔,遠(yuǎn)遠(yuǎn)瞧見一艘小船裝了一船荷花向她劃了過來。
他看著一身男子打扮的她,像瞥到了一抹驚鴻,呆呆看她。
她的臉忽然就紅了。他接了她上船,一邊欣賞美景,一邊暢談。
他畫了副畫給她,畫上是初見她的模樣,王江吟說:“那天的夢溪太美,我還沒有想到可以相襯的詩,只留了落款。若有一天想到了再配上詩句?!?p> 她說:“你們富家公子慣會哄人?!?p> 王江吟拿出一塊手帕,上面歪歪扭扭繡了一朵桃花,“我見你時(shí),你在桃林,我便親自繡了桃花給你,你看我一個(gè)男子為了你連花都繡,你還不信?”
王江吟,那個(gè)穿著白衣立在桃花樹下的王江吟,就那樣將她的心沾滿。
時(shí)間就那樣過去,快的有些猝不及防。悠悠歲月在王江吟的柔情中碾成一道長河。
如果時(shí)光可以停住,那一定是此刻。
時(shí)光終究去而不返。
上楚立秋,帝后相攜,祭司農(nóng)神,愿五谷豐登,國泰民安。
百姓們爭相觀摩跪拜,王江吟乃上京富商,錢財(cái)一撒自然能有個(gè)好位置。
他的目光在侍女中來回穿梭,夢溪,夢溪,將他的心兒擾亂。
帝后相攜,萬眾皆跪,儀仗華麗。他附身跪下,祭臺之上,法師念誦經(jīng)文,他略微抬眼。
或許,夢溪就在前方。
他再抬眼,那個(gè)人,衣著華麗,裝扮奢靡,雍容華貴,臉上畫著桃花妝,這是他見過世上最尊貴的女子,與此刻的尊貴無比相配。
他的心中抖了抖,有侍衛(wèi)走過來,他急忙低下頭,恭敬跪著。
趁著空隙他早早藏在一棵樹下,那里可以清楚看到帝后的車駕。
那日,他不曉得在樹下呆了多久,天空中下起了小雨,他們說那是陛下和皇后的誠意感動了農(nóng)神。
直到王府中的下人將他尋回,他發(fā)了三天高燒。迷迷糊糊不省人事。
他看得清楚,夢溪,那個(gè)身著龍紋的人牽著她的手入了車駕。他是上楚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
夢溪,這世上哪里來的夢溪,從來都是自欺欺人。
再次見面,他跪在她面前,行了大禮:“草民王江吟拜見皇后?!?p> 她的眼淚在眼中打轉(zhuǎn):“江吟,你又何必如此刺我的心呢?你帶我走,我愿意跟你走?!?p> 他沉默半晌,口氣變的生疏:“皇后,不要拿草民開心了,我?guī)阕??能去哪里?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我走了,我的家人怎么辦?你又要如何給你的母國交代?若你怕我將此事說出去,殺了滅口就是?!?p> 從那以后他們再也沒有見過面。她在宮中舉步艱難,慢慢的,她變的冷酷,變的無情,變的不信任何人。
她的心一次比一次硬,那些手段一次比一次毒辣。她終于成了皇宮里最受敬仰的女人,沒有人對她說不字。
她有了自己的皇子,危險(xiǎn)也更多,只有讓他的孩子登上那九五至尊的寶座,她才覺得安全。
她殺了很多人,那些人總要害她和她的孩子。那些人都該死!
她的靈魂孤獨(dú)的像一只野鬼,總是飄浮在空曠處,無所依靠。那些大臣,總是搖擺不定的墻頭草,他需要更強(qiáng)大的依靠。
這個(gè)機(jī)會很快就來臨了,突厥來犯國戰(zhàn)一觸即發(fā)。
突厥人搭上了她這條線,只要在關(guān)鍵時(shí)提供一兩個(gè)情報(bào),他們就會支持她的兒子登上皇位,突厥人告訴她,他們有最勇敢的勇士,在上楚有很多探子,他們可以幫她成功。
突厥人也提出要求,來日她的兒子做了皇帝,要分一座城池于他們。
她覺得自己沒有選擇,她答應(yīng)了。
北境戰(zhàn)事頻頻告急,突厥人要北境楚軍的布防圖。
可是情報(bào)在北境被截獲,此人正是王江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