澧都,東興街市。
“新鮮出爐的包子哦!”“京城最新的發(fā)簪樣式!姑娘們快來看看啊!”
人來人往的熱鬧街市,路邊擺攤小販的吆喝聲不絕于耳。
凌柔身著一襲煙灰色的道服,頭發(fā)用銀簪高高束起,頭戴一頂蓮花冠,漫步于熱鬧的街市。雖幼時與師父一道下山行醫(yī)問診,來過幾次這澧都,但依舊對繁華熱鬧的集市感到十分新奇,特別是這東興街市口的瀾庭酒肆的炭烤豆腐,是凌柔一直念念不忘的。
凌柔在酒肆中找了一個座位坐下,打量起做豆腐豆腐的小窗口。只見那灰白的豆腐在烤架上滋滋地冒出熱氣,顏色逐漸變成嫩黃,四四方方的棱角逐漸膨脹成微圓,最誘人的是,烤豆腐時冒出的熱氣在空氣中迅速轉(zhuǎn)換成一股油脂炙烤的香味,熱烈且濃郁,撲鼻而來,凌柔此時沉浸于這一場視覺與嗅覺的盛宴。
凌柔轉(zhuǎn)身,只聽一玄衣男子稟劍向端坐在酒桌上的青衣男子說道:“宗主,我與離洛剛剛在樓上發(fā)現(xiàn)一群黑衣蒙面人,形跡可疑,特來稟報!”聲音雖然低沉,但凌柔在鄰座聽的十分清楚。
“自不量力!”被稱為宗主的青衣男子冷笑一聲,眼神中露出陣陣陰狠。
突然,酒館的樓上傳來打斗之聲,只聽見一聲女子的慘叫,不一會便見一女子從二樓跳下,一身純白的長衫帶有幾分血跡。
凌柔轉(zhuǎn)頭看過去,只見幾個蒙面黑衣男陸續(xù)從樓上跳下來。剛剛那位玄衣男子攙扶著受傷的白衣女子,而那位青衣男子持劍起身,站在他們身前。經(jīng)過這樣的混亂,酒館內(nèi)的顧客都陸陸續(xù)續(xù)地跑了出去。酒館內(nèi)只剩這兩路人馬相對。
青衣男子開口道:“來者何人?”
為首地蒙面男子道:“奉命行事,無可奉告。”
玄衣男子憤憤道:“不知是哪家哪派的這么不懂江湖規(guī)矩,我們玄清宗乃江湖第一大幫,豈能容你們這樣欺負(fù)?”
蒙面男子冷笑一聲,道:“那就憑本事吧!”
青衣男子對玄衣男子喝到:“你帶離洛先走!”
玄衣男子道:“宗主!”又見青衣男子的眼色,玄衣男子抓著白衣女子的手飛出了酒館。
凌柔眼見著那幾位黑衣人要和青衣男子打斗,憤懣不平的站起來說道:“喂喂喂~我說你們幾個,要打架出去打,這里是酒館,別影響人家做生意!”凌柔想到自己已經(jīng)付了錢的碳烤豆腐還沒吃到,心里十分不滿。
蒙面男子道:“敢問閣下是……與薛宗主一起的?”
凌柔道:“什么一起不一起的。我倒是奉勸你們幾位,江湖規(guī)矩,有恩的報恩,有仇的報仇。你們的事情我管不著,但是影響到別人那可就說不過去了。”
蒙面男子身后一位喝道:“別跟他廢話,一起打!”
語畢,幾位蒙面男子持刀向青衣男子和凌柔砍來。
凌柔眼看著一把刀向自己砍來,躲了兩刀后,情急之下撒了自己隨身攜帶的胡椒粉。那幾位黑衣人被胡椒粉辣了眼睛,痛苦的大叫,一邊揮刀亂砍。這時青衣男子拉著她的手,“快走!”兩人奮力奔跑。
也不知跑了多久,眼看著已經(jīng)跑出了城郊,到了郊外的懸崖邊,凌柔的身體實在堅持不住了,坐在地上無法起身,大口大口的喘氣。
“喂~你到底跟人家結(jié)了多大仇,要這么追殺你啊!”
青衣男子觀察著周圍,面露不安之色,“此地不宜久留。”
凌柔氣喘吁吁地說道:“我不行了,我跑不動了?!鳖D了一會,“你不是個什么宗主嗎?輕功會不會???”
青衣男子提息運氣,發(fā)現(xiàn)有點不對勁,對凌柔說道:“不行,趕快走!”
凌柔還沒反應(yīng)過來,便看見三位蒙面黑衣人逼近懸崖。
“薛宗主,我勸你還是不要做無謂的掙扎了!”為首的男子說道。
青衣男子思慮片刻,惡狠狠地看向他們,道:“青羅散!”
蒙面男子繼續(xù)道:“不錯啊,薛宗主果然見多識廣。你剛喝了有青羅散的酒,現(xiàn)在怕是無法運作內(nèi)力。我勸你還是乖乖跟我們走,或許還有一條生路!”
