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有關自己身世,林檎便正襟危坐,洗耳恭聽,一旁的祝南之也神色嚴肅了起來。
“適逢仰山冉飛云飛升,上天降下九九八十一道紫雷,而他踩著最后一道登天時,那最后一道紫雷最終打在了仰山山間?!毕迦A回憶道。
那本該是先天之靈引起的天地異變,陰差陽錯的被冉飛云的飛升紫雷給遮蔽了。
所以除了她以外,沒有人知道那山谷間有一抹無形的靈體誕生,它翻騰,旋轉,在七彩霞光的簇擁中,一點點凝出形體。
那是襄華第一次見到同類出生,所見到的景色畢生難忘。
然而沒等她飛身上前,一抹赤色的光從天而降直接打中了那幼小的靈體,襄華被刺眼的紅光被照的閉上了眼睛,而等她睜開眼睛時,只看到那道光裂開,飛射向了三個不同的方向。
先天之靈呢?襄華再沒能見到它。
“而在你被傳送過來時,我就認出了你?!毕迦A溫柔一笑,“所以我在你能看到的地方,留下了只有你能看到的標記?!?p> “你出聲時的氣息,我永遠不會忘?!毕迦A撐著下巴,神色落寞,大概是因為同類越來越少了。
林檎有很多話想問,但最終所有的疑問都堵在喉嚨口,沒能出聲。她看著襄華,沒來由的鼻頭一酸,眼淚掉了下來。
她感受到了襄華身上那股揮散不去的孤寂。
祝南之眼疾手快,放下杯子掏了塊手帕出來,伸手給她擦眼淚。
突然吹來一陣海風,襄華的臉色隨之一變。
她起身,手指捏住了衣袖,微微泛白,看得出她十分緊張。
林檎和祝南之跟著也緊張了起來,忙跟著起身。
原本立著的多寶閣突然刷的一下沉入地底,背后的大海海浪驟起,陣陣海風刮進屋內。
屋子的香味瞬間煙消云散,有什么正踏浪而來。
林檎仔細看去,是一個身穿紅黃僧衣的僧人,等他走近了些,祝南之和林檎才看到,他的眼眶里是空的。
“斂息?!毕迦A側頭低聲說了句,隨后手臂一抬一放,一道銀色的光便罩在了兩人身上,似乎是隔絕了什么。
那僧人跨進了木屋,他先是停住了腳步,隨后朝著襄華走了過來。
“襄華施主?!鄙穗p手合十。
“久候師父了?!毕迦A一張嘴,卻是男聲。
“是小僧來遲?!彼迦A走了過來。
林檎和祝南之小心的挪到了墻角,兩人貓在角落里,收斂氣息。
“即是來遲,那師父你可得讓襄華一子?!毕迦A翻手取了一副棋盤出來,放在矮塌上。
“可。”僧人站定在矮塌前,輕車熟路的跪坐下來。
兩人開始執(zhí)子對弈,林檎看著看著就開始打瞌睡,頭漸漸的就倚在了祝南之手臂上,眼皮耷拉了幾下,合上了。
祝南之分明看到,襄華的眼里飽含愛意,但她卻在那僧人進門的一瞬間,轉換了氣息,和男人一般無二。
木屋外已經夜幕低垂,隱約有月光灑進來,而那片大海之上,仍是萬里晴空。
數(shù)局已過,那僧人突然嘴角微微上揚,自他進屋以來,終于是有了一點別樣的情緒。
“師父今天的心情似乎格外的好?!毕迦A拈棋落下,略微挑眉。
“施主這屋里似乎是來過朋友了……”僧人點頭,慈眉善目,“小僧很久不見有朋友拜訪施主了。”
“師父不是我的朋友嗎?”襄華聲音里透著委屈,“我還以為我與師父已經是朋友了?!?p> 僧人搖頭,“小僧如今只余殘魂一抹,與施主終究不是一路人。”
襄華丟了棋子,胸口起伏。
“……”僧人抬頭,神色無奈。
“不下了,我不想下了,你回去吧。”襄華抬手糊了棋盤。
“襄華施主……”僧人彎腰撿起散落了棋子,
“執(zhí)明!”襄華眼睛一閉,不再看他,“你走!”
