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有一道家真人,名曰上清,身姿縹緲,爽朗清舉,道骨仙風,凌然出塵。上清真人精通藥理,善于道法巫術,羽衣翩躚于江湖之間,遇一座高山,此山巍峨聳立,沒入云霄之間,山林相繞,溪流緩緩,正如古語所云“清泉石上流”之美景,上清真人往山頂深處去,只見云煙散開,峰回路轉間,雪白的絨花散布于其間,淡黃色的花蕊與滿地青草映襯著灰白色巖石,山嶺被霧氣橫隔開來,“此地聚合天地之靈氣,韻致超絕,于此修煉,甚好!”遂名曰靈韻山,自封靈醫(yī),利用山中草木建一座茅屋,名曰合璧館。
十六年的時光溫柔地流逝,上清真人的生活也如這山上的樹一樣,在鳥語花香中迎來每一天,在月滿枝頭中送走每一夜,除了身邊多了一位嬌小可人的小徒弟:“師父,這纖絡藤真的可以打通經脈,助長修煉嗎?”
上清真人低頭白了她一眼:“若是像你練功這么懶,縱使吃光這山頭的所有纖絡藤怕也是沒用的?!?p> “師父,此言差矣。這人那,之所以能千古不朽,自然靠的不是武功,而在于精神的長存……唔!”上清真人拿出一顆火絨糕,塞進她的櫻桃小嘴里:“你這小丫頭,縱使我?guī)煾给櫲謇献嬖谑酪才率嵌凡贿^你的油嘴滑舌。還是乖乖的吃點心吧!”
小徒弟一臉不高興,撅著小嘴一臉不悅的嘟囔著:“徒兒我可不是那么好打發(fā)的……嗯~實在是太好吃了,就憑師父這手藝,咱們下山可以開一個點心鋪了,再加上師父如此玉樹臨風,風華絕代,一定會收獲一大批迷妹,靠著賣點心,絕對賺他個盆滿缽滿!”
“修煉之人,我就沒見過凡心像你這樣重的。法咒沒背全,倒是這些不三不四的話說的頭頭是道的。”輕輕敲了下她的頭,帶著些許寵溺的味道,“好啦,吃完一會出去采藥吧。今日為師需要一些蝴蝶蘭另外,”上清真人遞給她一只精美小巧的玉瓶,“昨夜寒露,可收集些鴛鴦淚回來。”
“凌柔遵命!”說完便笑嘻嘻地拎著籮筐出門了,“師父要等徒兒回來呀,晚上徒兒要吃季余草燒兔肉!小銀,我們走吧!”一旁一只肥碩的貍貓“喵”一聲,跟著主人飛奔而去。
昨夜寒露微雨,靈韻山里的霧氣比往日里更重,彌漫著露水散發(fā)的水汽清香,仿佛置入世外仙境。一陣冷風吹過,氣溫瞬間轉冷,凌柔蜷縮緊身體,緩步而行。采好蘭花后,凌柔見路邊的火絨花長勢甚好,便也多采了幾株放進籮筐,“正好回去讓師傅多做一些火絨糕,明天早上拌粥喝?!?p> “喵~”小銀搖搖尾巴,表示贊同。
凌柔剛起身,突然一把劍鋒飛掠于其頸間,來人大喝道:“誰?”
瞬間被嚇得閉緊雙眼,連忙說:“大俠饒命,小女子只是在這山間采藥,饒命?。 弊R時務者為俊杰,為了保命適當的伏小做低也是可以理解的,凌柔這樣安慰自己。
凌柔低頭瞇眼看了看,只見剛剛駕著劍的男子突然倒在地上,手臂間有鮮血汩汩流出?!昂撸∵€敢要我小命,丟你在這深山荒野里喂狼吧!”凌柔氣呼呼地拿著鏟草的鋤頭往回走。
走了幾步,卻見小銀正舔舐倒在地上的那位,還發(fā)出陣陣貓叫聲。善心戰(zhàn)勝了理智,“醫(yī)者仁心,怎能棄之不理,見死不救?算了算了!”
折返回去,卻見那人身著一身玄衣,黑色長發(fā)高高的挽起,以玉冕束于其中,蒼白的皮膚描繪著周正的輪廓,口角有深紅的血跡,骨節(jié)分明的雙手握著一把銀光閃閃的劍。凌柔蹲下身體,為其把脈,其脈象雖穩(wěn),但是有股暗流擾亂其中,似有內臟反噬之前兆,怕不是……誤食了往生花?