青衣男子道:“做夢!”見利劍出鞘,三位蒙面黑衣人便朝他砍去。
凌柔因為剛剛的奔跑已筋疲力盡,這時其中的一個黑衣男子看見坐在地上的她,順勢舉刀向她砍過來。便大叫道:“你們不是要抓他嗎?別打我??!”邊說邊在地上滾了兩圈,“哼~你們無情別怪我無義了!”嘴里開始絮絮叨叨定身咒:“無量天尊,道氣長存,弟子魂魄,以定身形!定!”凌柔將左手的符篆推在眼前的黑衣男子身上。
只見剛剛向她砍刀而來的黑衣人瞬間靜止,一動不動,似是被定住了身形一般。旁邊與男子打斗的兩位黑衣人看到此情形感到十分詫異,“你是何人?”
凌柔得意道:“怕了吧?”
另兩位黑衣人互相示意一番,隨即出刀向凌柔砍去。
說時遲那時快,青衣男子瞬間凌空飛躍,抓住懸崖另一邊的凌柔,拉著她一起往崖下跳去。
崖下是一片清澈的湖泊,兩人重重的摔進(jìn)湖里。青衣男子在湖里找到凌柔后帶著她朝湖邊游去。凌柔吐了好幾口湖水,全身乏力,只能躺在湖邊柳樹旁靜靜的休息。
過了半晌,凌柔睜開眼,只見斑駁的光影透過樹葉的縫隙直射而來,湖風(fēng)吹起柳樹枝葉,飄飄蕩蕩的掠過凌柔的臉頰,周遭一片寂靜。凌柔正疑惑,起身便看見在湖里將她救上岸的男子倒在一旁,胸前的衣衫上有著零星的血跡,凌柔將其身上的衣服掀開,發(fā)現(xiàn)胸口上有兩處深深地刀傷,滲出些許鮮血。
凌柔將他安置在柳樹根旁,去林中深處采取了些許藥草,將止血的藥草搗碎敷在男子的傷口上,從袖口上的道袍撕下幾片布條,替他包扎好傷口。之前與黑衣人打斗時消耗了太多體力,凌柔帶著滿身的疲累,沉沉睡去。
翌日,青衣男子終于蘇醒。
“你醒啦?感覺怎么樣?”凌柔問道。
青衣男子輕輕掀開身上凌亂不整的衣衫,只見煙灰色的布條壓在胸前的傷口上,又看到眼前的道人身上的煙灰色道袍,“多謝!”
凌柔道:“不用客氣,不用客氣。不過,他們那些人為什么要抓你???”
青衣男子答道:“我也不知?!彪S后看著眼前的道人,“閣下是?”
凌柔笑道:“噢~我乃靈韻山九色道人,法號凌柔,你叫我凌柔就行了?!?p> 青衣男子道:“在下玄清宗宗主薛玄清?!彪S后行禮作揖。
凌柔開始細(xì)細(xì)打量起眼前的男人,發(fā)絲凌亂的飄在空中,但劍眉英挺,一雙勾人的丹鳳眼,配上光潔白皙的臉龐,那一張臉實在是英氣逼人。一身青色長衫血跡斑斑,倒更顯得楚楚可憐的樣子,“薛宗主可真帥啊!”凌柔心想:原以為師父就已經(jīng)是風(fēng)華絕代的巔峰了,沒想到這人間也有如此絕色。
薛玄清聽見她的話,顯得有些不自在,只冷冷的開口:“走吧?!?p> 凌柔叫道:“去哪兒?”心里害怕有危險,便起身跟著他。
以為他沒有聽見,便跑到他的面前又問道:“喂~這是去哪兒啊!”
男子只低頭看著她,眼眸里透出陣陣寒氣,“讓開?!甭曇翮H鏘有力。
凌柔聽此,只覺得這男子冷酷無情,雖然人長得仙氣飄飄的,但脾氣卻不怎么好。有點生氣道:“哼~我好歹救了你一命,你就這么對我?”
“……”
“喂~為什么不說話?”
“……”
凌柔更覺得此人無趣,便不再言語。
跟著薛玄清走了約莫兩個時辰,周邊依舊是樹林,沒有任何人居住的痕跡。
凌柔也憋不住了,問道:“我們到底要去哪里???”
薛玄清道:“找出路。”
“哪里有什么出路?再過一會天都黑了。不如我們先找個地方休息一夜?”
薛玄清思慮片刻,便點了點頭。
凌柔看著周邊的地勢,總覺得有些不平衡,眼前有一參天大樹,粗壯的樹干上面有一團(tuán)云的記號。心想:“不好,是云霧鬼林!”
薛玄清不明白,“云霧鬼林?”