“……”僧人看著她沉默不語,似乎有些困惑于襄華的情緒,過了一會兒,他緩緩起身,朝著襄華行了一禮。
等他起身,襄華又一下子整理好了情緒,她拉住僧人,手里不知何時已經倒了杯茶,“等等,茶忘記喝了?!?p> 僧人回頭,接過她手中的茶杯,一飲而盡。
“我不是在怪你……”襄華揉了揉額頭,神情疲憊,“我只是今天見了故人,情緒有些不對?!?p> “小僧明白?!彼麑⒉璞旁谙迦A手里,原本要合十的手頓了頓,改為撫上了襄華的頭。
“施主不必煩擾,小僧省得?!彼旖怯治⑽⒐雌?,而這已經是他現(xiàn)在情緒的極限了。
“回吧……時間也不早了?!毕迦A愣了愣,嘆了口氣。
僧人抽回手,合十行禮,便又踏著原路走了。
而在他離開后,那海風驟然頓住,竹制的多寶閣咔嗒一聲重歸原位,片刻后屋內重新漫起了熏香的味道。
“行了,我送你們出去吧?!毕迦A揉了揉額角,拂袖散去角落里兩人身上的屏障。
祝南之立馬站起來,回身將林檎橫抱起。
林檎被這動靜弄醒,窩在祝南之懷里揉了揉眼睛。
“對外不要袒露自己的身世,可懂?”襄華走過來,揉了揉林檎的頭,囑咐道。
她嘴里說著話,眼睛卻是看的祝南之,這話與其是囑咐林檎,不如說是在警告他。祝南之神色嚴肅,“前輩放心?!?p> “嗯?!绷珠蘸膽?,“要走了嗎?”不知為何,她總覺得精神不濟,有些暈沉沉的。
“傷越重,那茶的效力越猛,再好好睡一下吧?!毕迦A無名指點上林檎的額頭,指尖一點光亮沒入其中。
“睡吧?!彼D而輕撫,林檎就真的頭一歪,睡了過去。
“等她醒了,告訴她,有什么想問的,在識海之中輕喚我的名字即可。”襄華看著祝南之。
“是,前輩?!弊D现c頭。
襄華轉身往木屋外走去,祝南之趕忙抱著林檎跟上。
一出木屋,她就直接畫出了一個巨型的傳送陣法,不費吹灰之力,事畢,她立在臺階之下,示意祝南之進去。
朝著她勉強行了一禮,祝南之抱著林檎抬腳往里走,走了半道,他突然頓住腳步。
“前輩……”他轉頭看向襄華。
“?”襄華原本已經踩上了臺階,聽他聲音,便停了腳步,回頭看他。
“阿檎手上有鏡花水月,或可助您一臂之力。”祝南之遲疑著開口,他私心以為,作為阿檎的同類,那么阿檎肯定是愿意幫助她的。
那僧人所在的地方,祝南之曾在書上見過類似的描寫。三界輪回之外,天雷不入之地,一片汪洋大海,孤魂入此地,可久久不散。
這幽冥海能與這巽宮連通,顯然是當年那位大能的手筆。
再看她與那僧人相處時的態(tài)度,更讓祝南之確定了自己的想法。
所以以她實力,卻一直蝸居于此小小巽宮,圖的必定是一葉內濃郁的靈氣,以及這連通幽冥海的便捷。
但想要修復魂魄乃是逆天而行,難于登天,而林檎帶著鏡花水月出現(xiàn)得恰到好處。
鏡花水月之中可在瞬息之間歷經千世,若將魂魄投入其中,那么只要他能踏破一次又一次的輪回,便能重凝魂魄,踏入輪回。
襄華瞇了瞇艷,看向祝南之。
過了好一會兒,久到祝南之背脊上都冒起了虛汗,她終于笑了一下,“小子,你很聰明?!?p> 祝南之偷偷松了一口氣,“只是為前輩著想?!?p> “鏡花水月不是誰都能驅動的?!毕迦A看向林檎,神色轉柔。
“想必阿檎可以?!弊D现戳艘谎蹜牙锸焖牧珠?。
襄華一個轉身,那傳送陣眨眼就消失了。她幾步走上臺階,回頭看他,“那就先在我這兒歇下吧?!?p> “遵命?!弊D现Ьo懷里的人趕忙抬腳跟了上去。
林檎這一睡直接睡到第二天下午,等她醒來時,只覺得神清氣爽,除了斷手處略有不適以外,其他一切都好。
“醒了?”襄華原本在和祝南之下棋,見她醒了,便停了手,起身走過來。
祝南之隨之起身。
“不是要走嗎?”林檎看了襄華一眼,問道。
祝南之便把自己的打算同她仔細說了,林檎當然是一萬個愿意,只是她不確定自己能不能驅動鏡花水月。
從神機囊里取出那顆小金珠來,在襄華略有期待,卻有有點矜持的目光里,林檎緩緩注入靈力。
一瞬間滿屋光華,那金珠一點點綻放出炫目光彩。
“可行?!毕迦A點頭。
“那要什么時候,執(zhí)明師父才能過來?”林檎捏著金珠抬頭。
“那茶一日一次,所以他等會兒就會來了?!毕迦A轉頭去看那幽冥海。
果然沒等多久,那多寶閣又降了下去,海風中,執(zhí)明步履穩(wěn)健的踏著海浪而來。
而他踏進木屋沒幾步,襄華抬手拂袖,把他他揉吧揉吧丟到了林檎手里,灰撲撲一團涌動的神魂。
佛道有別,僧人不修靈體識海,而是講究因果,直入輪回。
林檎默念一聲阿彌陀佛,翻手將執(zhí)明的神魂放進了鏡花水月之中,隨后閉目運轉靈力,將其注入鏡花水月內。
金珠光芒悅動幾下,陡然脹大幾圈,變得有如巴掌大小,被林檎堪堪托在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