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延的罪名很快被定了下來。
那名親衛(wèi)交代說,唐延在那場戰(zhàn)役中不知為何只帶了一小隊人馬孤立無援地沖入敵方腹地,便再也沒有回來。向識言便向皇帝匯報,唐延是自己主動去敵方投誠的!
唐府立刻被查抄,唐家所有在朝武官的官職都被剝奪,無論男女老少全部投入刑部大牢,等待朝廷發(fā)落,唐家大房、三房在一夜之間就從京城權貴的圈子里徹底消失了。
唯獨唐家二房受到太子殿下的庇佑,在城東太子府附近一座空宅內另開新府,從城西的二等權貴一下躋身于城東的王侯金粉圈兒中,成為上流府邸之間的新寵。
皇帝讓太子把唐延從宸王府調押至刑部大牢,奈何太子不知怎的怕宸王怕的要命,不肯親自帶人去,只讓麾下神極營統(tǒng)領帶著小兵們去宸王府要人,結果被“奉旨封鎖宸王府”的天極營的黑甲武衛(wèi)們一頓胖揍打了回來,遂把這個差事推給了宏王。
宸王府,霜楓苑,裝修華貴典雅的會客暖閣里,宏王坐沒坐相地歪靠在紅木圈椅里,一只腳搭著旁邊另一個圈椅,喝了口小廝送上的熱茶,沒好氣地說:“老四,你趕緊讓父皇給你恢復原職!我這些天都要累死了!吏部、戶部那些官兒一個個粘上毛比猴都精,都想往自己身上撈油水,真他媽不好擺弄!我還得跟向識言打太極,替你保著唐家那些犯人,真幾把難!我圖什么啊我?回府抱小妾喝小酒不好嗎?”
宸王坐在圓桌另一邊,聞言莞爾,親自給宏王杯里又添了些茶,道:“二哥,你也老大不小了,就一直這么玩樂下去嗎?這朝堂確是污濁之地,但也是咱們朱家的產業(yè),你也該出一份力?!?p> 宏王擺擺手:“少給我講大道理,父皇比你講的明白,但老子就是不聽,你能拿我怎樣?老子天生命好,生在皇家,又是個帶把兒的,憑誰也沒法兒把老子嫁出去和親。我就應該舒舒服服待在京城里享受小老百姓們的供奉!用不著跟那些小人一樣削尖腦袋往朝堂里鉆,照樣花錢如流水,坐擁美人腿,睜眼酒肉堆,閉眼胭脂鬼!”
他這押韻的歪詩逗得宸王一笑,起身道:“可惜我這王府里只有小廝和茶水,沒有美人酒肉。你多坐會兒,回去就跟皇上說唐延瘋癲難馴,如果轉押可能半路脫逃,還是押在我府里穩(wěn)妥?!?p> “行……誒,不對,你要去哪兒?”宏王答應了一下,發(fā)現(xiàn)他要離開,立刻問道。
宸王眼神溫柔,道:“去看看我家的小美人兒凍著餓著沒有?!闭f罷就出了屋子。
“哎你別忘了趕緊讓父皇給你復職~~~”宏王不死心地喊道。
宸王只留給他一個揮了揮手的背影。
***
凍著?餓著?
不存在的。
冬暖宮廢殿里,原本鋪著簡陋褥子的月洞床已經重新鋪了厚厚暖暖的錦繡被褥,床上放著一個小炕桌,上面堆滿了各色茶點零食,小炭爐里溫著熱茶,灰色的隼鳥正在一旁撕扯著一片上好牛肉。
唐無憂擁著絨緞被子,懷里抱著鎏金小暖爐,百無聊賴地往身后柔軟的圓形靠墊上一躺,無聲地嘆了一口氣,太無聊了。
宸王天天讓巡邏的侍衛(wèi)送東西來,還把她的隼兒送來給她解悶兒,她是一點苦也沒吃到。
每天送來的食盒最下層的小餅上都寫著字,全都是告訴她一切安好,讓她老實呆著的意思。
唐無憂又嘆了口氣,連著好幾天吃了睡、睡了吃,她很明顯的感覺到自己小肚子上的肉肉變多了。
“無聊?”
宸王鬼魅般的聲音突然在床邊響起。
唐無憂嚇得從軟墊上彈坐起來,借著小炭爐的火光一看,果然是一身黑衣的宸王站在床邊。
她一下子撲過去抱住了宸王,毫不掩飾自己心里的不安與思念。
宸王拍了拍她的頭,先捧起她的小臉親了一口,再擁著她坐到床邊。
她急慌慌地比劃著問他,她娘和她爹還在王府不,唐家現(xiàn)在怎么樣了。
他的一只大手威脅似的撫上她的脖頸,低沉的聲音問她:“只關心你娘家人,不在意你夫君如何?”
她縮了縮脖子,指了指桌上那堆成小山似的零食點心以及正在大快朵頤的灰隼,還能顧著怕她無聊而把這些東西送進來,宸王府自然是不需擔心的。
宸王哼了一聲,放開她,又問:“你先說,想我了么?”
她笑,扒住他的肩湊到他臉旁輕輕吻了他的薄唇一下,點點頭。
他立即將她摟緊,扶著她的后腦狠狠吻了下去。
須臾,他稍微放開氣喘吁吁的她,暗啞著嗓音數(shù)落她道:“你這蠢丫頭,誰讓你攬下所有罪責的,嗯?我難道沒有辦法保全自己?你當我這管事王爺是當假的?”
唐無憂老老實實任他數(shù)落,時不時用頭蹭蹭他撒嬌。
宸王無奈的暗嘆了口氣,道:“你娘和你爹都在我府里,有專門的人護衛(wèi)把守,很安全。至于唐家——”
他壞心眼地停頓,看著她緊張兮兮的小臉,接著道:“除了二房,全族去掉官爵抄家,投入刑部大牢待審?!?p> 她一下子傻了,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雖然唐家待她們母女不好,將她們扔在莊子里自生自滅,但那畢竟是她成長了十幾年的家族,爹爹在時,唐家人都疼寵她這個大小姐,那里也有美好的回憶。
她淚眼汪汪地比劃著問他有沒有辦法救救唐家,不求恢復榮譽和官職,只求大牢中的唐家人能最終釋放,不會被發(fā)配到各地去給人為奴為婢。
他惡劣地看著她流淚好笑,拽著她的袖子給她擦眼淚,聲音低沉地道:“唐家可以再度扶持起來,但首先,我要確定唐家的人全部忠于唐延,忠于朝廷。那些為了茍活和官位,昧著良心誣陷唐延以求投靠太子的小人,都要讓他們浮出水面,一個不剩的滾出唐家!”
她愣怔地看著他,難道這些事全都是他安排的?連李梅閣向皇后告密也是他在幕后操縱的?
“福兮禍之所伏,禍兮福之所倚,明白么?”他笑著告訴她。
她似懂非懂的點點頭,看著他湊近自己又吻了吻,然后說了句“安心待著,一切有我”,便出了廢殿消失在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