往生花毒性極寒,中毒之人先是氣血盡失,面色慘白,口吐鮮血,然后出現癔癥,精神混沌,最后五臟六腑便會開始出現反噬,若不及時醫(yī)治,十日后全身由內而外潰爛而死。“這種毒花,都是在后山嶺西邊的云霧鬼林里才會出現的,他怎么會進去那里?”凌柔心生疑惑。
凌柔從籮筐里取出剛摘的火絨花,將其搗爛,并混合著青草上的露水給那人服用,這往生花之毒凌柔并不會解,只能先用火絨花的藥汁將他身體里的毒性先壓下去,“難怪這火絨花生的如此好看,原來是經受了這位的血水呀!”
火絨花通身雪白帶有白絨,淡黃色的花蕊靠吸食血液和露水而生長的,昨夜露水深重,再加上此人的血水洗禮,故而剛剛那幾株花格外豐滿茂盛。凌柔欲將此人帶回合璧館內,交由師父診治,便抬起此人的手臂,意圖扶他回去?!拔业奶?,這么沉,是頭豬吧!”凌柔從小不愛習武,內功底蘊淺薄,于她而言自是費事了一些。
合璧館西院內室。
“師父,此人可有法醫(yī)治?”凌柔用手托著天真的下巴,一臉疑惑的望向師父那張紅顏禍水的臉。
“無妨,此人身體底子好,一時半會死不了。只是往生花之毒極寒,需青榖樹的葉子方能解其根本,你剛給他食用的火絨草,雖為烈性與其相克,也只是暫時壓制住而已?!鄙锨逭嫒溯p輕放下男子的手臂,從內室里拿出一小瓶藥水。
“冬天都快到了,哪里還有樹葉啊?”凌柔有點急不可耐,緊跟著師父身后。
“等春天唄!為師先給他服用了一瓶長生露,可保他暫時無虞,”上清瞥了瞥凌柔,“你對這個人這么上心做什么?”
“哪兒有?只不過徒兒對救人感興趣而已?!?p> 上清莞爾一笑,“想不到我這小徒兒還有這懸壺濟世之心?!?p> 翌日,床榻上的男子雙眼浮動,屋內的景象緩緩落入眼簾,男子欲起身,卻發(fā)現身體沉重,四肢乏力,竟連起身都做不到。
“你醒啦!”凌柔端著湯藥進屋,看見男子已經蘇醒,便關切道:“你中了毒,一時半會還無法解開,你莫動,且先把湯藥喝了。”
“這是哪里?你又是誰?”男子甚是疑惑,原本是在這蒼茫山水間游歷,卻不曾想突然誤入一片花叢,之后自己便魔怔一般,無法控制自己。
凌柔便將此間細節(jié)一一道出。
見這小姑娘約莫十幾歲的年紀,男子拱手作揖,欲行謝禮,“既是如此,在下感激凌柔姑娘相救之恩?!?p> “你且不用如此客氣,昨日在山間,你可是意圖謀害我呢!”凌柔故意夸大事實,反正劍架在脖子上,雖是癔癥所為,可謀害二字卻也不虛啊。
“竟有此事?”,回想起來感覺自己仿佛失憶一般?!叭粲械米铮媚镆娬?!”
喲,這小子還挺客氣的呢,“算了算了,醫(yī)者仁心,怎會與病人計較呢?我呢自是大人有大量的?!绷枞嵴凑醋韵?,自己也有教訓人的時候呀!“不過,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男子一怔,似是低頭思索,回道:“在下姓沈名儒君?!?p> 看對方似乎有所顧忌,凌柔便只好敷衍過去?!澳愕纳眢w還不適合遠行,且這青榖樹春天開葉,我覺得你不如就在此住下,多呆一段時日,等我?guī)煾笌湍憬饬诉@毒,方再離開?!?p> 沈儒君原也打算游歷山川風光,這里景色別致,藥草眾多,多待一段時間,既可學習些藥理知識,也可解了身上的往生花之毒,不失為兩全之策,“既然如此,那就有勞凌柔姑娘了。”
“不用客氣,叫我凌柔就好了?!?p> 沈儒君莞爾一笑。
“我今年十五,不知沈公子你多大了?!绷枞徭倘灰恍Γ崛岬貑柕?。
“在下年方二十,”沈儒君微微一笑,“我可長你五歲呢?!?p> “哈哈~,那我可就喚你儒君哥哥啦?!闭f完女子笑嘻嘻地跑出了西院的屋子。
儒君哥哥……,這熟悉的稱呼,男子臉上浮現一絲苦笑。
凌柔走出西院的屋門,見到晴朗的艷陽天,深呼吸一口山里新鮮的空氣,“沈儒君,儒雅君子,這名字確實挺有意境的?!?p> 凌柔一如既往帶著小銀去林中漫步,身影逐漸消失于迷霧里。
她未曾想到,這個名字,這個人,日后竟成為她一生的劫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