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笙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第二天了。周圍的人影都是模糊的,她眼眶有點腫,疼痛難忍。
沈桑榆瞧見她醒了,先倒了一杯水給她,再把她扶起來坐著。
云笙喝了口水,想出聲,卻發(fā)現(xiàn)喉嚨已經(jīng)沙啞了。
所以當時常東隅機智,往嫌疑人身上摔了塊石頭。嫌疑人聽到警笛聲,就跳到別人的樓頂上翻墻逃跑。只差那么一瞬間,云笙就掉下去了。
云笙的脖子被掐起了一圈紫痕,嘴角也出了血,看上去怪嚇人的。
莊嘩隨便抓了問了問,嫌犯那里口碑并不好,就連一群整天無所事事的人都怕那個男人。
從他們口中得知,男人名叫孫澄勵,明明是個普通人,卻非要穿著打扮都很貴氣地裝作有錢人。
沈桑榆面對著白色的墻壁胸口有種說不出來的悶,就像是吃東西噎住了,但被噎的不是喉嚨。她安頓云笙睡下后,就悄悄走出了房門。
常東隅在外面等待。
沈桑榆交代了幾句,讓常東隅寸步不離的跟著云笙。常東隅看見了沈桑榆眼眶里若隱若無的淚花,皺著眉有些不放心。
抬起頭就看見走過來的傅宜生,向他揮揮手。
沈桑榆害怕傅宜生看見自己的糗樣,以后就不好相處了。于是她先走一步,扔下了常東隅。
傅宜生繳完費回來,就發(fā)現(xiàn)沈桑榆背著他離開了,也沒有聽常東隅招呼,直接就追上沈桑榆了。
常東隅內(nèi)心:得,是我多想了。
“你怎么了?”傅宜生很快追上了沈桑榆的腳步,歪下頭看了看她的臉。
沈桑榆的淚早就已經(jīng)擦干凈了,雖然眼瞼還有點發(fā)紅,但也看不出來什么。
“沒事,我還要回去給奶奶做飯,先走了?!鄙蛏S芪⑽⒁恍Γ鹉_步。
傅宜生拉住她的手腕,無奈地說:“我送你吧。”
車上,安靜如斯。
兩人似乎有意沉默,車內(nèi)氣氛冷漠尷尬。
沈桑榆扭頭,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今天好像陽臺的植物們還沒澆水,奶奶還沒吃飯,家里的衛(wèi)生還沒打掃,她只想回家。
“你……發(fā)病的時候很難受嗎?”傅宜生從后視鏡里看了她一眼。
沈桑榆一直不太喜歡“發(fā)病”這個詞語,從前,人們都說她是精神病發(fā)病,所以她很反感。
不過此時,她也只是微微勾起唇角,眉頭松開來。
她先是愣怔一會兒,接著搖了搖頭,呆滯的目光因為角度問題沒有被傅宜生看見,悉數(shù)落在了窗外一個老爺爺身上。
老爺爺年級很大了,腿上架著個二胡,在街邊賣藝。
這有什么好難受的呢?比起世間疾苦,她明白的還少。難過必然是難過,但這樣的難過只要無關(guān)他人,倒也無傷大雅。
老爺爺和一排排樹劃過窗外,傅宜生把沈桑榆送回了家。
奶奶坐在客廳里,看一些動畫片。雖然她好像耳朵不太好,卻看著卡通人物別扭的動作哈哈大笑。老人家笑起來,牙齒都沒了,頭發(fā)也是花白的。
她年紀很大了,沈桑榆內(nèi)心想著要準備墓地了。準備墓地這種事情興許聽著不太尊敬,但是必不可少的。如果等奶奶走了,沒能找個好地方,那么她既對不起老人,更對不起向眠。
沈桑榆內(nèi)心平靜了一會兒,喝了口水。她在心慌的時候就想跑回家,家里雖然沒什么人,卻總給她一種莫名的安全感。
午后,沈桑榆來到了墓園,聯(lián)系了工作人員詢問向眠邊上的墓地還在不在。
工作人員穿著西裝,翻了一下文件夾,臉上浮現(xiàn)了歉意:“對不起女士,三天前有位男士說要預(yù)定這塊兒墓地。”
沈桑榆皺了皺眉,工作人員內(nèi)心頓時冒出了一種很奇怪的念頭,年紀輕輕來買墓地……不會想不開吧?
沈桑榆握緊了手中的手機,一咬牙,抬起頭:“那位先生只付了定金對吧?”
工作人員為難地點了點頭,這件事確實不好做,付定金的那位先生可不是一般人。
沈桑榆也點點頭:“我可以去找他洽談嗎?有聯(lián)系方式嗎?”