凌柔便解釋道,“澧都城外是有三座大山相連的,這便是西邊的山。這云霧鬼林只有晚上才出現(xiàn),據(jù)說有百鬼出沒,怨氣極重,林中的花草都帶有毒性,去不得?!?p> 凌柔轉(zhuǎn)念一想,既然這是在西邊,說明離澧都城也不遠(yuǎn)。只見天色漸晚,再不離開怕是要被云霧所包圍。連忙說:“快走,一會天黑就走不出去了?!?p> 不一會兩人找到一處地勢較高的山洞,“我們先爬進(jìn)這個山洞過一晚,明天再走?!?p> “嗯。”
山洞離地面約有一丈高,峭壁上有一些藤曼,藤蔓上帶有許多倒刺。凌柔看著薛玄清,問道:“你的傷怎么樣了?爬上去沒問題吧?”
薛玄清徑直上前,剛用手抓住藤曼用力一拉,身上幾處傷口便有鮮血溢出,手上也被倒刺刺破,凌柔見此關(guān)切道:“怎么了?是不是……青羅散?”
薛玄清點了點頭。
傷口的疼痛感越來越強,薛玄清不得已只好下來,運氣提息,發(fā)現(xiàn)仍舊無法運轉(zhuǎn)內(nèi)力,額頭不禁冒出許多細(xì)汗。
他道:“你先上去吧?!?p> 凌柔道:“云霧鬼林晚上會將這里全部包圍,呆在山洞里最安全?!?p> 凌柔伸出左手,取出腰間的符篆,運功轉(zhuǎn)動,嘴里喃喃自語,不一會兒只見符篆引著薛玄清慢慢飛升,落在洞口。
薛玄清不可置信的看著這一切,“你……”
凌柔抓住藤蔓慢慢攀爬,倒刺刺破了手掌,汩汩鮮血溢出。
待她爬到洞口時,手臂上的衣衫大多被鮮血浸染,而她自己由于失血過多有些虛弱,輕柔地喊道:“拉我……”
薛玄清猶豫了片刻,慢慢伸出手來。凌柔直接抓緊了他,用最后一絲氣力跳進(jìn)了山洞。
薛玄清感受到她手掌的粗糙感,“你……還好嗎?”
“沒事,等一下把倒刺挑出來就好了?!绷枞嵊行┨撊?,嘴唇發(fā)白,“我先休息一會?!绷枞嵴伊艘粔K還算平整的巖石,躺在上面睡了起來。
薛玄清便找了一些枯樹枝來,生了火堆。原地打坐,試著排解體內(nèi)的青羅散。
從山洞口看去,外面的迷霧越來越濃,山洞里因為生著篝火,才通亮一些。
夜深,從樹林里傳來陣陣陰森的嚎叫,凌柔被這些聲音吵醒,“吵死了?!笔稚系膫鱽黻囮囂弁锤?,“嘶~呃~”不禁發(fā)出陣陣呻吟。
看了看手上的傷口,起身從腰間掏出一個布包,一排銀針亮出,凌柔拿起兩根,放在火上炙烤,分別插入右手的內(nèi)關(guān)穴和合谷穴,用左手慢慢挑右手的刺。爾后又將兩根針插入左手的兩個穴位。
薛玄清突然走到凌柔的面前,從布包中挑出一根細(xì)長的銀針,抓著她的左手,開始慢慢挑起刺來。
“我自己可以?!绷枞嵩噲D抽手回來。
薛玄清只用勁的抓緊了她的左手,凌柔無法掙脫,只好任他去。
待清理完畢后,薛玄清從衣擺上撕下幾片布料,將凌柔的雙手都包扎好,做好這一切,便又起身坐到篝火的另一邊。
凌柔道:“謝謝啦!”看著雙手被青蘭色的布料包裹著,看著十分好笑。
山洞外一片蕭瑟之聲,山洞內(nèi)只?;鹈缱茻穆曇簟?p> 凌柔開始觀察著周邊,山洞內(nèi)的巖石上似乎有什么東西。起身看了看,由于長年的水汽侵蝕,巖石十分斑駁,但隱隱約約之中好像能看見一些圖案的紋理。順手就著手上的布料擦了擦,還是看的不太清楚,“喂,這兒好像有什么東西?!?p> 薛玄清也湊了過來,紋理不是很清晰,但是總感覺很熟悉。閉上眼睛,他用手指去觸碰,喃喃自語道:“好像是蓮花……”
凌柔道:“九瓣蓮……?”
“九瓣蓮……”薛玄清有點不可置信。難道是……
凌柔見他神游,便在他面前晃了晃手掌,“喂!怎么了?”
薛玄清回過神來,“你可知我們剛剛掉下來的懸崖叫什么?”
凌柔道:“好像叫……叫什么斷雪崖?!?p> 他低聲呢喃道,“斷雪崖……”隨后轉(zhuǎn)身進(jìn)入了山洞深處,似是在找什么東西。
凌柔繼續(xù)看著巖石上的圖案,突然想起自己胸口也是有這樣一個圖案的,難不成……與她的身世有關(guān)?
翌日天亮,樹林里的霧氣散開,凌柔醒后,看見薛玄清紅著眼睛坐著,便問道:“你可找到什么了?”
薛玄清搖了搖頭,“我們走吧?!?p> 兩人出了山洞,又走了約莫半日,終于回到了澧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