工作人員左思右想了很久,還是給了她一個電話,就忙去了。
沈桑榆蹲下身來,呆在向眠的墓碑前撥通了這個電話。
電話那邊先是一段忙音,掛斷了一次,沈桑榆隨即又撥了過去。
那邊是個成熟的男聲,低啞且富有磁性。
“先生,墓園的墓地可以讓給我一下嗎?”沈桑榆開門見山,她可以不要面子地去爭取一寸是一寸。
“不可能。”那邊的男人愣了一秒,掛斷了電話。沈桑榆反反復(fù)復(fù)地撥了好幾遍,大約是第十面的時候,男人才接通了電話。
沈桑榆也不讓步,提出面談。
那邊的男人只覺得甩不掉這個橡皮糖,只得答應(yīng)。
時間約在下午五點,沈桑榆又在向眠碑前看了那張黑白照片很久才離開。
黑白照片上的女孩,笑容溫婉得體,仿佛訴說著溫柔。
沈桑榆提早到了約定好的茶樓,坐著等了一會兒。
茶樓是對方定的,沈桑榆自然得從著。
男人邁著長腿走上來的時候,沈桑榆聽見了服務(wù)員叫了一聲蘇老板。
沈桑榆聽到這油膩的稱呼,沒回頭前差點以為是個肥頭大耳的中年男人了。轉(zhuǎn)過頭去打量了對方一眼,還是有幾分相貌,比想象中的好多了。
沈桑榆禮貌地微笑,男人坐下。
“蘇先生?”沈桑榆抬起頭,態(tài)度生硬,有幾分勢在必得的感覺。
“是?!碧K承頷首,眼皮也不抬一下,可以看出來那敷衍的語氣。
“我的情況比較特殊,您開個價吧,我都可以?!鄙蛏S苷f出這句話,始終覺得怪怪地,但也不奇怪。
“貴姓?”蘇承態(tài)度冷傲。
“免貴姓沈?!鄙蛏S芪⑿χ卮?。
“沈小姐,你給自己買墓地?”蘇承深吸一口氣,語氣像是撞了鬼一樣。
沈桑榆忍住內(nèi)心的焦躁,依舊面不改色:“您定的那塊墓地旁邊的墓,是我姐姐。我奶奶年紀大了,我不想因為這個事情而愧對我姐姐?!?p> 蘇承長“嘁”了一聲:“行吧,老人家嘛。不過,你確定我開的價你付的起?”
沈桑榆皺眉,對方總不可能一口咬定天價吧?但是錢乃身外之物,她一向在乎。
“那塊墓地我買過,全款應(yīng)該是八萬左右。不過,蘇先生若是想抬高一點,我可以接受?!鄙蛏S芎么跻彩莻€有名氣的畫家,怎么可能這點錢都沒有?
蘇承聽出了言外之意,他的指節(jié)輕叩桌面,發(fā)出清脆的聲音:“三十萬?!?p> 好家伙,翻了接近三倍,簡直欺人太甚。
沈桑榆也沒露出驚訝的神情,無論什么時候都是淡然的,她的聲音輕飄飄的:“好。”
蘇承有點看不起對面這個女人,穿著打扮并不像富二代,年紀也不大,居然能輕松答應(yīng)三十萬?按照他對上流圈子里的了解,這位應(yīng)當是某個富豪的情婦。
“沈小姐,情婦這行職業(yè)不好做吧?”蘇承一向是圈子里的名流,認識他的人占大多數(shù)。嘴巴也是出了名的毒,看不爽的事物也是瘋狂損。
但沈桑榆不認識,她并沒有進過商業(yè)圈。
這次沈桑榆站被動地位,她內(nèi)心先是閃過一絲不可置信,她長得真像豪門貴婦的樣子?
不過沈桑榆還是控制住了想法,緩緩開口:“第一,我給得起三十萬并不代表我做那些骯臟的交易;第二,就算我做情婦,跟您也沒關(guān)系,不是嗎?蘇先生,我與你素不相識,還請您嘴下留情。”沈桑榆回了一個涼嗖嗖的微笑,起身準備離開。
“沈小姐,我勸你……”蘇承又不知好歹地開口。
“滾?!鄙蛏S茴^也不回,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倘若不是為了奶奶,她又何必同一些討厭的人打交道?
蘇承被罵了,摸了摸鼻子?,F(xiàn)在的情婦都這么趾高氣揚了?
蘇承打電話給墓地工作人員,同意轉(zhuǎn)讓墓地,并且要來了沈桑榆的個人信息。
沈桑榆不想卷入這場戲劇一般狗血的紛爭,所以寫的電話號碼是假的。反正她一次性辦妥貼,工作人員也用不著聯(lián)系她。
她還是對這件事心存芥蒂,今天財大氣粗,明天畫畫到哭。
沈桑榆依然覺得大不了,這本來就是應(yīng)該的。
天越來越暗了,沈桑榆坐上了公交車。車廂里空蕩蕩的,只有一個靠窗坐的年輕人低頭玩著手機,手機的熒光投到他臉上。
年輕人打著一款游戲,時不時傳出幾聲音量很小的游戲人物的臺詞。
沈桑榆望著窗外繁華旖旎,各式各色的霓虹燈將這個城市包圍得密不透風,她仿佛也置身囹圄,難以脫身。
這樣的夜,不知道還要重復(fù)多少次。她只能一遍遍與黃昏賽跑,跑過黑夜,天總會亮的。
沈桑榆靠在車窗上,感受到了幾分冰涼。她閉上眼睛,和車身一同搖晃顫抖。她雙手緊攥著手里的包,不經(jīng)意間,有一滴淚水流落下來。
沈桑榆深吸了一口氣,不動聲色的擦掉了。
外面的景色有些模糊,沈桑榆意不在此。
羽扇非羅
我尋思,傅宜生總得要有個情敵吧……